没过多久,池清台也打包好了行李,拿着证件等待安检。
他低头打开手机,手机却一遍遍提示解锁失败。人脸解锁失败,密码解锁也对不上。
难道……他拿错手机了?
池清台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手机壳,默认桌面,和他的手机一模一样。
如果有人用同款手机,也懒得套手机壳,更改默认桌面,确实有拿错的可能。
池清台仔细回想起来,他之前一直在打电话,只有打包超规行李时拿证件,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而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人——
头盖骨的主人。
意识到这点后,池清台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是真不想和那种怪人扯上关系,可惜现实容不得他逃避。
他手机里有许多商业信息,一旦丢失就是巨额损失。
池清台找了个好心路人借手机,拨通了自己得电话。
好在那边很快接通了,两秒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是?”
池清台定了定神,正色道:“你手里的手机是我的,刚才在行李打包台你拿错了。”
“抱歉,”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语气不复之前的冷硬,“你在哪儿?”
“就快过完安检了。”
“出口等我,我马上过来。”
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挂断电话,从海关处折返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他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以为是刚才那人催他,他随手划开。
“回国了?”对面的声音有些陌生。
男人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不是一个人,他想挂断,对面那人却已经径直开口:“明天回家吃个饭,我把弟弟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但池余毕竟是我的孩子,你的亲弟弟,家人一场,不可能一辈子都视而不见。”
男人听明白了,表情有些微妙。
对面的人却把他沉默当成了抗拒,语气陡然一沉:“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实验室资金短缺?研究也没有任何进展?”
男人不想窥探别人隐私,开口制止:“等会儿,你晚点儿再说。”
不曾想直接惹怒了对方。
“是,你母亲生病我也很难受,但也不是你这种救法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愤怒起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嘲笑我,说我的两个孩子都疯了,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败坏了池家的家业……!”
“无意打扰你的演讲,”男人懒得听他喋喋不休,打断道,“但请你别急着给我做爹,我不是手机主人。”
那人:?
“还不知道吗?”男人语气轻嘲,“你连你自己儿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你不是池清台?”那边终于反应过来,劈头盖脸落下一串质问,“你是谁?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池清台人呢?让他接电话!”
……
此时的池清台刚过完安检,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第一次他没接,第二通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
以为对方有急事,池清台接了电话,解释道:“你好,我不是手机主人,有事请……”
“你又放了贺氏小姐的鸽子?这已经是你放的第13个相亲对象的鸽子!”那人却不听他把话说完,直接道,“你放她鸽子就算了,你怎么还给自己泼脏水呢?什么乱七八糟的飞/叶/子,让人打胎,甚至还喜欢虐待?!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名声都臭了,整个京市都没人敢嫁给你了!”
“抱歉,这不是我的手机,”池清台提高音量,制止了对方的进一步透露,“我只是帮他接电话,他本人很快就会过来。”
“……”
电话那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但很快,那人又不死心地试探道:“你是他朋友吧?那你帮我劝劝他,人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池清台:“……”
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同情对方。同样作为被催婚者,他比谁都知道,应付一次又一次的催婚有多难受。
“抱歉,我不认识他……”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取走了他手里的电话。
池清台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冲锋衣,还有男人硬朗的下颌线。
“你可真行,催婚催到了陌生人头上。”男人冲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对电话那头说道,“什么叫泼脏水?我只是实事求是。我在国外这些年,你们不都知道我喜欢乱搞吗?”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男人笑了起来,用一种气得人牙痒痒的语气回复:“哦,忘了说,我最近女人玩腻了,改玩儿男人。真要介绍,就给我介绍带把的吧。”
电话那头急促地咳嗽起来,显然被气得不轻。
男人却面不改色,语气嘲讽的补充:“毕竟,你们也不希望我留下后代,不是么?”
池清台:“……”
这是他可以听的吗?
很快,男人挂断电话朝他走来。池清台迅速调整好表情,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他有些尴尬,男人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掏出手机递给他。
池清台正准备接,那人却又收回了手。
池清台:?
“稍等。”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酒精棉片,仔仔细细擦了遍手机,这才重新递了过来。
他以为他有洁癖。
池清台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拿过了手机。
黑色手套、刻意躲避与人接触,仿佛也佐证了他的洁癖。
但池清台没有解释。
他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向了海关口。
第2章
窗外的雪大了起来,好在登机没有延迟。
飞机停在远机位,下了接驳车还要步行十几米,池清台等到最后才下车,独自朝着登机口走去。
室外风雪交加,地面结了薄薄一层冰,池清台单手拎着公文包走在雪里,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
前面人多了起来,公务舱入口也有些拥挤。池清台放慢脚步,主动等在楼梯下。两位空乘站在旁边,叮嘱大家小心脚下。
前面的人陆续上去,池清台正准备跟上,却不料他前面那位女士脚下打滑,趔趄了一下。
“小心!”
即将到来的肢体触碰让池清台脸色发白,但他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料那位女士反而往旁边躲开了他,独自稳住了身体。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池清台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默默收回了手。女士冲他道了声谢,转身和丈夫一起离开。
池清台迈上台阶,走向自己的座位。这趟航班只有商务舱,私密性和舒适性都有所欠缺,但他赶着回国,没有更好的选择,要了杯橙汁就开始工作。
没过多久,他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竟然是刚才在机场搭讪他的人,就坐在他隔壁,中间只有一个挡板作为隔断。
池清台收回视线,默默戴上降噪耳机。
对面的人:“……”
很快,飞机在雪中滑行起飞。池清台合上电脑,戴上眼罩补眠。
公务舱里温暖舒适,窗外的雪却越下越大,夹杂着阵阵狂风,飞机穿行其间,很快发出阵阵令人紧张的颤抖。
低血糖加上颠簸和失重,让他胃部泛起阵阵恶心。他想找空乘要餐饮,但现在飞机颠簸所有机组人员都落座,暂时无法提供服务。
“你晕机了?”旁边的男人再次开口,“需要帮忙吗?要不要我叫空乘?”
“不用。”池清台拒绝,抬手把剩下的橙汁全喝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部,却并没有让人好受多少。旁边的人见他拒绝,竟然抬手越过了隔板。还没碰到人,就被池清台一眼瞪了回去。
“别生气啊,我就是担心你……”那人被瞪得有些心猿意马,但终究还是不敢造次。
池清台拉过毛毯盖着肚子,准备戴上耳机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走廊对面的人突然递来了一小袋混合坚果。
池清台看了眼,没接。
“拿着,”男人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很有质感,“胃病和低血糖患者需要按时进食,你要是低血糖晕倒了,说不定会影响航班飞行。”
声音有些熟悉,竟然是机场那个颅骨的主人。
他脱了冲锋衣,黑色速干衣勾勒出他健壮的身体,不知是刘海儿落下来的原因,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谢谢。”
池清台终究还是接过了坚果,他可不想在飞机上晕倒。
飞机穿透云层持续上升,时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颠簸。
池清台绑着安全带,一粒粒吃着混合坚果。
他先挑自己喜欢的吃,吃到最后挑不出来了,抽了张纸巾垫在桌面,把坚果全倒出来,只剩下一把巴旦木。
池清台不想吃了,把纸巾和巴旦木捏成一团,重新装回了包装里。
“还挺挑食。”走廊那头的男人评价。
池清台:“……”
池清台把包装连带坚果扔进垃圾袋,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突破云层,进入了平流层。
灯光再次亮起,空乘开始发放餐食。
刚才那一小包坚果下肚,池清台状态好了不少,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办公。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咚”的一声响——飞机上有人晕倒了。
正在发餐的空乘跑了过去,却有人比他更快,之前给他坚果的男人已经解开安全带过去了。
“Sir,are you ok?”
“先生,你还好吗?”
他用多种语言询问,无人应答。发现人晕倒后,男人迅速开始实施急救措施。
旁边的妻子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解释着,说她老公患有心脏病,从登机后就一直胸闷气短,颠簸过程中心脏越来越难受,刚才终于受不了晕倒了。
妻子是刚才登机时差点儿摔倒的那位女士,如果他没猜错,对方应该和他有同样的症状。
池清台隐约有些担心,但他们周围聚集了一圈人,那个黑衣男人是医生,空乘也都守在旁边配合救援,他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池清台重新坐下。
只是没过多久,空乘再次忙碌起来。与此同时,机舱广播响起,称一位女士恐慌症发作,急需有行医资格证的乘客提供帮助。
池清台蹭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朝后走去。
空乘正在帮助那位女士克服恐慌症。
国际航班空乘都有救援证,应对非常准确迅速,但哪怕他们如此专业,那位女士的状况也不见丝毫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身体剧烈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而唯一拥有行医资格证的乘客,正在地上给心脏骤停的丈夫做心肺复苏。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大家手足无措之际,一道严肃冷清的声音响起。
“请放开她。”
“这位女士极有可能患有肢体接触恐惧症,请离开她的身边。”
“周围的人也请让开,给救援留出操作空间。”
一道道简洁的命令落下。
空乘还在犹豫,是坚持自己知识的判断,还是听这个没有行医资格证乘客的话。
那位女士却感激地抬起头,往前一步走到了这个陌生男人身边。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空乘连忙疏散人群,给他们留出通道。但机舱太窄了,周围还有许多好奇的人。池清台顾不得那么多了,主动张开双臂护着女士往前,他碰到了许多人的肩膀、身体、胳膊……
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泛起一阵恶心,止不住地想逃。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一遍遍地问那位女士,“冷静下来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另一边,空乘及时取来了自动体外除颤器。地上的黑衣男人打开AED盖子,在患者胸上贴上两片电极。
等待AED分析心律的期间,黑衣男人飞速抬头看了一眼,池清台正护着惶恐症发作的女士离开。
透过重重人影,他只看到男人挺拔的身躯,还有苍白紧绷的侧脸。
……
五分钟后,地上的男人重新恢复心跳,机舱内响起了一阵热烈地欢呼声。恐慌症发作的女士也重新冷静下来,对池清台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谢谢。
池清台松了口气。
精神放松,之前被人触碰的地方再次滚烫,骤然变得难以忍受。
看着他泛白的脸庞,女人担忧道:“你还好吗?”
“没事,”池清台摇头,“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
女人很理解他,没有多做逗留。
池清台躲进洗手间,狭小密闭的空间给了他强烈的安全感,在这里,他不用和任何人打交道,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出现碰他。
池清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随后脱下手套开始清理双手。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不满意。
直到双手被洗得通红,隐隐作痛,这才被迫停下。
其实他知道的。
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知道这只是正常触碰,知道大家对他没有恶意。
但他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他无法克制对触碰的厌恶。
又洗了几分钟,池清台终于停下。镜子里映出他紧绷的脸,苍白又严肃,仿佛只警醒的动物。
在里面呆了十分钟,池清台终于出了洗手间,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搭讪的男人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立刻迫不及待地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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