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雪竹动容,没入宫前在尤家度过的日子像是被尘封的典籍,被这些邻里三言两语的翻了出来。
而门口鬼鬼祟祟往里探头的孩子,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尤府。
一孩子捧着一束野花,其余三个孩子拿着简陋的竹篮递给尤雪竹。
“多谢公子让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有进入学堂的机会……”
“我……”尤雪竹正欲解释他没做这些事。
盛栾安则小声道:“雪竹,你先收下,宴席快开始了,你这个主人家没落座,宾客都不敢落座呢。”
尤雪竹无奈,收下东西与盛栾安一同落座主座。
“雪竹,你是不是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尤雪竹点点头,虽然有些过往的事是尤家做的,但修水利、照顾尤家军遗留亲属、让孩子入学堂这些事,尤雪竹越听越糊涂。
“前段时日,我问你修水利的事,雪竹是不是给了我提点?兴修学堂让穷苦孩子能入学的提议,不是经过了你的允许吗?”
“可这些是王爷的主意。”
“雪竹,我说过,我只是个替你管理天下的傀儡皇帝,而这些你不同意,我又怎么敢放手去做呢。”
“至于照顾尤家军遗留亲属……”盛栾安说到这,眼神暗淡了下来:“算是…我对你的补充…也算是对我母妃犯下的罪孽赎罪。”
提到当年之事,尤雪竹的心被扎了一下,尤雪竹清楚盛栾安没有做错什么,但盛栾安却替他做了尤家该做的事。
“雪竹,当年尤家何等风光,我能补救的不多,但我可以保证,以后你回尤家一定是堂堂正正的,百姓谈论起你这个男皇后也一定是交赞的。”
“届时寻到尤老将军,还有尤家隐居的妇孺,将他们一并接回天佑,你们尤家庇护了天佑几代王朝,这一次,换我来保护尤家,保护你。”
盛栾安说得认真,尤雪竹脑海中真的浮现出了尤家老小风光还门的画面。
若父亲能回来,能原谅他这个不孝子,那也不是非得离开天佑的,尤雪竹的心底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这个声音对他说“留下来吧。”
“雪竹,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在强行将你留下?雪竹,你放心,你依旧是自由的,我只是尽力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有了尤老将军的消息,你想离去便离去。”
尤雪竹窥见了盛栾安眼底的悲伤,他脱口而出:“不是的,我没有想离开的事……”
“不想离开?”
“不是…不是,我是说,王爷,你放心,我暂时…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盛栾安勾唇浅笑:“好了,雪竹,吃菜吃菜。”
宴席结束,尤雪竹和盛栾安坐着马车一道回到了宫中,盛栾安交给了尤雪竹一枚随时可出宫的令牌。
尤雪竹方知,盛栾安想留他下来是真的,许诺他自由也是真的,至于走或留,全在他的决定。
现下仍旧没有父亲消息,盛栾安的真诚相待让尤雪竹凉了的心重新热了起来,要不三个月后再做决定?尤雪竹心想。
三个月后是尤雪竹的生辰,自尤雪竹入宫之后他就没有好好过过生辰,这一次,尤雪竹想跟盛栾安一块过。
盛夏,天气酷热难当,整个天佑皇城最凉快的宫殿莫过于梧桐宫,盛栾安早早就命人将冰窖里的冰块给梧桐宫备上了。
盛栾安也整日以此为借口长留梧桐宫。
“王爷,这梧桐宫不是御书房,你不该在这批改奏折的,要是被臣子知道了,该说后宫干政了。”
尤雪竹对盛栾安占用了自己御案表示不满,他还有典籍要看呢。
“雪竹,我在这批改奏折,是方便随时向你请教,而且梧桐宫那么凉快,雪竹行行好,就别把我赶回闷热的御书房了。”
尤雪竹无奈,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尤雪竹发现了盛栾安无赖的一面。
一个月前,盛栾安半夜以养心殿太热睡不着,夜闯梧桐宫,就着梧桐宫寝殿内的卧榻睡下。
第二日,尤雪竹提议让盛栾安给养心殿也备上冰块驱热,盛栾安却说冰窖里的冰柜全给梧桐宫了,然后就厚着脸皮在梧桐宫住下了。
尤雪竹睡床,盛栾安睡卧榻,尤雪竹本以为会不习惯,结果却发现,盛栾安已经悄无声息的在他的心中占上了小小的一角,并随时都有扩大的趋势,于是尤雪竹便默许盛栾安留了下来。
尤雪竹嘴上说着让盛栾安回御书房,实则自己拿着典籍在榻上翻看,陪着盛栾安批改奏折。
“皇上,皇后,冰鲜荔枝来了。”
小桂子将一盘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呈了上来。
“雪竹,尝尝看,我记得你说你在江南时,盛夏最贪嘴的就是荔枝,这荔枝新摘的,新鲜得很。”盛栾安放下笔墨,坐到了尤雪竹的身旁。
尤雪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还是记忆中的清甜可口。
“雪竹,甜么?”
尤雪竹拿去一颗自然而然的送到盛栾安的嘴边:“王爷,尝尝?”
盛栾安张嘴,吞下整个荔枝,还故意含了一下尤雪竹的食指。
“嗯…嗯…这个荔枝好像没有想象中的甜。”
“没有吗?”
尤雪竹又挑了一颗小口一尝,还没说出“挺甜的”,盛栾安的唇就凑了过来,轻咬着尤雪竹还没送进嘴里的另一半荔枝。
尤雪竹没反应过来,盛栾安的舌头就推着荔枝进入了尤雪竹的嘴里,然后转了一圈,拉出一条银丝,神色暧昧的说道:“还是雪竹嘴上的这颗荔枝比较甜。”
“王爷…你胡闹!”
盛栾安笑意盈盈的看着尤雪竹因害羞染红的耳尖,手沾盘中冰水轻点了上去,尤雪竹一个激灵,用手捶打了一下盛栾安。
“这些胡闹不是雪竹应允的么?”
近一个月,除了盛栾安上朝,两人几乎都待在一块,盛栾安总会时不时的有些暧昧的小动作。
比如晚上睡觉时,盛栾安替尤雪竹掖被子时,悄摸刮一下尤雪竹的鼻子。
比如尤雪竹夹菜时,盛栾安总要吃他夹的那一口。
这些小动作恰到其分,尤雪竹心底混乱的那团麻球也慢慢捋顺的,他…他应当也是对盛栾安怀有好感的。
这个好感从何而起尤雪竹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盛栾安与他每一次身体基础,他都会心跳异常。
是害怕?还是期待?他暂时还说不清楚,而盛栾安像是看穿他的想法,每次接触都浅尝辄止。
但今日,盛栾安居然…居然亲吻他了。
尤雪竹的心跳得比平日更快了,他别扭的转移着话头:“我…我听说,这荔枝是从江南马不停蹄地的送进宫的…王爷还因此被朝臣谏言了…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我身为天子,给自家皇后行与一点方便怎么了?”
尤雪竹被盛栾安这颇具昏君的说法逗笑:“王爷,下次可别这样了,劳民伤财。”
“没有劳民伤财,这荔枝是我两个月前让江南来天佑诉职的官员提前移栽到船上的,用江南的土壤养着,然后江南的官员到了天佑,荔枝也就成熟了,每年江南的官员总会来朝几次,我不过是让他们顺手带几棵荔枝树罢了。”
原来两个月前,盛栾安就为他准备好了。
往往无意间的举动最能触动尤雪竹的心弦,尤雪竹拿起一颗荔枝衔在嘴里,主动邀请:“王爷,来尝尝,这颗荔枝甜不甜?”
第八十二章 王爷猜猜,我现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尤雪竹的生辰快到了,作为天佑的皇后,自该大肆操办,普天同庆。
但尤雪竹不喜欢这种庆生方式,于是盛栾安便改成了皇后生辰,整个天佑赋税减免半年,这一举动又为尤家博得了好名声。
至于朝臣宴请,盛栾安也是简单进行了安排。
尤雪竹生辰当天,帝后二人午时与臣子吃了一顿家宴,便把这些不相关的人打发走了,然后盛栾安又带着尤雪竹回到了尤家。
“雪竹,今年兄长没法回来,只我一人陪你过,你可难过?”
尤雪竹摇摇头:“兄长有了好的归宿,不回来也便不回来吧,况且他也没忘记我的生辰,只是送的生辰礼…一言难尽罢了。”
尤雪松自从跟家财万贯的赫连齐在一起后,眼光都被慢慢带歪了,以前尤雪松送给尤雪竹的礼物都是充满意趣的,现在,尤雪竹看着那一箱充满意趣但却珠光宝气的特色物件颇为嫌弃。
好好的一件九曲连环,偏偏要做成价值连城的样子,这样他怎么好随意拆摆。
“没事,我送给雪竹的必定符合雪竹的心意,也肯定是雪竹目前最想得到的东西。”
最想得到的东西么?尤雪竹想了想,难道是……
尤雪竹还没猜想,盛栾安便把一个锦盒递给了尤雪竹。
尤雪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支水蓝色的绒花簪子,这簪子的样式有些熟悉。
“雪竹,你刚出生时尚不能言语,你的母亲常常用这朵绒花哄你入睡,后来在你两岁之前,你都抓着这朵绒花才能入睡,这是我按照兄长所述重新做的,同时也是补送给你两岁时的生辰礼。”
尤雪竹握住绒花,仿佛握住了母亲还在时的温柔,他还没来得及道谢,盛栾安又拿出了一个锦盒。
“这是你三岁时看上的袖箭,是尤老将军送给你兄长的,兄长当时不给你,是怕这利器伤了你,你当时还与兄长大吵了一架,现在,这利刃伤不了你了,希望这迟来的礼物能补上你三岁时的遗憾。”
盛栾安说着,又变着法拿出一个小玉件:“这个是你四岁时,雕刻了一半的玉件,是你想送给尤老将军的礼物,因为一直不满意,一直修修改改到生辰当日都没有完成,你还因此大哭了一场,现在我替你雕刻完了,你看可还满意?”
尤雪竹接过玉件,这个玉件正是他当年没雕刻完,不好意思藏起来的,他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玉件未完成的另一半被盛栾安补刻上了。
虽然最终的成品算不上精美,但这到底是能送出手了。
随着盛栾安拿出的生辰礼越来越多,尤雪竹的眼眶慢慢的红了。
这些年少时的遗憾,尤雪竹早就在成长中学会了妥协,但盛栾安却执拗的给与了他过去的圆满。
“这是你十岁时……”
“这是你十六岁时……”
尤雪竹静静听着盛栾安的诉说,接过一件又一件的礼物。
直到盛栾安拿出一柄白玉骨扇:“这是你二十三岁时,豁出性命都要回火场取的东西……”
尤雪竹颤抖的接过这柄扇子,这是失而复得了?但尤雪竹却再也不想要这柄扇子了。
“怎么?雪竹,这件礼物不合你心意?不如先打开看看?”
尤雪竹还是把扇子打开了,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那柄扇子,而是一柄全新的,扇面上没有任何笔墨字迹的空白骨扇。
“这是赠你二十三岁的新生,也是给予我重新开始的勇气,若雪竹要是不喜欢这件礼物,扔了便是。”
尤雪竹抚摸着空白的扇面,笑得释然:“我喜欢王爷送的这柄扇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哪有人送人的生辰礼是空白的骨扇,王爷就那么吝惜墨宝,都不肯赠我一言半语?”
盛栾安一愣,话都变得不利索了:“赠…赠…雪竹想要我写什么?”
“王爷自己想!这柄扇子就像那个未雕完的玉佩,什么时候王爷写好了,王爷再送给我。”
“好。”盛栾安郑重道。
“还有呢,今日可是我二十四岁的生辰,王爷给过去的我补上了生辰礼,怎么今日的生辰礼却还不拿出来?”
“二十四岁的生辰礼不是物件,而是一则消息。”
盛栾安沉默半响,还是将找到尤老将军的消息说了出来。
盛栾安是在半个月前在江南地区收到关于尤老将军的消息的,他本想将其带回天佑城,让尤雪竹父子团聚。
但暗卫的人却告诉盛栾安,找到的尤老将军疯了,谁都不认,不能强行将他带回,而且尤老将军还跟尤雪竹的祖母住在一块。
尤家隐居的妇孺再次出现,而且过得凄惨异常,这让盛栾安感到蹊跷,他本想调查清楚再告知尤雪竹,但是他答应过尤雪竹,有了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他。
所以盛栾安没有选择隐瞒,他将一些大概的情况告诉了尤雪竹,然后写下一个地址,交给尤雪竹:“雪竹,这便是我送你二十四岁的生辰礼,尤老将军的消息…以及你的…自由。”
尤雪竹接过地址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收好,而是用桌上的锦盒压着,手却拽着盛栾安的衣襟:“我怀疑王爷没听懂我的话。”
“什么?”
盛栾安还来不及思考,尤雪竹的双手便缠上了他的脖子。
又是这种木讷的反应,好像不相信他会主动似的,尤雪竹觉得好笑,也有些后悔怎么没早日发现盛栾安的好,他贴着盛栾安的耳朵,手游走到了盛栾安的腰间,呵气如兰:“父亲的消息确实是我二十四岁最想得到的,但现下,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栾安,你猜猜?”
这一亲昵的称呼从盛栾安的耳膜直入心肺,盛栾安身上藏着的礼物被发现了。
“栾安,看来你竟然将最好的礼物藏起来不给我。”
尤雪竹故意的逗弄,让盛栾安丢弃了君子该有的修养。
“既要雪竹想要这件礼物,那便要用最好的锦盒将其装上,我看雪竹身上最好的锦盒藏在了这里。”
盛栾安搂住尤雪竹的腰,顺着腰线就要找藏着的锦盒,尤雪竹左右躲闪,不让盛栾安轻易摸到锦盒。
“栾安,我可不止一个锦盒可以存放礼物,不如先试试这个合适不合适?”尤雪竹跪下主动捧起盛栾安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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