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嫣然一笑:“怎么样,小哥哥,我的运气还不错吧,挑中的书能解你心中谜团吗?”
运气吗?骗鬼吧!吴邪全然不信,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他什么都不想计较,遂坦然自若的扬了扬嘴角:“你的运气果然很好!”
陈娇瞟了眼手机,适时的出声提醒:“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半,咱们该出去了。”
两人一起下到一楼,管理员的电脑屏幕上已经变成了跳棋,象棋和围棋,听见响动便头也不回的轻启薄唇:“一共三万,付现,刷卡,还是转账?”
吴邪走到接待台前站定:“我还有一个问题!”
管理员抬起头,直直注视着他:“请讲!”
吴邪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我想知道吴家二爷的下落!”
管理员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我这里只有典籍,又不贩卖情报。”但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谁知道,算作附赠给小三爷的特别优惠!”
吴邪双目灼灼:“谁?”
管理员一字一句道:“长沙,齐家!”
二人在规定时间之内离开了诡楼,外面一片冷寂,月亮还挂在天穹,空空荡荡的长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几盏昏暗的街灯孤孤单单的,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身后的建筑物亦如来时那般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当真形同一幢货真价实的阴森鬼楼。
陈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和脖颈:“熬了一晚上困死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吴邪的唇边牵起一个小佛爷式的招牌笑容:“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
陈娇别有深意的看了吴邪良久,展眉一笑:“你的谢我记下了,小哥哥,有缘再见!”
吴邪当然不会自恋的认为,这个女人是对他一见钟情,才恋恋不舍,不过当下只要能达到目的,其他的一概不予追究。两人分开以后,吴邪直接回到酒店倒头就睡,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补眠,天亮之后,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越是这种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他越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假如他体力不支倒下了,又何谈救人呢?
翌日,吴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洗完澡以后,他站在洗漱台的盥洗镜前,看着自己日渐苍白的脸色,心底泛起隐隐的担忧。为了行程能够顺利,这段时间他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抑制血清,他心里清楚,这种舍本逐末的续命方式绝非良策,只是目前他已经走投无路。
今天他要去历来很神秘的齐家,打探二叔的消息,奇门八算齐铁嘴在九门之中排行第八,道上人尊称八爷,是个命运多舛的人。齐家的盘口几乎众所周知,就是一个算命摊,在一条弄巷的深处,并不起眼,后面有个小香堂,专门给人解签,同时卜卦。
齐铁嘴的童年生活很平淡,七岁之前跟着先生学写字,七岁之后跟着父亲学相术算命,十四岁就可以自己摆个摊,到街上为人算卦了,但鲜少有人知道,他一开始并不想以算命为生。他家的卦摊儿常年设在长沙老茶营,他小时候喜欢上了茶楼老板家的独生女,就盼着长大以后当个茶楼的伙计。
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六岁那年,他的父母相继离世,两个人走的时候都不到四十,他心里清楚窥探了太多的天机,终是会折损阳寿。他接下了齐家所有的产业,事实上留给他的也就是一个小卦摊,以及后面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他觉得活那么久也没什么用,依旧替别人卜卦算命,自此之后,算是真正开始了他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
刚接手这行生意的时候,齐铁嘴相当天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给他送来一些脏兮兮的古董,他收下以后再提点价卖出去,顺便为来拿货的客人卜上一卦。当他得知那些玩意都是从死人棺材里,挖出来的陪葬冥器的时候,着实惊讶了很久,早先他爹从未跟他提过这件事,后来经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齐铁嘴年轻的时候,是个挺平易近人的小伙子,也没什么架子,只要有人求卦他就给算。有一回生意格外好,他一整天一口饭也没吃上,回家时又赶上下暴雨,淋成了个落汤鸡,更苦逼的是唯一的伙计还请假了。于是他只能一直发着高烧等着伙计回来,从那以后,他就始终是一副羸羸弱弱的样子。
抗战时期去八爷铺子里算命的日本人,进了门之后就没有一个出去过,后来道上传言八爷卜卦有三不算。第一,外国人不算,主要基于爱国情怀,第二,纹麒麟者不算,很明显针对的是张家族长张起灵,第三,奇事诡闻不算,有怪事者必有怪因,奇闻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阴谋或危机,这条不看,是他明哲保身的首选。
由于齐铁嘴卦卦精准,算尽天机,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红火的不得了,但情场却不尽如人意。毕竟不是每段真心都能换来花好月圆对影成双,齐铁嘴和茶楼姑娘之间的结局,并不像二月红和丫头那般圆满。茶楼姑娘成亲的当日,齐铁嘴也去贺喜了,就连日子都是他亲自给小两口算好的,他是真心祝姑娘幸福,纵然给她幸福的不是自己。
齐铁嘴一辈子没成亲,只因再也没有遇见一个能令他看一眼,心里就震一下的女人,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十八岁那年,他曾只身一人下过一次斗,好东西带出来了不少,可一路上一只粽子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人品,跟开棺必起尸的某人相比,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非但如此,在回来的路上他还捡了个男孩,取名齐羽,收为养子,他的年纪实则并不比对方大多少,与其说是爹,看起来更像是个哥。也幸亏带回来了这个孩子,他才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每天吃上口热乎饭,原先他可是个连炒菜放油,都不晓得的主儿。
当年张大佛爷拉他加入九门,主观上他是不愿意掺和的,奈何张启山的盛情难却,又有着他望尘莫及且不敢抗衡的实力和势力。入伙的那天晚上,老九门一起喝酒,他是第一个喝趴下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后来还是齐羽连拖带拽的把他弄回了家。
八爷不太喜欢参加老九门的聚会,并不是他不喜欢那些人,实际上除了霍仙姑,他觉得九门里都是些很有趣的人。其中他最喜欢和狗五爷斗嘴,再看对方炸毛的样子,九门里尽人皆知他这个奇怪的癖好。他也很喜欢跟解九爷下棋,尤其是在下之前告诉对方谁会赢,一直是他的乐趣,他还是为数不多的,一眼就能看出穿戏服的二月红是男人的人。
八爷跟五爷九爷混熟之后,经常和他俩喝酒,一直喝到不省人事,每次齐羽都会满脸无奈的给他灌下一碗解酒药。然后看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像一群死猪,自己则搬来一张板凳,靠在床边的柱子上凑合一宿。
转天清醒后,齐铁嘴会任由齐羽牵着手,一路听着对方的抱怨声回家。这个时候,他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齐羽才是长沙鼎鼎大名的八爷,而他只是一个被人收养照顾的孤儿。不过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甚至觉得那段路太短,他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至人生的终点。
齐铁嘴的字写的非常有型,即便不是他刻意练出来的,却是极为漂亮,苍劲有力的正宗瘦金体。齐羽的字都是跟他学的,后来吴邪从小临摹的那些字帖,就是齐羽手书的瘦金体。他教齐羽写字算数读书,就是没教他算命,为的只是想让齐羽活久一点,怎奈事与愿违。
齐羽加入考古队的时候,八爷卜了一卦,算到这孩子去了就回不来,不过他并没有阻拦,还是让齐羽走了,他知道,那是齐羽的宿命,该走的人留不住。齐羽走的那天晚上,他和五爷九爷喝了好多酒,第二天睁开眼睛,头疼的如同要炸开,但再没有人给他灌下一碗解酒药,也没有人拉着他的手,发一路的牢骚带他回家。没有了齐羽,他忽然有些落寞和怅然,以往都感到太短的回家路,这次他竟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齐铁嘴的膝盖不好,曾经被子弹打穿过,可当初那把枪瞄准的,是被人撂在地上的解九爷的脑袋,他把那颗子弹挡了下来,事后他自己并不在意,但这份恩情解九爷记了一辈子。其实他不觉得膝盖上有道伤不好,相反,往后的几天下不下雨,不用算卦他就能知道还挺方便。
齐铁嘴是下三门里一个比较奇怪的人,霍家和解家都是大家族,立足于开创盘口,从蒙东到岭南,两家都有势力。齐铁嘴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路线,不论生意有多么如日中天,从以前开始,他的盘口只有一个,就是长沙老茶营的算命摊。若有人要拿货,先交六文钱,他会把人带到内堂,后面有个很大的厅房,里面全是宝贝。一般情况下,这种小盘口很容易被淘汰掉,偏偏齐家的盘口开了几代,生意一直兴隆的超乎想象。
有人觉得无比诧异,不晓得其中有什么诀窍,后来才明白,齐铁嘴做生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个来拿货的人,他都会给对方算一卦。奇门八算是长沙第一算,算得极准神乎其神,而且只给买货的人算,叫做送算,类似于当今的差别竞争力,或者叫衍生价值。
做地里营生和盗卖古董的人都尤为迷信,奇门八算声名在外,就算不要货,都有人愿意为求一算,特地跑来随便买一件东西。因而客人源源不断,不过他本人并不太高兴,生意冷清一点也不会饿死,一天天还挺自在。
生意好的时候,可能会接连算上一整天,累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惋惜那些瓶瓶罐罐,全是上好的货色,又是别人拼了命摸上来的,却得不到真正懂行人的赏鉴。毕竟很多客人都是专门冲着问卦来的,对于自己买的是玉镯还是瓷瓶,根本不在乎。
齐铁嘴一辈子都呆在长沙,一生之中见过许多人,但除了茶楼姑娘和齐羽,没有一个能真正住进他的心里,就连狗五爷和解九爷都不行。八爷走的时候九门已毁,关于他的死道上众说纷纭,最多的一种说法是自杀,因为他在乎的那些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
这些往事除了道上流传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吴邪小时候,听他爷爷当成故事讲给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童年的记忆很多都是模糊的,但是这些内容却清晰的留在了脑海里。其实吴家和齐家的关系一直不错,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并且直到今天仍无法查明真相的无头公案。
几十年以前,关于齐羽的死因,道上开始出现了一则流言,有一阵被传的沸沸扬扬,后来吴家出面澄清才压了下去。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谣言始于何时,始于何地,至于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散布开来的,更是无从知晓。
那则传言即是说,吴三省出于某种目的杀了齐羽,固然没有证据证实消息属实,但亦没有证据能够推翻。很多时候最怕这样的蜚短流长,真真假假,人云亦云,这也成了狗五爷和齐八爷多年的心结。纵使八爷没有轻信流言蜚语,但终归是丧子之痛,心底始终存在着一个疑影,横亘着一根尖刺。
兴许是小的时候,关于齐八爷的故事听多了,吴邪对齐家人从未有过反感,哪怕是齐羽,他也仅是迷惑并不憎恶,可能还有一丝微妙的嫉妒。正是由于以上种种缘故,若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想招惹齐家人,倒不是说心虚,只是不想让两家的关系再雪上加霜。不过若果真只有齐家才能得到想要的讯息,那他也不会畏首畏尾,他相信自己的三叔,或许奸诈狡猾,或许行事狠辣,但是绝不会滥杀无辜。
吴邪知道齐铁嘴除了齐羽这个养子,再没有后人,现今齐家的当家人,是齐羽死后八爷收的一位女徒弟,据说家境优渥,父母皆死于一场事故。要说这女人极其不简单,齐铁嘴过世后,她利用自己的殷实家底,以及跟齐铁嘴学到的一身本领,这些年已经把齐家完全转行,不再碰土里出来的东西,明面上有科技服务公司,背地里有自己的暗网,专司收集各类情报。
据传这名女弟子承袭了奇门八算,却基本没有给人占卜过,更不会从事与算命相关的行当,吴邪猜测大概是比较惜命。她鲜少抛头露面,人又不在道上混,关于她的为人,脾气秉性,吴邪并不了解,只知道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不过想她一介女流,能把齐家换一种全新的方式,经营的风生水起,只怕必然不是个泛泛之辈。
这位新的当家人,把齐铁嘴当年用来堆放古玩的小香堂,周边的店铺房屋都收购了过来,改成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居住。并且每日晨起会把那个小卦摊摆在门口,黄昏再收进来,亦如数十年前的老样子,只是少了位卜卦极准的算命先生。
吴邪从小听了许多关于齐铁嘴的传奇故事,他虽然从没见过那个人,可爷爷口中的齐八爷却异常鲜活。而今站在老茶营,看着物是人非的算命摊,他的心头萦绕着一股“昔时人已没, 今日水犹寒”的凄怆苍凉,当真是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正当他兀自出神的时候,旁边的院子里传出了一道女人的声音:“既然吴家小三爷来了,那便请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
第80章
吴邪回过神来,推开院门缓步走了进去,小院用青石铺地,院子中央有个大大的长方形花坛,四个角做成了内凹的圆角。花坛里面种着几颗榕树盆栽,经过了一个冬季,刚刚长出了翠绿的嫩芽,一个身穿豆青色华服的女人站在旁边,正弯着腰悉心照顾着它们。
听到声音女人抬起头,略显消瘦的脸颊上,沉淀了不少岁月的痕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透出几许沧桑,不过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姣好的容颜轮廓。长长的黑发挽成一个髻垂在后颈,举手投足间气韵沉稳,淡定从容,自有一份悠然闲适。
女人的神态平和恬然:“这是师傅在世时,最喜欢的几株盆景,他老人家过世以后,便是由我一直照料,我叫齐钰,是齐家的现任当家人,别人都称我一声钰姐。”
吴邪从善如流的开口:“钰姐,久仰!”
齐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花坛里的几棵榕树上:“小三爷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吴邪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齐钰径自幽幽说道:“这名字是师傅去世之后,我自己改的,只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吴邪心头一紧,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齐羽!”
齐钰温婉一笑:“没想到,过去了几十年,还有人能记得齐羽哥,不过你也不可能忘记他,毕竟你们有着相同的面孔。”
吴邪不禁有些讶异,根据他调查所知,眼前的女人是齐羽去世以后,才被八爷收入门下,按说不应该会认识齐羽。恍如是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齐钰娓娓道出了一段早已尘封在心底多年,且鲜为人知的往昔。
齐钰原本是商贾世家的女儿,她父亲和齐八爷沾着远亲,有时逢年过节,她爹会带着一家人来给八爷拜年。有一年春节,八爷思念齐羽喝了点酒,刚好她们一家人前来拜年,八爷便送了一卦,可惜算出来的结果并不好。偏偏她父亲全然不信,但她却特别相信,果不其然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一家四口只剩下了她一个,事后她又来找八爷,八爷看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收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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