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宣瑛知道祁丹椹的身份后,宣瑛也一并猜出他的身份。
祁丹椹对宣瑛没有隐瞒,所以他在面对宣瑛时,反而不会害怕身份暴露。
宣瑛听完,脑子里一团乱。
按照秋风所说,祁丹椹不是断袖,他装断袖欺骗他。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对宣瑜说他喜欢他。
他若不是断袖,他为何那时要说喜欢他?
他若真的喜欢他,那他就是断袖,也不存在他伪装成断袖欺骗他。
所以他当时说喜欢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这段时日,他接受他的表白,接受他的定情信物,怎么看,都是祁丹椹已经接受了他的爱……
可为什么,又处处存在矛盾呢?
他心乱如麻。
得去问个清楚明白。
刚一下地,一阵晕眩。
沈雁行连忙扶住宣瑛。
宣瑛招呼黄橙子道:“更衣。”
沈雁行见他连站都站不稳,紧张劝阻道:“你刚醒过来,有什么话要问祁少卿的,我帮你去叫人,等他来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宣瑛不容拒绝道:“更衣。”
黄橙子被面容冷厉的宣瑛吓得连忙拿起屏风上挂的衣物。
沈雁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宣瑛,妥协道:“那我陪你。”
宣瑛一路来到天工门外。
他看到宣瑜与祁丹椹在交谈着什么。
他并没出声,一步步的靠近。
然后,他听到了祁丹椹说从未喜欢过他,那个时候,祁丹椹只是将他用作搪塞宣瑜的借口。
轰隆隆——
天边闷雷滚滚,寒风料峭。
漆黑的夜空刹那间被撕破一道口子,光劈了进来,照亮彼此的脸。
四目相对间,宣瑛看到了祁丹椹神色从容,并无任何异样波澜。
宣瑛在朝野这么多年,又干了这么多年刑狱。
他懂得如何从一个人的微表情,看到他的心理。
至少,在他看来,祁丹椹说他不喜欢他是真的。
他想,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他被逼着说不喜欢他的时候,他的神色可以伪装从容,但眼睛应当是悲伤的。
可祁丹椹没有。
他同宣瑜说那些话的时候,只有震惊错愕,以及急着同他撇清关系。
他真的伪装断袖欺骗了他吗?
他真的只是拿他当做搪塞宣瑜的借口才说喜欢他的吗?
难不成这么长时间来,全是自己的独角戏。
那这么长时间的甜蜜,全是自己的幻想?
原来他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
可为何他要接受他的表白,还收了他的定情信物?
难不成这些也是误会?
宣瑛面似寒铁,气血上涌,喉咙间压制不住血腥蔓延。
他努力压制着。
再压制着。
脑子里全是祁丹椹刚才的话。
那股气血随着那番话翻腾……
他怎么压也压不住……
“噗——”
那股翻涌的血腥被他一口喷了出来。
浓稠的血被吐到天工门外石板地面上,被城墙上的灯火与刹那间的闪电一照,殷红中透着丝难以隐藏的黑。
紧接着,宣瑛整个人天昏地暗地栽倒下去。
沈雁行连忙扶住他,焦急道:“殿下。”
祁丹椹连忙朝着宣瑛跑过去,问沈雁行道:“怎么回事儿?七殿下怎会在此?他的毒怎么样?”
他不知道宣瑛已经醒过来,既然醒过来了,为何不在府邸养伤,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雁行欲言又止满是责怪得看了祁丹椹一眼。
祁丹椹急切道:“你看我干什么?”
沈雁行:“你当初同六殿下说你喜欢七殿下的话,被七殿下听到了,他当时就在马车外。从那以后,他经过几番纠结,最后爱上了你,他以为你也是爱他的。因而,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他爱你爱到骨子里,甚至连你们的未来都规划好了,可现在你却说,那都是假的。”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兜头而下,漆黑的夜空乍然亮如白昼。
祁丹椹难以置信看向沈雁行:“什么?”
他终于明白宣瑛连日来的怪异是为何了?
那些怪异的举动,若是以恋人身份,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太迟钝了。
他一直想宣瑛厌恶断袖,就算现在对他有好感,也绝不可能喜欢上他。
他从来没有往恋人方向想,他以为这是绝不可能的。
沈雁行匆匆背着宣瑛上了马车。
祁丹椹也无心去大理寺了,连忙乘着马车跟着沈雁行而去。
宣瑜抬头看着天上的惊雷,不由得心情大好,道:“让暴风雨向宣瑛去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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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王府。
御医查看过宣瑛的伤势,道:“心中郁结,胸中气滞,余毒好清,心病难医。微臣先开几副方子,让殿下先服用吧。”
沈雁行道谢:“多谢李太医。”
宣瑛没过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他脑子昏昏沉沉,好似做了一场悠久的噩梦。
梦里他得知祁丹椹欺骗他。
他看着站在床边的祁丹椹与沈雁行,两人衣衫都湿了,发梢往下滴着水。
祁丹椹欲言又止看着他。
他看到祁丹椹,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没了,也没时间去纠结那个噩梦是否是真的。
他仿若中毒刚醒过来一般,伸手拉过祁丹椹的手,温和露出笑容来,道:“我没事,你别担心。这毒的剂量很轻,不会有事的。”
祁丹椹看着他,心乱如麻。
他不知宣瑛是选择性遗忘了刚刚发生的事,还是他假装不知。
看到宣瑛憔悴的样子,他无法跟他明说,但他又不能再错下去。
宣瑛温和道:“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湿了?去换一件衣裳吧,别感染了风寒。”
祁丹椹没动。
宣瑛迷茫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你说你……”
轰隆隆——
闷雷在天边乍响,将整个屋子照得一片惨白。
宣瑛的话陡然卡在喉咙里。
这道惊雷与他梦里的何其相似?
那个是梦吗?
看到沈雁行与祁丹椹身上滴着水。
他惊醒。
那不是梦。
祁丹椹看着宣瑛此番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可他既然知道此事,他就没办法欺骗他。
他对感情之事从未考虑过。
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甚至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他需要盟友,需要合作者,唯独不需要恋人。
从发誓回来的那刻开始,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
他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他每天看到新的黎明,都会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一个连命都没有的人,他怎么喜欢别人,又怎么能拥有新的人生?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他就得对人负责,他就会有很多顾虑。
他无法给任何人承诺,无法再承担任何失去的痛苦,也无法让喜欢的人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
他体会过太多的失去与痛苦,他知道其中滋味,他不想再体会,也不想让别人因他而有这样的体会。
他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孑然一身。
他想如果有一天就这样死去,他对这个世界无牵挂,这个世界也会将他遗忘,没有他的任何痕迹。他没有痛苦,没有人因他而痛苦,这是多么完美的人生。
现在告诉他,有人喜欢他很久了。
这要他如何相信?
如何面对?
正因为宣瑛喜欢他,对他付出了真心,他不想欺骗他。
他做任何事都非常果断。
现在他却犹豫要不要推开宣瑛。
脑海里突然闪现他母亲死去的画面。
如果他当时能快刀斩乱麻,他母亲就不会死的那样痛苦。
咬咬牙,他狠心推开宣瑛的手,安慰道:“殿下,您好好养病,您身上余毒未清……”
他话还没说完,宣瑛的手未推开。
他整个人就被宣瑛猛然一拉,跌倒在床榻之上。
宣瑛翻身按住他的双手,俯身亲上了他,撬开他的牙关。
宣瑛身体虽虚弱,但他在体型上压制了祁丹椹,且借着自上向下的便利,他将他摁在床榻之上,极其野蛮的索取。
祁丹椹挣扎了几番,却被宣瑛牢牢摁在床上。
此刻的宣瑛如同一只病虎,他虽虚弱,但绝不柔弱。
沈雁行在旁边看着,惊掉了下巴。
他想到宣瑛醒来绝不太平。
却没想到宣瑛竟然霸王硬上弓,想生米煮成熟饭。
出于朋友间的情谊,他应该上去帮宣瑛脱掉祁丹椹的裤子,然后把他绑在床榻之上,任由宣瑛泄愤,予取予夺。
但良心制止了他这么干。
良心让他劝劝宣瑛别干这种巧取豪夺逼迫良家妇男的勾当。
纠结半晌,他决定转过身去。
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没有朋友,没有良心……
他自我催眠。
宣瑛舌尖传来疼痛,是祁丹椹咬破的。
他身上余毒未清,他怕让祁丹椹中毒。
于是他唇舌退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想对祁丹椹怎么样,他只想把他压在他的怀里,就这样压一辈子,让他跑不掉。
祁丹椹乘着这一空档,一把推开宣瑛,将他推得差点摔下床榻。
他站起身,正要发怒,见宣瑛虚弱得倒在床榻上,面容惨白眼眸悲戚看着他。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宣瑛恼怒是必然的。
他将怒火压制下去,对宣瑛道:“对不起。”
宣瑛并未善罢甘休,他赤红着双眸,拉住祁丹椹。
祁丹椹被这么一拉,跌坐在床上。
他正要挣扎,宣瑛不容拒绝的摁着他的后脑勺,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咬牙切齿道:“你就对我从来没有一点感觉吗?”
两人额头对额头,目光相距不过两寸,宣瑛的长睫毛扇在他的眼睫上,痒痒的。
祁丹椹看着近在咫尺的赤红双眸,他沉默以对。
宣瑛怒问道:“没有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在义庄抱我?”
祁丹椹错愕,道:“我以为你需要安慰。当时说到先太子,你似乎很伤心。”
宣瑛噗嗤一声笑出声,声音发颤。
什么他娘的需要安慰需要抱抱。
他眼眶里泛着泪光,盯着对方漆黑无波的双眸,道:“那我喂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吃,每一次……”
他声音发颤,几乎说不下去,哽咽半晌,才压制住难过道:“每一次,我都把第一口给你吃,我是向你表明,以后不论贫穷富贵,你吃剩下的我才能吃,你喝剩下的我才能喝,我要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吃了我的东西,结果,你他娘的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祁丹椹再次震惊错愕,半晌没说出话。
宣瑛眸子冷厉,逼问道:“说,为什么?你不说就代表你喜欢我。”
祁丹椹被逼无奈:“下官以为你要我替你试毒。”
宣瑛也再次被惊到,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质问道:“那我母妃的遗物呢,那是她送给儿媳妇的,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你还给我你亲手做的暗器,那暗器救了我与雷鸣的命,为什么……”
祁丹椹回道:“殿下说那是新年礼物。”
“哈哈哈,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宣瑛满眼泪光笑出声,他放开了祁丹椹。
祁丹椹脱离挟制,立刻站了起来。
宣瑛笑了一会儿,抬眸望向祁丹椹,声音发颤,近乎恳求般询问:“那你现在呢?现在能不能喜欢本王?如果你愿意,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需要时间,本王可以给你时间……”
祁丹椹缓缓摇头:“殿下,下官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宣瑛怒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滚吧,不要再来碍本王的眼……”
祁丹椹看了宣瑛一眼。
心想自己在这里确实不太好,便转身往内寝外走去。
宣瑛看着祁丹椹的背影。
他想,只要他回头,他就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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