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骑装如同墨笔,将他劲瘦笔直的身材勾勒得分毫毕现。
他骑在红褐色骢马上,长发高束,黑衣飒踏,如同一柄刚出鞘的利剑,锋芒四射。
这四射的锋芒来自于他自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并非他不懂收敛而让锋芒外泄。
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往那一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周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宣瑛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一众宗室子弟里,太过耀眼了。
就连高悬在空中的暖阳都不自由自主追随着他的身影,将一束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这时,南阳郡王派人将羽箭端来给各位宗室的侍卫。
宣瑛吩咐那人道:“你手上的两筐羽箭,本王都要了。”
那分发羽箭的侍卫不解为何宣瑛要了三人的量,但他不敢忤逆宣瑛,便行礼放下羽箭走了。
此刻骑在白色骏马上的宣瑜瞥了眼身侧的宣瑛,冷冷道:“老七你用得了那么多羽箭吗?霸占这么多,届时带不回来这么多猎物,别让人笑掉大牙。”
宣瑛听到讽刺,也不恼,笑道:“本王可不是为了猎物来的,本王要为丹椹弄点上好的毛皮回去,他身体不好,又怕冷……想来六哥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宣瑜没有被激怒,反而道:“你知道祁少卿是谁吗?”
宣瑛听出宣瑜话中有话,他知道宣瑜已经知道祁丹椹是谁。
他们两人皆心知肚明。
他不甘示弱道:“比六哥知道的早。”
宣瑜淡淡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幼年时曾经相遇过,他为我养了一窝青鸟,还说要同本王一起放飞……他与本王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时日,他说要做我的朋友,什么人都无法替代。”
什么人都无法替代这句是宣瑜自己加的,但他不介意刺激刺激宣瑛。
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有事瞒着他,宣瑛必定会发怒。
他不留情面道:“若非有些特殊原因不愿意认我,此刻他身边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些事情祁丹椹没有告诉宣瑛。
宣瑛想,难怪宣瑜缠着祁丹椹。
若不是魏信是害死苏泰的元凶之一,此刻祁丹椹怕是会与宣瑜相认吧。
那祁丹椹还会喜欢自己吗?
不管因果如何,现在祁丹椹喜欢他了。
他们都在一起了,宣瑜那可怜巴巴的幼年时光早就是过去。
宣瑜就是想恶心他。
宣瑛为差点中了情敌奸计而恼怒,并在心里默默对祁丹椹道了歉。
对方想恶心他,他也不能认输。
论阴阳怪气,没有人能阴阳怪气得过宣瑛。
他道:“谁会关注那么久远的事情呢?他不说要么是忘记了,要么是太在乎身边人。既然他都不在乎了,劝六哥还是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既然六哥同丹椹是朋友,又与本王是兄弟,我们这是亲上加亲,待会儿小弟去猎熊做皮褥子时,顺便帮六哥猎头小的,毕竟六哥一个人躺着也不需要多大的熊皮,本王送给丹椹的就不一样了,得大一点才够两人躺。”
宣瑜冷冷瞪着宣瑛。
宣瑛还不忘记挖苦道:“六哥这么大年龄还是找个知心人吧,有个知心人相伴到底是不一样的。要找就应该找丹椹那样的,聪明好看,又善解人意,哦,他自己做的馄饨很好吃……只可惜这么好的人,惦记的人贼多,防不胜防!”
宣瑜:“那你可得防好……”
宣瑛微笑:“自然得牢牢看住,不然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又从哪个犄角疙瘩里冒出个幼年玩伴,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企图勾起那所剩无几的童年情谊呢!”
宣瑜懒得同宣瑛打嘴炮。
这时,宣瑛看到宣环穿着银色铠甲,驱马走了过来。
他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他恢复如初。
南阳郡王酷爱狩猎,在这方面,老四是他的知音,他肯定得想办法把老四弄出来陪他狩猎。
宣环也看到了宣瑛宣瑜。
他看宣瑜那脸色,想必是同宣瑛打嘴炮落了下风。
宣瑛喜欢阴阳怪气挖苦人,他懒得自找没趣跑过来让宣瑛骂,便驱马往南阳郡王所在方向去。
随着一声声号角响起,一行行队伍如同离弦的箭般汇入燕山山林中。
宣瑛紧实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径直与其他队伍区分开。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去燕山山谷猎熊。
他要猎头大的在肃王府门前绕三十圈再抬回锦王府。
他与雷鸣带着众侍卫走在峡谷深处。
峡谷两边夹道白雪未化,暖阳照在雪上,折射出橘色的光。
忽然一声振聋发聩的白熊嘶吼声传来,不一会儿,一头比人还高的白熊怒吼着,如泰山飞奔朝着宣瑛一行人冲过来。
那白熊异常暴怒,见人就扑,宽大熊掌上锐利爪子堪比刀刃。
侍卫们连忙躲开。
那熊扑了空,又愤怒转向人群,它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仿佛对眼前踏入它领地的人类极其恼怒,恨不得撕碎嚼烂了。
熊扑向近前的两个侍卫,两侍卫猛地闪身逃脱,但还是被熊爪拍到。
一个人大腿上,被锐利熊掌撕下几条血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冒着血,那侍卫疼得摔倒在地,痛苦声不断。
因侍卫倒地,白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人。
宣瑛立刻搭弓射箭,锐利的箭正好射中白熊的腹部。
白熊痛得嘶吼一声,因中箭动作迟缓。
受了伤的侍卫慌张就地一滚,偏开了白熊的攻击。
宣瑛再次射出第二箭,正中白熊的腿。
雷鸣乘着这个空档,将那侍卫救了出来。
熊皮糙肉厚,虽然被射中了,但它对眼前这些不速之客恼恨不已,冲着人群吼叫,蓄势待发又扑了上去。
雷鸣立刻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刀刃,也扑了上去。
这头熊实在是太大了。
弓箭虽利,但熊皮糙肉厚,那箭也只是射中它的脂肪层,伤害不了要害。
宣瑛似乎也知道这个问题,也抽出长剑,飞身下马,从白熊的斜后方攻击。
如此,他与雷鸣形成了前后包抄之势。
侍卫们见状,也纷纷抽出刀剑,阻断这头熊的后路。
他们知道,白熊彻底被他们惹怒了。
若是不早点结果这头熊,他们中还会有人受伤。
锦王殿下与雷小将军以身相搏,他们也不能干等着被人救。
熊爪扑下来,雷鸣双手握着匕首,插入熊掌中,而他的右手也被尖锐的熊爪子刺破。
坚硬的护臂在熊爪下像个朽木般不堪一击。
熊爪被他的匕首刺中,它疼得嘶吼,吼声响彻深谷。
它开始无差别胡乱攻击,不少侍卫都被它甩了出去,就连雷鸣也没有幸免。
宣瑛乘着这个空档,从熊背攀爬,飞身到熊脖子上,一剑刺向熊脖子,但因熊皮太厚,他只刺破血肉,就被那熊疼得乱甩乱撞,给甩了出去。
雷鸣见状,立刻飞身爬上熊脖子,抽出匕首,对着宣瑛刺中的伤口,再次插下去。
熊撕心裂肺吼叫一声。
雷鸣被甩了下去,宣瑛在他身后挡了他一下,他才没有被摔向岩石堆。
白熊身上多处受伤,疼痛让他有了退意,它一瘸一拐的往来时路跑去。
宣瑛见状,立刻飞扑追了上去。
这头熊毛发均匀漂亮,被阳光下一照,反射着微光,根根分明。
一看就是做褥子的上等材料。
连他母妃那里父皇赏赐的熊皮褥子都没有这个好。
那还是擅长捕猎的北夷国进贡来的上等货色。
他想,祁丹椹冬天垫着它睡觉,肯定不冷了。
若是以后他能抱着祁丹椹睡在上面,那可是人生最享受的事情。
所以他一定要拿下。
雷鸣也爬了起来,喊道:“殿下,危险。”
他立刻追上去。
宣瑛快要追上那熊,那熊反扑过来,扑向宣瑛,仿佛要将他撕碎。
宣瑛反应极快,立刻侧身从熊爪下逃脱,飞身又爬上了熊背。
白熊支起两条后腿,前爪拍向自己颈脖后的宣瑛,仿佛要将他用两爪拍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雷鸣搭弓射箭,唰的一声。
两枚羽箭正中熊的两颗眼睛。
他百步穿杨的功夫是雷家祖传的,可在百米开外射穿敌方将领首级。
这力道之重,让熊疼得踉跄倒地。
宣瑛抓着这一瞬间,从他与雷鸣刺中的伤口再次刺下去,利剑尽数没入,从熊喉咙穿出去。
熊悲鸣吼叫一声,摔倒在地。
它痛苦挣扎了几下,最终咽了气。
雷鸣心有余悸道:“我这辈子都没猎过这么大的玩意儿,不,我爹都没有猎过。”
宣瑛累得喘|息道:“雷大将军杀过几个敌军将领,那比这熊可怕多了。”
唰唰唰——
数支羽箭飞来。
宣瑛抽剑横挡,将那些羽箭斩断,他立刻拽着雷鸣躲在白熊巨大身躯后。
这时,峡谷里涌进来一批蒙面的黑衣刺客。
第63章
黑衣刺客迅速以两人为中心,如扇形般布阵开来。
在白熊来的方向也涌来一批黑衣刺客,封住两人的后路。
刺客们训练有素,一拥而上,杀招毕现。
从这些刺客们的身手招式可以看出,他们并非野路子,而是专业人士培养的刺客死士。
宣瑛与雷鸣最开始互相配合,还能同三十多个刺客周旋。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这些刺客的刀剑上涂了剧毒。
他们的侍卫一旦被刺客们的刀剑刺伤,便会浑身麻痹,抽搐,口吐白沫,身上皮肤开始变成绛紫色,继而在剧烈痛苦抽搐中死去。
他们不仅要与三十几位刺客殊死搏斗,更要避开隐藏在暗处的刺客层出不穷的暗杀。
刺客们的招式千变万化,且互相之间形成攻击、回护、照应、暗杀,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张紧密的网,无孔不入的对两人进行攻击。
且任何一个刺客都能与其他刺客相互配合,他们仿佛无论与谁都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招式能够无缝衔接。
就好比任何两人都能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对宣瑛雷鸣进行全方位的刺杀。
宗亲们的狩猎队伍都集中在丛林深处。
很少有人剑走偏锋跑来空寂的山谷,山谷里危险不说,猎物稀少,只有像宣瑛这样对猎物有特殊要求的,才会来这种地方。
因此,他们为刺客寻找了一处绝好的刺杀之地。
别说他们的求援完全听不到。
就算听到了。
从丛林深处快马加鞭赶过来,至少也得两刻钟,有这两刻钟,他们早就凉透了。
两人也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就算他们不被对方刀剑所伤,中毒而亡,也会被耗得精疲力竭而死。
更何况刚刚那只白熊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气力,现在他们靠着顽强毅力勉强支撑。
这些刺客绝非一般刺客,而是经过专业培养的死士。
一般的府邸能培养出五个这样武功高强配合无间的死士已是难得。
这一次性来了三十多个。
经过一轮车轮战,两人解决了十几个刺客。
但这十几个刺客,已经逼出了两人所以能用的保命招数。
此刻,两人背对背眼神如刀防范着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刺客们。
他们累得气喘吁吁,冷汗潺潺,身上都是被他们所杀刺客的粘稠的血。
那些血与汗濡湿了他们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难受至极。
雷鸣看着那些慢慢逼近的刺客们,对宣瑛道:“殿下,您先走,微臣还能阻挡一段时间,等殿下带援兵回来救微臣。”
他双手握紧刀,横档在胸前,摆出殊死搏斗的气势,宛若濒死的野兽盯着慢慢逼近的天敌,眼眸里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他要脱身并不容易,但要是存在同归于尽的心,这些刺客还真不可能在他手里讨得好。
雷鸣父亲是远旗大将军,自幼便跟着他祖父在战场上磨炼。
雷家的威名如同他们的姓氏一般,在大琅王朝的征战史上留下道道炫丽的色彩。
他们祖上并非贵族,而是平民。
在一次次与北夷的征战中,雷家脱颖而出。
他们靠着在战场上一代代打磨下来的功夫,形成了家族传承。
现今,以骁勇野蛮著称的北夷骑兵听到雷家的名头,马蹄都不敢踏过纯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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