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看他吃的东西没毒,所以他才吃得大胆放心吗?
他不嫌弃他是个断袖了吗?
不远处,奢华马车上,宣瑜正好看到两人你吃我的东西,我咬你的东西……
他不由得握紧手杖,想拔出手杖中的利剑。
这对狗男男真是有碍观瞻。
不知检点。
他伸手招来护卫,道:“将那鱼饼摊子给清理了,本王不想看到他出现在这里。”
今年,众人发现端午冷清不少,半条街的摊位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平日一些无人问津的摊位,譬如丧葬类。
本该热闹非凡的端午夜,街道上还不如平时热闹繁荣,更别说与往日的端午相比。
于是大家纷纷没了上街的乐趣。
就连宣瑛也不耐道:“今年端午怎么回事儿?往日街道上摊贩挤得车水马龙,今年怎么这么冷清?”
他正要去找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贩问问。
那小摊贩看到他,推着车,飞起来跑。
他都看到了,只要这两个人到的摊位,都遭到官府衙门的驱赶,他们都逛没了大半条街,他可不想被驱赶。
第55章
因为街道太过冷清,两人没了闲逛的兴致。
戌时正一刻,宣瑛将祁丹椹送到家。
祁丹椹下了马车,回头,见宣瑛掀开车帘看着他。
他对宣瑛行礼,道:“殿下请回吧。”
宣瑛依依不舍:“本王看着你进去。”
祁丹椹不知宣瑛为何变得这么客气,出于主人家的礼节与对皇室的尊重,他应该先看他离开,他才能进门。
于是,他道:“殿下请先行。”
宣瑛:“看你进去,本王才放心。”
这才多久就腻歪上了,舍不得看见他离开他视线?
祁丹椹:“……”
放心啥?
又没有刺客要刺杀他!
果然是经常被下毒与被刺杀的皇室。
再这样腻歪下去,可能得到天亮。
思及此,祁丹椹转身进了祁府,砰一声关上门。
那关门声,果断迅速且决绝。
锦王府马夫正要赶车,宣瑛道:“再等等。”
他肯定舍不得他,待会儿肯定要打开门默默看他远去的背影。
他不能让他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他要让他知道他也舍不得离开他。
两刻钟过去了。
马夫靠在车壁上都睡着了。
一轮圆月下,一辆华丽马车孤零零的停在窄巷中。
清风静悄悄的来,又轻飘飘的走。
寂静是永丰巷的喧嚣。
沉默是今晚的心桥。
宣瑛:“……”
马夫美梦中被叫醒,他抹去口水,“殿下,可以走了吗?”
然后他见他家殿下脸色阴沉,便吓得再也不敢问,驾起马车就走。
车轮咕噜噜滚过青石板长街。
宣瑛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祁丹椹没有开门看他呢?
是不是他不爱他了?
等他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他就叫车夫又把车驾回祁府了。
车夫觉得他家王爷最近有点精神失常。
但他不敢说。
这说出口就是砍头的重罪。
宣瑛看着紧闭的大门。
一时之间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把祁丹椹喊出来问问他是不是对他没感觉了,但他又怕吵着他睡觉。
仔细想了想,他翻上祁府的高墙。
他想,他如果睡了,他就走,绝不打扰他休息。
他翻上的那面墙,正好对着祁丹椹的内寝窗户,然后他透过半支起的窗户缝隙,看到里面坐在浴桶中的人。
祁丹椹正在沐浴。
朦胧水雾中,裸露在外的肩背又窄又薄,皮肤是不正常的冷白,白皙的身体上纵横着四五处疤痕,像鞭子伤,又像刀伤,甚至还有一处从锁骨下往下延伸,被浴桶与水流遮挡住……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体,因这几处伤疤显出几分肃杀凌冽之感。
他一时之间忘记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脚下青苔滑腻,他腿麻了,没及时稳住身形,一脚滑进院中。
一股凌冽剑气朝着他面门而来,宣瑛立刻侧身躲避,院落中一棵新栽的柳树被这道剑光劈成两半。
那剑并未收势,而是裹挟着更凛冽之气朝着宣瑛而来。
宣瑛再次撤身闪避,出声道:“是本王。”
那人立刻收剑,恭敬跪下:“王爷,请恕属下无礼。”
这人是他送来保护祁丹椹的三人之一。
他让那人起来。
祁丹椹飞羽等也听到动静,走到院落中。
祁丹椹随便披了件外裳,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水顺着白皙皮肤,如同耍流氓似的滑入衣服里。
内衣被水润湿,紧贴着身体,露出里面紧致的皮肤肌理。
他看着宣瑛诧异:“殿下没有回府吗?”
宣瑛连忙找个借口:“回了,半路上看到一个贼往这边来,就追过来,然后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事,就……”
他故作严肃道:“你们没事的话,本王就走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花圃。
祁丹椹看了看时辰,道:“殿下,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不如您先在寒舍暂且歇息吧。”
从永丰巷到锦王府,得小半个时辰。
回去再折腾折腾,除去上早朝的路上时间,休息的时间根本不到一个时辰。
这段时日宣瑛真心相待于他,他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这点举手之劳,他还是能帮的。
宣瑛:“……”
他果然舍不得他。
这都提出要他在他家过夜了。
这进展太快了吧。
他如果留下是不是太不矜持?
祁丹椹见宣瑛犹豫,道:“若殿下住不习惯的话,那下官就不为难……”
宣瑛:“不为难。”
不矜持就不矜持。
男人有几个是矜持的。
沈雁行说过:不矜持的男人才能抱得美人归。(沈雁行:明明是不要脸的男人……)
待会儿万一祁丹椹真的要跟他发生点什么,他怎么办?
他还没准备好呢?
男人跟男人怎么着来着?
就在他头脑风暴中,他被安置在了西厢房。
祁丹椹温和替他掩上房门。
宣瑛诧异:“你不陪我吗?”
祁丹椹:“……”
这都二十多岁了,睡觉还要人陪吗?
他忽然想到宣瑛这种王爷肯定诸多丫鬟太监伺候。
那种名门望族不都是有通房丫头或小厮伺候吗?
他平时不用人伺候,祁府也没什么太严苛的尊卑之分,导致他忘记这些豪门贵族子弟的规矩了。
他道:“我就在隔壁,南星在耳房,殿下有事叫我,或者喊南星即可。”
宣瑛看到祁丹椹离开,只觉得长夜漫漫。
他就想看到他。
但他不敢直接登堂入室,那太不尊重人了,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祁丹椹主动且自愿。
他想,如果能看着祁丹椹睡觉的话,那做梦都是香的。
祁丹椹刚回去躺下,就听到宣瑛喊,他要喝水。
他起来,给他送去茶水。
没过一会儿,他喊他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
接着就是屋里热,给他开窗。
再不然就是饿了,要吃馄饨。
反正祁丹椹离开他视线一会儿,他就开始叫唤。
祁丹椹鞍前马后伺候他。
连带着南星这种怂货都想冒着诛九族的危险砍了他。
这个狗屁王爷折腾他家公子折腾上瘾了,一会儿要伺候他茶水,一会儿要开窗,一会儿要关窗……
最重要的是,他只要他家公子伺候,不要他伺候,还嫌弃他挡了视线。
因为太烦人,祁丹椹将被子搬到西厢房的榻上,想看看宣瑛到底有多少鬼毛病。
那榻靠近窗户,与宣瑛睡的正床几乎面对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睡个觉,不仅有通房丫鬟,更有若干值夜丫头与小厮。
他已经做好陪宣瑛折腾一夜的准备。
他后悔将宣瑛留下了。
谁知他刚躺下,宣瑛就安静下来,不闹也不折腾,道:“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祁丹椹困得不行,差点下意识道你闭上嘴我就开心了。
但身体理智告诉他,宣瑛得顺着毛撸,不然他会烦他一夜。
他道:“开心。”
宣瑛:“我也是。”
他看着月光透过薄纱笼罩着祁丹椹全身。
他的侧脸轮廓在月光中如同一幅画。
他突然想到一个词——秀色可餐。
他道:“跟你在一起我特别开心,一想到能余生跟你一起度过,就感觉无时无刻不泡在蜜罐子里。”
那人没有回他。
似乎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他又道:“你愿意以后都这么跟我过吗?”
依旧没有回答。
宣瑛懂了。
沉默代表默认,默认代表同意,同意代表着他爱惨了他。
被迫同意的人早已累得沉沉睡去。
只听到耳边叽里咕噜得不停,他恨不得拿针给他封上。
却不知在这叽里咕噜声中,他就被迫私定终身了。
=
嘉和二十六年五月十三,大吉,程国公狱中暴毙而亡。
同年六月初,程国公盐井案与东宫案告破,主犯韩国公苏鸣因涉嫌污蔑太子,形同谋反,举族下狱。
随着韩国公与苏家子弟入狱,掌案监李从心查出韩国公以及苏家子弟的多名罪状。
包括但不仅限于——
纵容家族子弟兼并占领百姓土地高达四千亩。
暗中放印子钱,逼良为娼四千人。
开设地下巨额赌场。
等等……
因苏家牵扯出数名世家子弟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侵占百姓土地、逼良为娼等为祸百姓社稷之事,嘉和帝震怒,命大理寺与刑部对几个世家进行调查审理。
同年七月,经过三法司与掌案监会审,嘉和帝旁听,程国公案与东宫被诬陷案最终迎来审判。
韩国公苏鸣纵容家族子弟为非作歹,怂恿程国公诬陷太子,事发后为灭口,杀害程国公。罪无可赦,判韩国公剥夺爵位,诛灭三族,抄家。
转眼间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物什。
各大衙门也不例外,就连昭狱也是如此,该杀的人赶紧杀,该砍的人立刻砍,砍完了好等着休沐日到,回去陪家人过除夕。
韩国公府斩首的日子在休沐的前两天。
定在嘉和二十六年二十五日午时三刻。
二十四日入夜时分,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人,提着食盒进入昭狱。
他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最里面,在最后一间牢房门前站定。
狱卒为他打开门,他走了进去。
这里关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
老人一身脏污囚衣,本来佝偻的身体变得愈发弯曲,好似身上压了座无形的高山。
他本来身量很高,体格壮硕,因这一场牢狱之灾,整个人像缩水了一般,从高大壮硕神采奕奕的国公爷,变成了这副活骷髅般的模样,仿佛直接跳过了死亡、腐烂、白骨化。
他睁着两颗浑浊的黑洞般的眼睛看着眼前人,眸子里尽是不解,好似在想对方来干什么。
看到对方手里提着的食盒,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是太子让你来给老夫送断头饭的?”
祁丹椹没有回答。
他静静注视着这个老人,从狭小天窗里透进来寒冷的微光,正好照在老人面前,将他那好似骷髅的灰白色的脸照得鬼气森森。
他五六个月来,看着苏家如同参天大树,枯萎腐败,直到坍塌。
他看着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在他的手里最终走向灭亡。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倘若苏泰活着,今日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他想,这个老人可能这几个月遭受到莫大的煎熬。
毕竟他出卖兄长,换来了爵位,换来了自己掌舵家族的机会,最后他亲手葬送了整个家族,无论是十三四年前由苏泰掌控的苏家,还是现在由他掌控的苏家。
否则他不可能老得这么快,已经是一副活骷髅了。
老人自顾自道:“哼,他是让你来看老夫笑话的吧,哈哈,老夫陷害他从不后悔,因为老夫知道,他一旦上位,老夫照旧会有今日的下场,现在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当年苏泰教导先太子之时,宣帆经常跟着宣其来苏府。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宣帆是多么敬爱他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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