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飞舟出现在玄云宗范围内,弟子们瞬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鞭炮与欢呼声中,凤须玉晕晕乎乎接受着众人的贺喜,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许多不属于玄云宗的人。
是个别曾在他的初次化形庆宴上见过的修士。
这事儿怎么说呢?
虽然周启渊按照寸度的意思不打算张扬去办,可玄云宗举宗上下齐聚本宗,又是短时间内购置了大量婚庆用品,想要切实将消息阻滞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归如此,周启渊干脆邀请了数位兄弟宗门的兄弟姐妹捧场。
婚礼是向亲朋好友传递喜悦的,能够受到邀请赶到现场的,自然皆在此列。
无数下落的红色花瓣中,凤须玉扫过一张张充满喜悦的脸,最终,抬眸看向了寸度。
那双漆黑的深眸登时向他看来,带着浅浅的笑意,携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过每一道流程。
终于,吉时到,他们咬破指尖,在那名为道侣契的金色符文群中,结为了永生的爱恋。
喜乐瞬间里愈发高亢嘹亮,欢呼与祝贺形成海与浪,和着红色的绸缎红色的囍字红色的花瓣红色的玄云宗,尽数没入他的耳,没入他的眼。
玄云宗弟子、不,从未有人会在寸度仙祖面前喧闹至此,可今天,可在这个意外也特殊的日子,所有人都只是放肆也欢快的笑闹。
他们似乎都知道,能够与寸度仙祖如此相处的日子仅此一天,待到今日结束,明日到来,他们将再无可能与寸度仙祖在距离如此近的地方同声欢笑。
他们对此并无不满,甚至,满是感激。
凤须玉一颗脑袋仍是晕晕乎乎的,似是被莫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反而有些茫然与无措。
在众多晶亮的视线注视中,凤须玉悄悄侧首,低声问向了寸度,他说:“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结为道侣了吗?”
寸度牵着他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轻将他捏了一下,应道:“当然。”
——
寸度的肯定并没能缓解凤须玉的无措,他就这样在朦胧的喜悦与眩晕中,晕晕乎乎度过了一整天。
及至天色愈暗,寸度带着他走上了回往仙宫的飞舟。
不断挥舞的小手与玄云宗众人道过别,飞舟便就升了空。
愈发遥远的玄云宗尽数亮起了火红的灯笼,好似照亮了他二人回仙宫的路。
哪知转目一瞥,飞舟之下,他们行进的路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海洋。
凤须玉不由得回头看向了玄云宗,灯火通明的玄云宗里,热闹的气氛丝毫不减,已是决定了要彻夜狂欢。
微凉的夜风拂过耳畔,微凉的指节理过了他的发丝,凤须玉转目看向寸度,头脑这才稍稍有了些许清醒般,出声问道:“我好像、太过高兴了,高兴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仙祖大人呢,仙祖大人开心吗?”
寸度眼睫微动,忽就吻上了他的唇,呼吸缠绵,唇齿交融,似要将他吞食入腹般,吻得至深。
身后一直陪伴至此的顾思顾想无声无息退了开去,将时间与空间尽数留给了两人。
不多时之后,飞舟行至仙宫,落在了寝宫门前。
朱红的灯笼大大小小布满了整座仙宫,明亮的灯火映照在两人的侧脸,剪影只是美轮美奂。
寸度终于放过了他,在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中,应道:“开心,本尊很是开心。”
凤须玉眨了眨甚至泛起泪光的眼睛,不自觉避开了视线,唇角却是自顾翘了起来。
抬眼瞥向四周,凤须玉这才发现他们已是回到了寝宫,便就伸手指了指张贴着巨大囍字的房门,“到、到了。”
他们最终手牵手下了飞舟,手牵手踏入了自行开启的门扇,手牵手走向寝……啊,凤须玉忽就顿住了脚步。
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松了寸度的手道:“仙祖大人晚安,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说完便向寸度挥了挥手,接着就头也不回跑走了,跑向了寝宫的后门,阴寝殿的入口处。
寸度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凤须玉的背影,直到那道身着婚服的惊艳背影再看不见,不由叹了口气。
凤须玉似乎是忘记了婚礼的最后一项,便是洞房。
罢了,总归寝宫整个都是他们的洞房,也算是共入过了。
寸度强行压下了隐隐发作的嫉妒心,转身推门走入了寝室。
在一片喜庆的红色装饰中,寸度只是静静坐着,等待着凤须玉的出现。
凤须玉确实是跑去了阴寝殿,目标也极为明确,直直奔向了锦鲤所在的水潭。
手掌搅动潭水,池底的锦鲤很快察觉了他的存在,飞快浮到了水面之下。
凤须玉尚还没有在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之后找过锦鲤,所以锦鲤很是疑惑,甚至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而感受着黑色鱼尾扫动的水流拂过指尖,凤须玉却是直接切入正题道:“我结婚了,今天。”
明明浮在水中也只是静止在他手边不动,可凤须玉就是分明看到,锦鲤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半晌,锦鲤终于磕磕绊绊问道:“什、什么?”
凤须玉嘿嘿一笑,飞快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糖塞到水下,塞到锦鲤的面前道:“是真的,我结婚啦,所以我是来送喜糖的。”
锦鲤将他手中的喜糖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了水面,看向了水面模糊不清的影子,脑子几次短路,终于组织好语言道:“恭、恭喜啊。”
水流一点点融化着凤须玉手中的喜糖,锦鲤张开嘴巴,任由甜丝丝的水流进入嘴巴,品尝着那份甜意,锦鲤流下了眼泪。
眼泪没入水中,一点儿不见痕迹。
在很久很久以前,锦鲤也曾尝过这样的味道。
锦鲤本以为自己已在真心忏悔,但他错了,那些他认为的忏悔,不过是站在人命之上自作主张的虚言。
锦鲤深吸一口气,只道:“谢谢你,之后,你便不要再来了。”
凤须玉懵了一瞬,当即反驳道:“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还要继续教我雕塑吗?我都还没学会多少呢。”
又一滴泪没入潭水,锦鲤静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凤须玉怔住了,他无法反驳。
毕竟,不管锦鲤当真如何无害,他都是作为一个“狱人”出现在这里的。
锦鲤尾巴扫过了他的掌心,将愈发融化的喜糖拨在了自己背上,又道:“谢谢,喜糖很好吃,还有,你一定要幸福。”
凤须玉说不出话来,抬头看了眼阴寝殿阴沉的天际,突然道:“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凤须玉抽手离开,再不给锦鲤反驳的机会,一溜烟跑回到了寝宫。
冲到自己的房间里蒙住被子,不出片刻,凤须玉又飞快爬出来坐起,无力捶了下被子。
登时,一小张红色的囍字被他捶出的气流冲上了半空。
凤须玉一懵,看着遍布床榻的囍字剪纸,急忙就抱起被子冲出了房门。
敲门,开门,面对着那双阴沉到极致的眸,凤须玉抱着被子的手都不觉紧了紧。
咽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凤须玉眨眨眼乖顺道:“仙祖大人曾说就算我变成人形也喜欢和我一起睡,还作数吗?”
寸度无奈叹口气,抬手将他拉入了门扇。
“作数。”
第95章
凤须玉最终抱着被子扑到了寸度的床榻。
因着今日这喜事, 屋子中的灯光都好似昏暗了许多,带着数不尽的暧昧气息, 和隔壁他的房间一样,到处都张贴悬挂着囍字与红绸,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囍字剪纸。
甚至就连寸度床上那月光般洁白的珠帘,也是换成了红纱打底,主打一个氛围感。
凤须玉与寸度离开寝宫前,这里就几乎已是这般样貌,他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就接受了现状。
既然是喜事, 就承一些办喜事应有的装饰也不错。
总归到了明天,寸度就会将一切清理。
但在明天清理那些繁杂的装饰之前,凤须玉先一把大力清理了床榻上各种囍字与带着某些寓意的花生大枣一类。
睡觉嘛, 不需要这些东西。
寸度尚未与他一同上到床上去,只站在一旁, 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
在这之前,寸度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或者说郁闷。
毕竟他新婚的道侣才跟他回到洞房,转眼就又跑出去见了其他人。
尽管是为了向那个“其他人”传递自己结婚的喜悦,分明也是止不住一颗想要炫耀的心。
可在回来之后,凤须玉却是干脆跑到了隔壁房间,一点儿没想要股过来跟他同房的打算。
虽然寸度明白,凤须玉或许并非有意, 只是单纯晕晕乎乎过了一天, 一点儿没意识到接下来还有那样一项流程。
可事情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 说不郁闷都是假的。
早知如此, 他就应该在把隔壁房间撤了去,不给凤须玉留有退路的话, 想必一定会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前往哪里睡觉。
但寸度仍决定尊重凤须玉。
不过,要是凤须玉一直没能将其想起,寸度必定会采取行动。
好在,在寸度的郁气充满整间婚房之前,凤须玉抱着被子跑来了。
这会儿更是将床榻清理干净,当场便大刺刺躺下,一眼没有给寸度的,拍拍摸摸了半天,终于还是将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上。
凤须玉在试图找到寸度仙祖认床的原因。
虽过去也不是没有睡在过寸度的床榻,可那大都是蛋形态或小人儿形态时的事情。
仅有的作为人类时,也都因着各种状况没能多去考虑一丝半点儿。
现下终于有了适合查探的机会与身体,凤须玉自然不会错过。
可在他看来,寸度的床榻也就是普通的床榻,甚至有点儿硬,一点儿不似床头柜上的小房子以及隔壁给他准备的房间。
至少那些房间里都铺着厚厚的软垫,躺在其中就跟躺在棉花堆里一样,软绵绵的。
寸度的床榻也不是没有铺就什么东西,只是厚度远不能达到舒服的程度。
而且还没有被子。
不然凤须玉和寸度也不会几次慌里慌张都是扯过珠帘往他身上裹。
是哦,好像除了他之外,寸度也是这样干的。
但那都已是过去,凤须玉可是顾及到这一点,提前抱了被子过来的。
现下里将被子裹在身上,身下床榻那微弱的硬感忽就被中和了起来,好像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凤须玉乱七八糟忙活一通,终于在被子之中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这才注意到了视线余光中的寸度。
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身上,隔着红纱的珠帘对视而去,瞬间要将他拉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去。
金黄的眼瞳倏地眨下,转目瞥了眼自己的位置,咕噜噜就将自己滚到了内里,给寸度腾出了足够安睡的空间。
费力将自己挪动舒适,凤须玉才又看向了寸度,用眼神示意寸度可以睡在他腾出的位置上。
那样无辜也满是期冀的眼神好似瞬间里抚去了深眸中的动荡与幽暗,吃人的深渊撤去了踪影,只留微微泛着涟漪的漆黑水面。
寸度一时只觉无奈,上前掀开红纱珠帘坐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扯凤须玉身上紧裹的被子,低声劝道:“不能用这个。”
蚕蛹一般的凤须玉非但没有乖乖任由寸度扯到,反而裹紧被子噌就躲了过去,嘟哝道:“不要,床好硬。”
寸度并未再拦,伸出的手当场顿住,指向了身下的床榻,“但它很挑剔。”
凤须玉懵了一下,视线跟着寸度的指向看过去,确定是在说床榻没错,不由得问道:“它?”
寸度颔首应下,“说来,它脾气还是挺大的。”
似是验证寸度的说法,安稳平常的床榻忽就抖了一下,似是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抖动感分明也明确,差点没抖的凤须玉天灵盖直接飞起来,身体已是整个僵住,缓缓抬眼看向了寸度,声音都磕巴起来道:“地、地震了吗?”
寸度眸中却是诡异出现了玩味,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是有趣与可爱,眼看着凤须玉都已经害怕起来,却还是恶趣味摇了摇头。
不,或许也并非是恶趣味,只是事实罢了。
在凤须玉愈发惶恐的视线中,寸度也道:“看,它生气了。”
此言一出,凤须玉登时噌就坐起,要不是身上被子裹得太紧限制了行动,都能直接站起来越过寸度跳到床下去。
可尽管没能跳跃成功,凤须玉还是挣扎着就要将把自己从被子里捞出来,仍没能放弃道:“难不成它还是个活的?”
虽是疑问的语气,可似乎,凤须玉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
于是伴着说出口的话语一起的,便就是凤须玉无从控制的想象力。
他甚至忽然怀疑起他的道侣,这个名为寸度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变态。
不怪他对自己新婚的丈夫做出如此推断,实在是他想不到一个正常人是怎么能安稳睡在一个活物上,还认床到离开了这个活物就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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