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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容：“……”有病。
训练室的灯始终亮着，薛景识佩戴耳机侧对着门，游戏进行得专注，没有关注这时候走进来的两个人。
房间内一时被机械键盘的键帽声充盈，紧致急促的节奏自薛景识的指尖溢出，时而又缓慢地降下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显示器上方刷出了“Winner winner chicken dinner”四行单词。
严容问：“这是第几把？”
“第三。”薛景识撤下一边耳机，“上号，打四排。”
“今天又是我们仨？”康乐栖戴耳机上游戏，下意识问。
严容接话：“匹配路人就行。”
“傅越？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外面的走廊突然发出一阵脚步声，黎尧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停在门口。
紧接着傅越开口说话：“家里出了点事。”他走进门，和训练室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洲际赛结束后这段时间，傅越连续四天没有出现在基地。如今他脸色有些憔悴散漫，眼下带着明显的乌青色。
他敛了敛神情：“不好意思，因为我耽误了训练吧？”
沉默了数秒。
“不会。”薛景识第一个回答，语气不掺杂情绪。
傅越不在，薛景识便自动担下队长的责任，成了指挥位。这两天都是他带着胖子和严容打训练赛，虽然默契度和平日并无差别，可空了一个位置打出来的配合到底还是不一样。
闻言，傅越的脸色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呃，没事没事，傅队你回来了就行，家里没事吧？”康乐栖关切询问。
再度看过来，傅越已经恢复到了自然：“都解决了。”
“解决就好。”黎尧靠近傅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傅越，你作为队长，应该好好带头才是，你不在的这几天没有人不辛苦。”
傅越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待黎尧离开后，他才不自觉握了握拳。
在对方即将看过来时，薛景识从傅越身上收回了目光。
十一点，训练准时结束。
傅越因为状态不佳，在游戏中频频出错，他连续道了几次歉，薛景识让他先回去休息。
“唉，你说这傅越，洲际赛就看出他不对劲了，这么久了还没调整到最佳状态，这么下去可不行。”阳台上，一簇火苗幽幽扑闪，继而一团烟雾从黎尧指尖袅袅升起。
“谁也不希望家里出状况，人之常情。”薛景识说，“再给他一点时间。”
黎尧点头：“实在不行你就再带他们练两天。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的你比我还急。”
“算不上急，而且你有没有听说过‘不知者无罪’？有些情况需要酌情考虑。”薛景识的语气又开始从容。
黎尧也就是调侃他，实则心知肚明。
目前来说，人还愿意回来就该皆大欢喜了，至少能消除不少顾虑和猜测，至于对方到底什么心思……时间一到就知道了。
黎尧话锋一转：“对了，最近平台正在筹备奇迹杯，你知不知道？”
“特意问我是什么意思？”薛景识挑眉，明显知道此事。
“别装傻。”黎尧单刀直入，“平台打算邀请四位职业选手去当嘉宾，其中有你和严容，他那边我已经问过了，暂时定不下来，你怎么想？”
薛景识没急着答应：“我考虑考虑。”
“你考虑吧，就当给平台做贡献了。”黎尧说，“话说回来，主播里边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你这话问的，我说了就能做主？”薛景识话里少不了揶揄。
黎尧不容他置喙：“大主播肯定不用你说，你只管推荐。”
记忆里对主播的印象都太模糊，薛景识一时想不起合适人选，问道：“什么要求？”
“那当然是心怀正义忠贞爱党爱国家爱人民，拥有浩然正气好汉胸襟气势还得逼人——主播就行，平台没有过多要求。”
黎尧讲段子似的，先扬后抑最后来了句毫无关联的转折。
就是这么一番话，还真让薛景识无端地想起一个人。
“有。”
他在Mango上有个小号，很少拿出来用，这会儿登录上去后点进了一名用户的主页。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黎尧见缝插针：“这是谁？”
“小粉丝。”薛景识说，“我看过他直播，符合你‘爱国家爱人民’的情怀要求。”
“哦，就老安口中和你双向奔赴那个？你这也不怎么双向啊。”黎尧凑近屏幕，按下“关注”二字。
黎尧转而感到疑惑：“奇了怪，怎么不是互相关注？老安不是说他只关注了你？”
他没往小号那方面想。
说完，他就看见薛景识默默取消了关注。
他不解：“怎么了？好歹是你看好的主播，连个关注都不点也太抠了吧。”
薛景识锁上手机屏：“关注后再取消，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
头一次见到把取关讲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第8章
黎尧只当薛景识在插科打诨，加上他本来也没放心上，问主播仅仅是随口一提，算揶揄。
凡是芒鸽主播就有参赛资格，这是平台标出来的明文规定，薛景识说得没错，他做不了主也显得多此一举。
薛景识不可能干涉平台，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让一个人从海选中脱颖而出，扶摇直上进入总决赛，就因为他“欣赏”对方。
虽然这个“欣赏”里面含有大量的水分。
可黎尧没想到的是薛景识还真说出来了，尽管态度上有股吊儿郎当的随意，像是拉来了一只路边不起眼的小猫，很有可能还是因为这两天顺手摸过，恰巧想起来了。
他独自陷入思考，心想要多注意一下这位小粉丝了。
小粉丝本人还在耿耿于怀那掉的一名新粉丝。
不过很快他又被分散了注意力，时不时就要点进自己的私信后台，看看有没有官方发来的消息。
周一，路丛为了避开和路朝群见面，清早就出了门。
刚进入三月份，正值春日，温度还未完全回暖。清晨的风冰冷浸骨，硬是让路丛品出冬天的余韵。
路丛抖了抖宽松的校服外套，拉链没完全拉死，领口露出里面单薄的墨绿色带帽卫衣。
光顾着埋头往前走，他一时没看见旁边早餐店里蹿出来的人。
“大哥！”一回生两回熟，何况还见了三回面，路丛要是再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就真成脑子不好使的智障了。
耿晏嘴里还叼根油条，右手提着盛满甜豆浆的塑料袋。
他把油条取下来，一上来就关心比赛事宜：“那个奇迹杯你报名了吗？我昨天看好多主播都在微博转发了。”
路丛一如既往只用一个简单音节回答：“嗯。”
他愿意停下来听耿晏说话，让对方十分欣慰，就差当面感激涕零了。
然而路丛不给他感动的机会，他听见路丛问：“作业写了？”
耿晏一时愣住，干巴巴点头：“啊，写了。”
路丛表情不变：“那正好，借我抄。”
正好什么，什么正好。
见路丛如此娴熟自然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一个班的。
耿晏小心翼翼提醒：“那个大哥啊，咱们两个班布置的作业好像不一样吧？”
路丛立马蹙眉，眉眼间横流出不耐烦的暴躁气息：“用你提醒？你就说给不给吧。”
耿晏：“……”
这场景有种小混混抢劫三好学生的既视感。
时间还早，贴心周到的三好学生耿晏为了混混大哥能抄得方便，和路丛一起去了距离学校两百米以内的唯一一家奶茶店，甘愿同流合污，堕落得十分干脆。
奶茶店叫“快乐周末”，却矛盾地只在周一到周五期间生意爆火，座无虚席。
特别是放学前后两个时间段，来晚了基本就抢不到位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部分光顾奶茶店的就只剩学校里的不良学生，很少有好学生会主动接近。
十四中学子们心照不宣地划分出一块“混混地带”，坐在店里的永远是那几拨人。
陆昭就是其中的代表，有事没事就来坐一坐，有时候拉着路丛一起。
两个人中午放学就来这里打打游戏，到点回去上课，时间一长都坐出专属座位了。
不出意料，此刻店内的光景果然精彩，早起抄作业的不止路丛一个人。
耿晏哪见过这阵仗，他恍然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秘密窝点，属于是教导主任一来就能全部带走批评教育的那种。
奶茶店的早餐虽然没这么丰富，但好歹也是有的。
耿晏给路丛拿了份汉堡，把主科作业一股脑倒了出来，展现在路丛面前任君挑选。
路丛这两天被兼职和直播挤满了，还得时不时跟路朝群周旋，实在是腾不出空隙做作业。
更别提他本来也在各科老师的黑名单上，作业不写是常态，第一节课在门口罚站已经成为了十四中喜闻乐见的风景线。
但现在天气太冷，路丛不想挨冻。
他先从数学开始抄起，原因无他，只为数学老师是个老太太，一身正气，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最为严厉。
两个班进度不同，因此路丛写了一半就没写了，剩下的就靠自己瞎琢磨。
耿晏在旁边安静玩手机，也不打扰他，这会儿不知道刷到什么重磅消息，“我靠——”一声吼了出来。
其他抄作业的同伙被他吓得一哆嗦，纷纷转头往门口看，如芒在背。
还不等路丛不客气地喊话，耿晏便自觉地将手机转过来面朝路丛。
他声音隐隐激动：“参赛名单出来了！”
路丛倏地一顿，一句话脱口而出：“有T……ZG么？”
“啊……啊？哦、哦好像有，但还没有说是具体哪位选手，只是有提到ZG。”耿晏不知道路丛为什么第一时间关心这个，不过他越说越兴奋，“对了，你ID叫什么？这上面有没有你？”
路丛的气松了一半，忍不住期待。
如今到了这时候，参赛选手出了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而是迫切想知道这一届奇迹杯会不会有薛景识。
路丛在名单上看见了自己的ID，不出意外：“有。”
“恭喜恭喜！”耿晏替他感到高兴，“不过你叫啥？”
他无可奉告：“你没必要知道。”
下一秒耿晏指出：“这个‘路总’是你吧？上面就只有一个名字里带‘路’的。”
“……”
耿晏心大，没看出路丛的臭脸已经升到了新高度。
这时门口响起陆昭的声音：“路丛，你在这儿干嘛？抄作业啊？”
“我还说哪个胆子大的敢坐他陆爷爷的位子——这是哪位？”陆昭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耿晏身上。
“你好啊，我是他徒弟。”耿晏大方打招呼。
“卧槽！”陆昭震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收小弟了？”
“没有的事儿，少说话，吃你的汉堡。”路丛的一张脸已经黑透了。
耿晏嘴角一撇，非常委屈：“大哥，那是我给你的汉堡。”
“没事啊没事，我跟你大哥情同手足，谁吃都一样。”陆昭正好没吃，这会儿吃得不亦乐乎。
耿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不过两秒又恢复到了正常。
他想也不想道：“对了大哥，据说海选赛是四排，队友现场分配，决赛才是个人solo，你抓紧找人磨合一下。”
路丛还没说话，旁边吃独食的陆昭猛地抬头：“什么？比赛！”
耿晏：“我问一问，你这四个字是连在一块儿读还是分开的啊？”
陆昭耐心回复：“都有，分开读以表示我的震惊。”
“好的明白。”耿晏给出解释，“芒鸽奇迹杯你听说过吗？就是那种明星选手和主播坐在一起打游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线下娱乐赛。”
陆昭似懂非懂：“好像听说过，但这跟路丛有什么关系？”
“大哥作为平台主播，征战沙场为芒鸽争光，英勇夺冠！你眼前坐着的正是一颗已经冉冉升起的电竞之星！”
路丛：“……”
比赛还没打，牛就先一步吹出去了。
耿晏不禁喟叹，最后进行总结：“大哥任重道远，吃鸡之路行则将至啊。”
“牛逼！”陆昭激昂鼓掌，转头对路丛竖起一个大拇指，“路丛，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二徒弟！相识两年，我以为你只是打人在行，没想到打游戏也这么厉害！祝你成功夺冠！”
路丛：“。”
奶茶店门口，彭立卿的脚步微微一顿。
第9章
“走了。”路丛不知道是懒得加入他们还是单纯嫌丢人，拎上书包就往外走。
耿晏和陆昭不约而同地一秒恢复正色，二话不说跟在路丛屁股后头。
三人前后脚出了奶茶店。
耿晏走在最后面，一手拽着书包，冷不防撞上旁边的人，他扭头望去：“不好意思啊。”
路丛已经走远了，彭立卿脑子里还萦绕着刚才无意间偷听来的那几句话，这会儿蓦地跟耳边响起的声线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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