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栾川还欲问什么,刘有财却急冲冲的从殿外进了来,附在盛栾川的耳边说了一句:“陛下,刚才从东南边境传来急报,说拓跋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盛栾川有些吃惊。
“据说,好像是安公子…下毒害死的……”
“不可能,安公子下毒时就被发现了,拓跋宏不可能是安公子杀死的!”婢女听到盛栾川与刘有财的话,坚决否认道。
若这个婢女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狄戎撒谎了,狄戎或许以此为借口,再次侵犯天佑的东南边境。
果如盛栾川所料,在收到拓跋宏死亡的消息后,刚消停两个月的东南边境又发生了骚乱,而带头作乱的正是新继任的拓跋栖梧。
好在西南边境暂时没有动静,盛栾川想起尤雪竹信中所提到的,他要趁羌芜还没和狄戎合作之前,先把狄戎解决了。
朝堂上,大臣们又一次因为东南边境的事争得面红耳赤,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而安顺王则一言不发的呆站在大殿上。
盛栾川紧紧盯着盛栾安,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怨恨,若不是上次他主和,狄戎就不会要求和亲,安轻言也就不会死。
盛栾川越看盛栾安越不顺眼,开口道:“安顺王此前主和,非但没有换来两族的和平,还给了狄戎侵犯天佑的借口,安顺王你该当何罪!”
盛栾安没有反驳,直接就跪了下来,恳切道:“陛下,之前是本王目光短浅,本王愿将功补过!”
“你…你如何将功补过!”
“本王可亲自监军,平了狄戎之乱。”
“哦?这么说,这一次,安顺王是主战了?”
“是,望陛下给本王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盛栾川才不信盛栾安那么好心,说不定盛栾安是想趁监军之际,谋了他的兵权。
“狄戎欺人太甚,肯定是要打的,但这件事就不用安顺王操心了!”
盛栾川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盛栾安去东南的,因为他可是给尤家洗清冤屈的关键。
最后,盛栾川和朝臣们商议之后,决定先派离东南边境附近其他地区的军队前去支援。
若是那些军队就能打退狄戎,那么就没必要从天佑皇城调兵了。
退朝后,盛栾安回到了温泉庄子,他从厨房拿了些吃食,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伪装成普通护卫的暗卫,让他们不要让盛栾川的眼线靠近这里。
随后他将寝殿的门关上,扭了一下书案上的砚台,背后的书架往两边打开,出现了一道顺延而下的台阶。
盛栾安打着火折子往下走了一段,前方慢慢变得亮堂起来。
只见一人身着白衣,在满屋的烛光中,对着皇宫地图圈点勾画。
“雪竹,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先过来用膳吧,今日厨房做的应该是你爱吃的。”
尤雪竹放下毛笔,捧起一碗鱼粥喝了起来。
“王爷,今日朝中动向如何?”
“盛栾川要出兵攻打狄戎了,本王已经提前吩咐好了东南边境地区的知府了。他们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盛栾川此次派的军队是从其他地方调过去的,驻扎在天佑城的军队他还没考虑投入战场。”
“呵,看来安轻言死亡的这个消息还不足以让他没了判断力,看来我这边得给他来点惊喜了,王爷也该准备准备登基了。”
尤雪竹眼里止不住的兴奋,那是运筹帷幄,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现在的尤雪竹就像一株在暗地里肆意生长的毒花,美丽而带刺,谁将他摘下,谁将死亡。
“雪竹,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当年报复那个小太监一样。”
尤雪竹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说:“这个样子的我,王爷也很不习惯吧?”
“怎会,或许这才是你原本真实的模样,你这个样子,本王很喜欢。”
盛栾安的喜欢说得很轻,轻得尤雪竹觉得他说的是习惯。
尤雪竹不知该如何应对盛栾安灼灼的目光,只觉得脸上有些热气,想来还是这个地窖太闷了,他拿起桌上的折扇扇了扇,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七日之后,东南边境稳定了下来,据说狄戎听到天佑派出增援,结果还没等增援真正赶到,这些骚扰东南边境的狄戎就闻风逃跑了。
盛栾川大喜过望,刚想将行至半途中的军队调回原来的驻地,却发现狄戎不过是声东击西,对着缺少边防的州府,开始了新一轮的骚扰。
于此同时,盛栾川收到了西南边境的急报,说羌芜的人突然越过了边境线,将军队驻扎在了城外五十里,正虎视眈眈的对着紧闭的边城。
随着西南急报而来的是尤雪竹的信件,这次的信件内容让盛栾川不安,尤雪竹在信中告诉盛栾川,谢知程觉得又一次受到了欺骗,他等不了,若盛栾川再不洗清尤家军的清白,昭告天下,谢知程就要成为真正的叛军了。
尤雪竹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无助与害怕,盛栾川慌了,他怕这封信成为尤雪竹的绝笔。
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那就是东南边境的军队与狄戎僵持上了,盛栾川正好可以腾出时间对付盛栾安了。
按尤雪竹信中所说,谢知程的这支叛军可以以一敌多,那么想要解决西南的战事,把盛栾安推出去是必须的。
现在盛栾川的手上有当年陷害尤丞相的假账本,还有他自己伪造尤雪松叛变的信件,这些纸面上的证据不足以真正定盛栾安的罪,毕竟盛栾安是皇族,而且近期朝堂中的官员对他颇有好感。
如果,能有人证,最好是一直跟在盛栾安身边的人来指证他就更好了。
盛栾川当即让刘有财去查内务,看看一直跟在盛栾安身边伺候的人能有哪些,刘尤财办事很利索,不出半日便查清楚了。
“回禀陛下,安顺王身边伺候的人来来回回的换,唯独这个小纪子,像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小纪子么?那就去把他给朕叫过来。”
自武纪将尤裕送出天佑城后,尤雪竹也不在宫中了,他便又重新化名小纪子回到盛栾安的身边当值。
将小纪子从温泉庄子带出来,还不能被安顺王发现,可真是难坏了刘有财,好在他有之前的经验,颇为耐心的守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武纪单独一个人出门。
其实武纪早就发现了刘有财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故意走到僻静处,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被捉住。
然后刘有财就将浑身哆嗦的武纪带到了养心殿。
“听说你跟在安顺王身边多年了?”
“是是是……”
武纪表现出来的害怕取悦了盛栾川。
“那么多年了,你可知你家主子做了什么事?”
“不知道,奴才不知道……”
“你家主子诬陷忠良,谋害重臣,你会不知道?你若不知道,朕可给你回忆回忆!”
接着,盛栾川将他所做的事全推倒了盛栾安的身上,复述了一遍。
武纪迷惘的睁着眼:“陛下…王爷没有做这些事啊……”
盛栾川冷笑,朝刘有财点了点头,刘有财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武纪余光瞥见了,他在刘有财靠近之中,整个半跪的身子往刘有财身上一倒,直接拌得刘有财摔了一跤。
刘有财手中的药丸也掉了下来,武纪踉跄的去扶刘有财,嘴上不停的说道:“刘总管恕罪,奴才…奴才脚麻了……”
刘有财“嘶”了一声,揉了揉腰,一把推开武纪,趴着找那颗滚落的药丸,终于在武纪的衣摆处找着了。
然后刘有财捡起药丸,捏住武纪的嘴塞了进去,盛栾川见武纪的喉头动了动,便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盛栾川继续说道:“刚才刘有财给你喂的是蛊毒,若你不听话或者撒谎,你将受到蛊虫啃咬心脏而亡,所以刚才朕说的关于安顺王的事,你记住了么?”
武纪流着泪,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太监演绎得淋漓极致:“记住了,奴才记住了……”
第六十章 谁是真龙谁是蛟?
武纪红着眼走出了皇宫,手里捏着那枚真正的蛊毒药丸,回到温泉庄子的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语调轻松向盛栾安禀报这一切。
“果如王爷所料,这狗皇帝让属下来栽赃陷害王爷,还给属下喂药,好在属下反应及时才没让他得逞,否则属下为了活命可能就会死咬王爷是陷害忠良的恶人了。”
盛栾安笑了笑,笃定道:“你不会背叛本王的,本王了解你的为人。”
武纪出神的看向了远方,小声嘀咕了句:“是啊,谁让我们都是对主子衷心的人呢。”
“嗯?武纪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乏了,对了王爷,等你登基之后,属下想出去走走,不想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之中。”
盛栾安很诧异,武纪很少跟他提要求的,自上次送完尤裕回来,武纪就怪怪的,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武纪的请求。
盛栾川从别地调去东南边境的军队没有跟狄戎僵持多久,狄戎背后的部落联盟出手了。
十几个部族组成的联盟,非常有组织的骚扰边境各城,东南本就兵力稀缺,前线的部队还被狄戎牵制住了,如果再不派兵增援,恐怕东南边境会一点一点的被东南的部落联盟所蚕食。
盛栾川无奈之下,从驻守在天佑皇城中的三十万大军中拨出十万军队前去东南边境救援。
结果前往东南的援军还没走几天,西南的战报又来了,说的是驻守在边境线五十里的西南军队向前行进了二十里,现在距离西南边城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
只是这一次的战报中没有夹杂着尤雪竹的信件。
盛栾川又等了好久天,始终没等到尤雪竹的消息,盛栾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尤雪竹没办法与他里应外合了,他就必须得想其他的办法了。
盛栾川看着御案上摆着的两只虎符陷入了沉思。
驻扎天佑皇城的军队一共有三十万,一只虎符可以调动十万军队,这三十万军队是历代守卫皇城不会轻易挪动的,盛栾川为了快速解决狄戎的问题,已经调动了十万军队。
还剩二十万……
盛栾川拿起其中一只虎符,想起了尤雪竹信中所提,羌芜实际军队人数是二十万,加上谢知程的六万,也就二十六万,现在西南边境还有十五万的军队,再从别地调个五万前往西南,加上皇城这十万军队,就有三十万军队可以与羌芜抗衡了。
所以,即使是谢知程真的叛敌,天佑的军队也有能力和羌芜一战。
盛栾川不能等了,他抓起一只虎符唤来了禁军首领卫子弈,让他带领军队前往西南。
盛栾川在赌,羌芜的军队只是压境威胁还没有动静,应该是雪竹在周旋,既如此,他就更不能辜负雪竹了。
盛栾川下定了决心,三日之后向盛栾安发难。
于此同时,盛栾安也将一幅画交给了暗卫,让暗卫送到朝中各大官员的府上。
“成败在此一举了,害怕吗?王爷?”
尤雪竹难得从地窖出来,与盛栾安两人在房内对饮。
“不害怕,雪竹你呢,后悔吗?”
尤雪竹笑了:“王爷都不害怕,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莫不是王爷怕我对盛栾川还有情?怕我对他心软?”
盛栾安直勾勾的看着尤雪竹,正色道:“没错,本王怕雪竹你还对盛栾川有情…怕你对他心软……”
尤雪竹皱眉,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刚想说些什么,盛栾安的视线就从他身上转移到了窗外,轻叹道:“怕你…坏了我们的大计……”
尤雪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刚才有些慌乱的心重新平静了下来。
“王爷放心,为了尤家,我是不会心软的。”
盛栾安苦涩一笑,原来是为了尤家么。
尤雪竹见盛栾安不再言语,只是闷闷的喝着酒,他以为盛栾安还在担心,只得生硬的说:“现下,驻扎在天佑城的军队还剩十万,宫里的两万禁军兄长已经处理妥当了,只要武纪偷到最后一枚虎符,这件事一定会万无一失的。”
盛栾安点了点头,收走了桌上的酒壶,拿起尤雪竹的酒杯喝了干净,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不喝了,雪竹,你早些休息,明日等武纪的好消息。”
武纪是真的命苦,白天要当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晚上还要出来当贼偷东西。
好在禁军副统领“赵开”一路带着他到了养心殿附近,否则他还得飞檐走壁,翻墙上瓦,被发现了还有被乱箭射死的可能。
“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盛栾川现下不在养心殿,你可趁现在去把虎符偷出来。”
“赵开”谨慎的扫了一眼周围,低声对跟着他后面的武纪说。
谁知武纪“啧”了一声,说道:“尤将军,你这装赵开装得有点不太像啊,虽然易容没问题,就是这个声音…赵开是个粗人,嗓子大还带着点哑,你的声音太温润了。”
“咳咳”尤雪松清了清嗓子,踹了一脚武纪,扯着嗓子骂道:“又偷懒!还不去那边好好守着!”
正好一支巡逻的禁军路过,看了一眼,习以为常道:“赵统领又在骂人了,快走快走!”
尤雪松听到了他们的嘀咕,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
尤雪松刚转身,就见一个小太监小跑到他跟前:“赵统领,你怎么在这呢,陛下请您去勤政殿商议要事。”
“赵开“对着武纪使了使眼神,便跟小太监离开了。
尤雪松给武纪安排的站岗位正好是养心殿偏后位置的一个死角,这里多一个侍卫和少一个侍卫不容易被人发现。
武纪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便翻窗而入,他不敢耽搁,在御案上的锦盒拿出调动皇城军队的最后一枚虎符,同时将假的虎符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事后,武纪假装内急般往茅房方向走去,他打算从那里脱身,谁知走到半道就遇上了回来的盛栾川和“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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