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头,衬衫上还带着大片的血迹。
认识这么久,他好像从未见过任擎川如此狼狈失态。
盛木言突然眯起眼,低低笑了出来。
“任擎川,”他费力地抬起手,指腹摩挲着任擎川的眉眼,“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任擎川将他搂进怀里,鼻尖埋进他的领口,语气有些发抖:“好。”
盛木言胸口像被什么填满,几乎要溢出来,他蹭蹭任擎川的额头:“任擎川,我们……结婚吧。”
番外第一章 挡你爹的道了
穿着蓝白相间半旧校服的少年,站在洗手池边。
高挑纤瘦的身形,被肥大的校服包裹着。裤子似乎有些不合身,露出一半脚踝。
少年弯下腰拧开水龙头,鞠水洗了洗手腕上沾染的中性笔字迹。
动作间,从袖口露出高高凸起的腕骨,水流冲刷过嶙峋的手背,蜿蜒进洗到泛白的袖口。
额前略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眼睛。
少年的眼型修长,尾端微微挑起,明明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眸中却如一潭死水,毫无朝气。
哐当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弹到瓷砖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高高壮壮的男生走进来,满脸倨傲,看到正在洗手的少年,嗤笑一声:“啧,这不是我们的大学霸嘛。”
少年头都没抬,拧好水龙头,绕过高壮男生径直向外走去。
“等等——”高壮男斜眼看了少年一眼,指了指袖子上的水渍,“沈召,你他妈|没长眼啊?”
身后两个跟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沈召肩头,将人拦下。
“故意的吧?”
“水都溅在明哥身上了,还不道歉!”
沈召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张了张嘴,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李明明抱着胳膊,故意刁难:“知不知道怎么道歉?得弯下腰鞠躬道歉!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沈召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又很快松了下来。
“对不起,”少年堪堪弯下腰,一连说了好几遍,“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直起了身体。
沈召的身高站起来几乎与李明明持平,只是身形消瘦,看起来就像一风能吹跑。
对上沈召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李明明后背有些发毛。
“草!”心底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李明明一把拽住沈召的头发,将人狠狠往洗手台按去,“一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跟他妈的娘们一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咚!
沈召的额头撞上洗手池的大理石边缘,血瞬间流了下来。
可沈召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任李明明拉扯着头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旁的跟班一看见血了,犹豫着道:“明哥,一会儿是班主任的课,差不多得了,万一这小子告状——”
“他不敢,”李明明拿手掌拍了拍沈召的脸,“我说的对不对啊,沈召?”
沈召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聋了吗?说话!”
见沈召不言语,李明明拉扯着沈召的头发强迫对方抬起头。
没有丝毫波澜的褐色双眸幽幽抬起,李明明表情一僵。
妈的,又是这副表情!
沈召每次他揍,都是这种模样!
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仿佛被羞辱的是自己!
“还敢盯着老子看!”李明明发了狠,抓着沈召的头又使劲往洗手台上摔。
只是,那股劲儿使到一半,竟被人从后面生生给拉住了。
李明明回过头,正对上一张表情散漫的脸。
同样是蓝白相间的校服,却被眼前的少年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一条裤腿卷到膝盖,袖子撸至手肘,上衣的拉链半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里面印着玫红色大骷髅的黑色t恤。
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秀气,长着一双看似无辜的小鹿眼,只是漆黑的眼珠里没有半分的天真,反倒是带着些痞里痞气。
李明明怔了怔,表情瞬间僵了起来:“是你?”
盛木林没来之前,李明明就是李县一中的校霸,在校园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招惹。
在见到盛木林的第一眼,李明明嗅到了威胁。光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就让李明明看不顺眼。
打量着盛木林瘦弱的身材,李明明眯了眯眼,话语间带着威胁:“新来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盛木林听完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你他妈挡你爹的道了,知道吗?”
*
李县一中,是整个山省重本率最高的学校。
虽然学校坐落在不太发达的乡镇上,硬件设施也不怎么样,可胜在师资力量雄厚,整个山省的家长都挤破头地想把孩子往这里送。
来这里的学生,不管以前多么差劲,只要进了李县一中,都会被四周浓厚的学习氛围所同化。
就连课间休息,学生们除了上洗手间,都在教室里看书做题,走廊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像盛木林这种,下了课就在外面晃悠的,更是没几个。
没办法,他天生就跟教室犯冲。
虽说在转校时候,也下定决心认真学习,可看着教室里一张张对着卷子凶狠做题的脸,堆在最后一排半人高的书,他忍不住想打哆嗦。
他边蹲着坑边唏嘘,这李县一中怎么全都是清一色的学霸,难道就没个跟他一样的学生?
正想着,就碰到了这出。
别说,他还真有点兴奋,藏在心底的中二之魂在蠢蠢欲动。
有校霸的加入,这场对沈召单方面的殴打,立刻被扭转了局势。
李明明狼狈地被两个跟班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盛木林甩甩手腕,好久没打架了,都有点手生了。
他抬头看向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沈召,盛木林转学来李县一中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沈召这个人。
外面的红榜上,不管是各科成绩,还是总成绩,常年蝉联年级第一。
不仅如此,这人长得还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只是他没想到,沈召性格竟然这么孤僻,在教室里,除了回答问题,就没见过开口跟人说话。
不仅孤僻……还怂。
被人欺负了,不仅不知道反抗,反倒是逆来顺受地道歉。
视线划过沈召轻抿的薄唇,高耸的鼻梁,再往上,是额头那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盛木林虽然是校霸,可他是个有原则的校霸,从来不欺凌弱小。
从裤兜里掏出包纸巾递了过去,语气十分殷勤:“你这伤口挺深啊,要不请天假,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假惺惺的语气,带着想要翘课出去的期待与热切。
沈召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纸巾,没有接。手指抹了把额头的血迹,在洗手池里冲干净手,转身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时,声音很轻地道了句谢。
看着对方苍白的面色,盛木林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沈召停下脚步,视线扫过盛木林紧攥袖口的手,又移到他的脸上,浅褐色的眸中隐隐带了几分不耐,
盛木林尴尬地松开手,解释道:“你、你不去医院,最起码得去医务室看看!”
沈召转过头,语气淡漠:“不用。”
望着沈召离开的背影,盛木林发了半天的愣。
靠!什么人啊,帮忙还不领情!
愤愤不平回了教室,没好气地推门走了进去。
沈召坐在第一排,低垂着头,刘海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只看到骨节突出的手指捏着一支外壳已经褪色的中性笔,在练习册上勾勾画画。手背的青筋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格外凸出明显。
盛木林眼睛盯着沈召,却没注意脚下,一下踢倒了某位同学放在桌下的保温杯。
铛啷啷——
突兀的声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坐在前排的沈召听到声音,也跟着回头看了过来。
盛木林弯腰扶起了水杯,起身时,恰好迎上了沈召的目光。
对方隐藏在刘海间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结痂的血迹汇聚成一道狰狞的疤痕。
再往下,是那双沉寂的,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眸。
还没等他收回视线,沈召却已经先一步回过了头。
切,盛木林撇嘴,快步走回了座位。
一上午晃眼而过,盛木林过得浑浑噩噩。
他已经尽力去听了,可是什么都听不懂,简直就像天书一样。
下课铃一响,他拿着饭卡往食堂冲。虽然什么都没学会,早饭倒是消化得干干净净。
盛木林买了三菜一汤,又加了一个蛋挞。
咬一口肉,太老,吃一口菜,太淡。汤太咸,蛋挞太甜。
转学的第二天,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怀念曾经私立学校里可以点菜的高大上食堂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爬墙出去吃点好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召端着餐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餐厅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默默吃着饭菜。
沈召比他高半个头,可看着就像一块单薄的门板,瘦得吓人。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么瘦的人,一看就是挑食营养不良,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吃些什么。
盛木林伸长了脖子,隔着一排排桌子,望了过去。
在看到沈召手里的东西时,瞳孔蓦地瑟缩了几分。
沈召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白馒头,面前的餐盘里装的不是什么炒菜炸鱼炖肉,而是五毛钱一包的榨菜。
四周成群结队的同学,嬉笑吵闹。而沈召却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里,沉闷,空寂,与四周格格不入。
洗到泛白的校服,用旧的中性笔,干巴巴的馒头……
盛木林抓着筷子的手微微捏紧,他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番外第二章 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那个……”盛木林把餐盘搁在桌上,往沈召面前推了推,用熟稔的口吻道,“我、我的饭打多了,吃不上,要不要…一起吃?”
坐在前排桌子的几个同学,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转过头好奇望了过来。
啧,看什么看!
盛木林挑起眉回瞪过去,几个人触及到他的目光里的不耐,吓了一跳,赶紧回过了头去。
沈召拿着馒头的手一顿,抬起眼皮冷冷瞟了他一眼,下一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挪去了另侧的座位。
被无视的盛木林似不在意般坐正了身体,脸上却泛起阵阵滚烫。
从沈召刚才看他的眼神里,盛木林读出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
沈召在说,【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盛木林捏着筷子,一下一下戳着让人索然无味的饭菜。
他确实是在可怜沈召,用着自以为熨帖的蹩脚理由,却没想到被对方轻而易举戳破。
盛木林感觉此刻自己的脸颊肯定红得吓人,被洞悉内心想法的尴尬,让他有些羞愧与窒息。
他有些懊恼,懊恼他那些泛滥的同情心,懊恼刚才过于虚假的表情和语气,懊恼自己太过直白,没有考虑到对方敏感的自尊。
像放电影一般,沈召刚才充满冷意的眼神,一遍遍闪现在眼前。
盛木林盯着餐盘里的饭,咬了咬牙,拿起筷子吃得干干净净。
硬撑着听了一整天的课,盛木林早就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下课,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李县一中的宿舍是四人间,没有独立卫生间,每个楼层有一个大的洗手间。
等盛木林洗刷好回来,沈召和李明明已经上床了。
四人间里,李明明的下铺转了走读,可床位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唯一空着的就是沈召的上铺。
盛木林从来没睡过上铺,以前的学校里,宿舍都是豪华单人间,90公分的单人床,他见都没见过。
他走到床边,把洗脸盆和毛巾往床底下一塞,准备上床睡觉。
下铺的沈召已经换下了睡衣,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
在肥大t恤的衬托下,沈召整个人更显得瘦骨嶙峋。一双长腿蜷在胸口,小腿肚被挤出鼓胀饱满的肌肉轮廓。
沈召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摆在膝盖的练习册,从侧面只能看到上挑的狭长眼尾和浅浅抿起的薄唇。
盛木林脱了鞋,小心翼翼踩着梯子,爬上了床。
眼皮已经沉得撑不起来,他脱了外套随便搭在床头,倒头睡了过去。
对面床上铺正在刷题的李明明见状,讥讽地笑了笑,还真是渣子,就知道睡觉。
白天的事,两人全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李明明的爸爸李大壮,干的是建筑生意,暴发户当久了,在外也是出名挂号的专横跋扈。
仗着李大壮的名号,李明明在李县一中里横行霸道,嚣张至极。
没想到盛木林转学来的第二天,就把校霸给打了。
李明明斜睨着睡梦中的盛木林,眼里带上了恶毒,先让你得意几天,等月考完,有你好看……
窗外夜色渐浓,明月高悬,清透月光笼罩着寂静的校园。
入秋后,下半夜开始有些泛凉。
迷迷糊糊被冻醒的盛木林,闭着眼摸索着满床找被子。
也不知是睡蒙了还是怎么着,他竟然翻身坐了起来,往外迈了一步。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宿舍里格外让人心惊。
“怎么回事?!”
李明明猛地坐起来,按亮了床头灯。
等看清眼前的情况,嗤笑一声,真是傻|逼,多大了还能从上铺掉下来,这么想着,又幸灾乐祸地关灯躺了回去。
盛木林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哎呀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
64/71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