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沈栏挽留,他拿起桌上被咖啡泼湿的文件,淡声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池清台,我们真的已经分手了!”沈栏追了上来,“我现在是单身,是他一直纠缠我。”
池清台神色冷淡:“沈总,请留步。”
“等等!请至少听我解释……”沈栏越过绿植盆栽大步往前,就在他快要抓住池清台胳膊时,一只大掌突然握住了他手臂。
沈栏下意识要甩开,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他常年健身,卧推能达到140kg,竟然都无法挣脱。
沈栏抬头,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你是谁?”
眼前的男人很高,穿着一套黑色西服,他头发很黑,肤色却是冷白,配上凌厉的五官和硬朗的轮廓,显得冷厉而阴郁。
男人垂眸看他,语气森然冰冷:“没听他说让你留步吗?”
……
咖啡馆洗手间,池清台正在处理身上的咖啡渍。
但不管他怎么擦,衣服上都留着一团深褐色印记。
相亲失败确实让他有些烦躁,但更难受的是影响了他的工作。金融办的会议很正式,除了部委领导还有众多媒体,他不可能用这幅狼狈的样子参会。
时间有些紧,池清台只能临时买一套凑合,他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去商场。
出门一看却愣住了。
谢疏慵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一套黑西装,显得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比之前都要正式许多。
他手里拎着个购物袋,见他出来便递了过来:“刚让人买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款式。”
池清台看了眼,没接,越过谢疏慵朝外走去。
“他们还没走,”谢疏慵说,“你现在出去还会遇到他们。”
池清台抬眸看他,眼神清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疏慵放缓了声音:“我只是担心你。”
“不必,”池清台神情淡淡,“如果谢先生真担心我,可以给我介绍几个相亲对象。”
池清台说完,不再看谢疏慵的表情,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旁边的咖啡厅里,沈栏还在和那个男生纠缠。
男生哭了,沈栏满脸冷漠地站在一旁,没有哄他。
池清台越过二人走向大门。
外面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让池清台想起他被谢疏慵放鸽子的那个雨天。
池清台披上大衣,抬手推开玻璃门,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按住了门把手。
“池清台。”
谢疏慵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如果我说我要结婚呢?”
池清台握着玻璃门把手的手缓缓收紧,过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抬头冲谢疏慵礼貌一笑:“恭喜。”
谢疏慵解释:“那天相亲我不知道是你,不然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他没有提起那天的急症手术。
那天中午市医院引来了一个急症病人,在车祸中被戳穿心脏,状况惨烈。本院处理不了,但患者又身份特殊不得不救。最后,市医院院长出面,邀请谢疏慵过去做飞刀手术。
谢疏慵连轴转了24小时,上一台手术都没来得及缝合,就被人急急忙忙叫了过去。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他也足足迟到了2个小时。
是他放人鸽子在先,现在提起手术,反而显得他是找借口,没担当。
他没再说话,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池清台。
池清台同样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无论怎么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他的修养不会让他出口伤人,他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他继续纠缠。
池清台摇头,主动后退了一步:“谢先生多虑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这种解释。”
几乎是直白地要和他划清界限。
谢疏慵心头一沉,又补充:“我不想在你心里留下坏印象。”
池清台看了他两秒,轻笑出声:“谢先生说笑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
“我想和你结婚。”谢疏慵打断了他的话。
池清台一怔,几乎是茫然地抬起头。
谢疏慵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外科医生,工作不规律,会经常熬夜加班,手术时也无法及时回消息,偶尔还会去海外出差。除此以外,我可以承担婚姻的所有责任。”
谢疏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严肃而认真:“如果这些你都能接受,那我们可以试着结婚。”
第6章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嘈杂的雨声中,池清台过了好几秒才抬起头,声音被雨水淹没,显得有些遥远。
“你不是不结婚吗?为什么改了主意?”
“家里催婚,”谢疏慵早准备好了说辞,“我回去了解了你的信息,觉得条件还算匹配,也彼此认识,就改了主意。”
池清台和谢疏慵对视几秒,对方眼神清澈,态度坦然,似乎不是说谎。
再加上他实在是厌烦了相亲,实验室的资金也已经见底。
算了,就这样吧。
池清台:“在我这里,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问题。”
听到这话,谢疏慵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池清台话锋一转,拿出一纸文件:“这是我的要求,你先看看能否接受。”
谢疏慵翻开文件,还没来得及看,池清台又打开微信二维码递了过来:“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加个微信回头再聊。”
谢疏慵扫了微信,又把手里的购物袋递过去。
池清台下意识拒绝:“不用……”
谢疏慵:“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要和我这么生疏?”
池清台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购物袋。他确实快要来不及了。
“谢谢。”池清台上车离开。
谢疏慵去了家居生活馆二楼,店里不对外开放的区域。
很快,店长就带着经理上来,如临大敌道:“老板,你怎么过来了?这季度的财务报表出来了,我现在给你拿过来?”
“不急。”谢疏慵摇头,开始看手里的文件。
一、此婚姻为协议结婚,婚期一年,期间互不干涉,到期自动离婚。
二、此婚姻为形式婚姻,婚姻期间不存在事实关系。
三、此婚姻需做婚前财产公证,婚后财产根据协议条款分配,具体内容如下……
谢疏慵:“……”
看着手里的这一项项条款,他开始怀疑,池清台把结婚当成了一项商业合作。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就对池清台没感情,要是婚后没了分寸,让人误会反而不妙。
公事公办,对彼此都好。
当晚,池清台和谢疏慵拟定好了协议内容。
谢疏慵接纳了他的所有条款,与之相对应的,他也提出了一条要求——婚后同居。
“婚后继续分居,会被谢家的人看出我协议结婚,我不想陷入这种麻烦。”谢疏慵的理由非常令人信服。
池清台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住了,他本科四年都是独居,工作后更是杜绝了不必要的人际交往。
他本想拒绝,但谢疏慵这样的合作对象又确实难找,池清台想了想,后退一步:“工作日分开住,周末同居。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上班住在公司附近。”
“可以,”谢疏慵点头,“婚后房产我会准备。”
池清台没有异议。
二人商量完毕,直接把领证日子定在了第二天。
本来是定的上午,但池清台公司临时有事,问谢疏慵能不能把时间改到下午。
谢疏慵:【可以。】
此时谢疏慵已经出门,快到民政局了。收到消息后又开车往回走,他不想回公寓,驱车去了工作的私立医院。
“谢医生?”值班医生见到他很惊讶,“你今天不是调休?”
谢疏慵脱下大衣,穿上白大褂:“过来看看病人。”
之前手术的病人已经进入术后恢复阶段,两个案例情况都比较复杂,他不放心。
换衣服时,高定西装在白大褂下一闪而过,勾勒出他健壮挺拔的身躯。
同事哟了一声,调侃道:“突然打扮得这么帅气,是要去约会吗?”
谢疏慵拿着病历本,拍了拍青年的脑袋:“话这么多,怎么没见你多做几个手术。”
“有喜事记得请我啊!”同事从他口袋里顺了一支笔,一溜烟儿跑不见了人影。
谢疏慵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回去拿新的签字笔。拉开抽屉时,他突然想起那次池清台转交给他的钢笔。
谢疏慵拿出钢笔,灌满墨水,小心翼翼地别在胸前。
两块钱的签字笔大家敢顺,这种价值几千块的钢笔可没人敢打主意。
谢疏慵配着这支钢笔招摇过市,写病历的字都要好看了许多。
复查完两个病人,又帮急症室做了一次急救,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谢疏慵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拿出了抽屉里的户口本。
也就是这时,他再次收到了池清台的消息。
【抱歉,我工作还没处理完,改日再约】
谢疏慵动作一顿,眸色跟着沉了下来。
*
“你没长眼睛了吗?那么大个红灯看不见?!”金融街十字路口,周秘书扶起被外卖车撞到的池清台,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中午,池清台开完会离开公司,刚下楼又在门口被创业者堵住,称要和他讨论创业项目。
池清台和对方在公司对面的餐厅吃了顿简餐,穿过马路回到公司停车场。
过马路时,之前那位创业者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池清台一边听电话,一边穿过十字路口。
他上午就把领证时间推迟了,不想下午再迟到。
池清台急着过马路,没有看到左侧有一个外卖员,骑着电动车闯了红灯。
“咚”的一声响,池清台被电动车撞倒在地。
“老大,您没事儿吧?”周秘书只慢了一步,还是没能护着人。
被撞击的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大脑嗡嗡作响。池清台却不顾自己身体,挣扎着起身:“先帮我拿手机。”
周秘书帮他拿过手机,又叫来法务部处理车祸后续。
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他不敢轻易搬运,打算先叫救护车过来。池清台倒是拍了怕衣服,自己站了起来。
“老大!”周秘书很担心,连忙过去扶着他。
刚伸出手,又意识到池清台不喜欢和人接触,缩了回来。
司机把车开到路边,池清台瘸着腿上车,冲周秘书摇了摇头:“只是恶心,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说完,他拿出手机,艰难地给谢疏慵发了条消息。
发完消息后,池清台闭眼躺在汽车后座,直到抵达医院,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应该是生气了。
他连续放谢疏慵两次鸽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故意报复。
池清台本该解释,但脑袋实在晕得厉害,只得放下手机回头再说。
距离金融街最近的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主要服务于富豪和隐私要求高的艺人。最近听说有国外名医坐镇,更是风头大盛,池清台不少客户是这家医院的病人。
医院虽然环境服务好,但收费颇高,医保也不报销,平时池清台不会来这里来看病。
只是今天情况紧急,周秘书才不得不把人送到这里。
池清台扶着车门下了车,他本以为可以自己走进去,没想到歇了一会儿,脑袋更晕了。不得不上了轮椅。
没有多少冤大头会来私立医院的急症室,整个急症室空空荡荡的,只有池清台一人。
值班的急症医生和护士全都过来服务他,要脱掉他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
“我自己来。”
池清台拒绝护士帮他脱衣服,半坐在床上脱掉西装。
想着今天领证,他还特意穿了套定制西装,衬衫也是全新的,没想到出了车祸,西装和裤子全毁了,白衬衫沾了血,也无法再用。
池清台动作缓慢地脱着衣服,扯到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
医生及时制止了他:“请让我们处理。”
池清台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医生和护士霎时围了过来,池清台呼吸微滞,闭上眼不看这一幕。
可哪怕他不看,脑海中也会清晰地勾勒出场景。
医生和护士拿着器具走向他,酒精棉和钳子落下,一只只手朝他伸来……
池清台双手抓紧床单,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额头渐渐渗出汗水。
“让我来。”
突然间,一道微沉的嗓音落下,仿佛一阵风吹进了沉闷的房间。
“这位病人有洁癖,不习惯和外人接触。”
池清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到谢疏慵穿了件白大褂,正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原来他误打误撞,竟来到了谢疏慵工作的医院。
急症医生似乎和谢疏慵关系不错,还在吐槽:“我们是外人,你就不是了吗?”
谢疏慵没有回答,只是沉着脸站在床边。
急症医生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挥挥手让他走:“去去去,你别耽误我工作。”
以为谢疏慵要走,池清台连忙叫了一声:“谢疏慵。”
因为疼痛,声音听起来比平时都要柔软,带着几分示弱,仿佛在撒娇。
池清台头晕,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暧昧。
谢疏慵眸色暗了暗,再次向他确认:“你需要我留下?”
池清台点头。
虽然他和谢疏慵不算熟悉,但至少比陌生人要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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