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想说不切实际。
周锦书明白她的潜台词,“我不知道别人,我自己是这样的。”
肖嘉懿喝了一口咖啡,陶瓷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想,喜欢也不一定适合你,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适合远比喜欢重要,不是吗?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她也很有很强逆反心理和征服欲,周锦书越是拒绝她,她越来劲。
程庭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周锦书起身去了外间,站在落雨的屋檐下,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躲雨。
周锦书的余光看见他走了,才和肖嘉懿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嘉懿笑了笑:“漂亮、温和、细心、脾气好。”
都是赞美的词,不过不太符合传统对于男人的要求。
周锦书摇头:“不。在你眼里,我应该是没主见、耳根子软、听话好控制的人。”
肖嘉懿愣了,她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的说出她想找他联姻的真正目的。
她以为他没什么头脑,单纯到根本看不出这些。
周锦书继续说:“可我不是这样的人。家里是不允许我学美术,也不希望我学雕塑的,但我还是学了,并且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知道你觉得我迟早还是会去公司工作,继承家业。”周锦书垂下脸,又抬起,看着肖嘉懿的眼睛,认认真真道:“但我不会,我是个倔强的人,认准了的事情不会回头。你不能控制我,我也不会被你左右,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妈的公司以后可能会交给易宁打理,当然也可能是别人,都看她的意愿,但不会是我。”
肖嘉懿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承认她确实看中了他呆呆愣愣没什么主见的花瓶模样,但现在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他不是没主见,他只是懒得说。
一块油盐不进的铁板。
察觉到不合适以后,肖嘉懿的状态变了,不再装出一副稚嫩的模样,在聪明人面前,她懒得装。
她往椅子后面一靠,安安静静地喝完了面前的咖啡,“不过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周锦书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眼里闪过几缕疑惑。
肖嘉懿给自己补了个口红,拿着包站起来,风情万种地弯腰贴近周锦书的脸,手放在他肩上,勾唇轻声道:
“漂亮那一句。”
周锦书躲避地扭头,隔着玻璃,对上屋檐下程庭黑沉沉的眼。
........
肖嘉懿走了,没在这里和他多浪费时间。
周锦书也站起来,他看到外面来了一群人,是射箭队那群体育生,人高马大的打着伞挤挤攘攘地朝这边来。
他往外走,程庭往里来。
推门进来,那群人也发现了周锦书,和他打了招呼。
周锦书礼貌回应,和程庭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扯住了。
他扭头,程庭已经松开了手。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语气淡淡,很平常。
周锦书摇头:“你要在这里聚餐,一个人走了不太好,我自己回去就行。”
“来回很快。”
“不,不用。”周锦书坚持不要他送。
程庭妥协,把伞递给他:“那你拿着伞。”
周锦书没接,“你等会儿怎么办?”
其他几个人坐在咖啡厅角落里,看着程庭和周锦书,小声议论:
“怎么感觉程哥的表情不太对啊,小情侣这是吵架了?”
“不知道啊,也不像啊。”
“队长宝贝周锦书宝贝得不行,哪敢和他吵架啊,别是队长自己惹人生气了吧。”
“我就说王止志家这咖啡店都开了多少年了,队长忽然就说要来看看,原来是来追人了。”
.....
程庭直接拉过周锦书的手,把伞放他手里,“我开车,不会淋到的,给你叫了车,你打伞去。”
冰凉的伞柄和温热的手掌覆在周锦书的手心,手变得酥酥麻麻,他握住了伞,小声说:“好,那你小心不要淋到雨了。”
黑色的二十四股金属伞,很有重量感,撑开来很大,应该是体院统一发的,上面还有学院logo。
周锦书离开的时候,握着的伞柄上仿佛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上车以前,他转身往咖啡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庭和他队里那群兄弟坐在一起,被围在中间,眼睛却看向他这里。
两个人的眼神隔着泼天雨幕撞在一起。
周锦书心底颤了颤,转身打开车门和师傅说:“走吧。”
....
连续失眠的第七天。
体院举行选拔的日子,会场拉起横幅,几个运动员在更衣室换衣服热身,赵明章戴护具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
“程哥,你那小朋友不来啊?”
程庭没有正面承认过两人的关系,也不否认,赵明章不知道叫什么,干脆一口一个小朋友。
怪异中透着奇妙的合适。
“嗯。”
程庭往上把T恤脱了,露出结实白皙的上半身,腹肌分明,肌肉线条纹理都很流畅漂亮。
这场选拔在体院也算一场期末考核,很多队员都有家属或者朋友来观看、加油,其余就是院里的教练老师。
因为关系到之后的比赛名额,有的家属很重视,甚至拉了横幅来鼓劲。
程庭那边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有人撞了赵明章一下,“别说了,走,准备去。”
这傻子,上次在咖啡厅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现在还问,这不是存心给队长添堵吗?
白痴。
赵明章抠抠脑袋,和他出去了。
更衣室人都走了,程庭戴护具的动作慢下来,棕色的透光窗映在他眼底,微微的怔愣。
*
周锦书心不在焉地和邓斯走在去雕塑教室的路上。
今天下午本来没课,但他不想太闲了,于是决定去雕塑教室修修细节。
闲下来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马上就到期末验收时间了,邓斯也破天荒要和他一起来教室干活。
“欸,你知不知道今天体院射箭队考核比赛啊?好像还挺重要的。”
周锦书闷闷道:“知道。”
邓斯不知道最近周锦书躲着程庭的事,好奇问:“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不去啊,今天早上我看见有人成群结队的去了,那场面,嚯,挺夸张。”
虽然里面应该大部分都是去看那位体院名人程庭的。
“我一定要去吗?”周锦书心里难受。
邓斯顿了顿:“你们不是朋友吗?”
周锦书停下脚步。
邓斯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莫名地扭头,见周锦书站在原地不动,呆呆的。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走过来有点茫然地问:“怎么了吗?怎么不走了?”
周锦书被他这句话震到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反复盘桓在他脑海里,近期的迷雾像被一双大手拨开。
朋友,朋友。
他们是朋友。
他怎么能把这个忽略了呢?
他在心里重复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他肯定地说:“对,我们是朋友!”
自从知道程庭可能对他有点意思,他畏手畏脚什么也不敢做了,躲着人不见。
可是凭什么?
除去他可能喜欢他这一点,他们还是朋友,是一起走过十几年的兄弟,为了这一点莫名其妙的、可能往别的地方歪了一点的喜欢,他就要摒弃这十几年的感情吗?
这不是他,也不是他们。
去他的爱情,去他的喜欢!
不管程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给他做饭吃的是他,陪他画画的是他,一起看电影的是他,小时候一起收集点卡,限量版的卖完了还剩最后一张,程庭大方地把它让给他。
他们俩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把最后一张小卡片取下来。
程庭郑重其事地把圆卡放在他小手里,幼稚地说:“你收下这张卡,以后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
小锦书很开心,不觉得一张卡买一辈子有什么问题,无比珍惜地把卡攥在手里,用力点头,奶声奶气:
“嗯!一辈子的好兄弟!”
夕阳下,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相视笑,圆圆的小脸上都是快乐。
十几年后,周锦书又找回了当初说一辈子的好兄弟那时的心情,站在原地笑开,最近一段时间那种憋闷感一扫而空,他扬起笑脸,拍了拍邓斯的肩:“谢了,兄弟,晚上见!”
“我要去看比赛了!”
在邓斯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中,他背着斜挎包从树荫下跑进阳光里,朝着体院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三十七章
周锦书一路跑到了赛场门口。
考核已经快要开始, 门口是两排笔挺高耸的白杨树,中间的间隔处拉了个人考核的红色横幅,站了志愿者检查入场券。
他才发现好像要邀请券才能入内。
因为不是开放性的正式比赛,只能算是一个有点重要的选拔考核, 有六七十个观看名额, 一部分会给附近的少年射箭俱乐部,让他们提前感受射箭队氛围, 观察专业运动员的姿势和射箭技巧, 剩的名额就没几个了。
门口的志愿者发现了他,“同学,有邀请券吗?快要开始了, 要进去的话要抓紧了噢。”
旁边又进去一小队少年, 胸前别着少年俱乐部徽章。
周锦书有点尴尬地啊了一声。
他假装在找的样子, 把包拉链打开翻。
心里却思索,不知道现在打电话让程庭来接他还来得及吗?
然而没翻几下, 包里那张红色的入场券就露了出来,被书压了一个角,委屈巴巴地折在旁边。
周锦书很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东西。
想了两下就笑了。
程庭这家伙.....什么时候放他包里的?
心情不知怎么地愉快起来, 他弯着嘴角, 把票拿出来递给志愿者, “请问是这个吗?”
.
会场内忙忙碌碌, 场地已经布置好,为了避免出错,教练又测量了一遍靶子距离, “检查一遍自己的弓箭都调好没,弄好了就过来抓阄, 记住自己的出场次序,没戴好护具的赶紧去戴!”
几个赞助商的工作人员搬着矿泉水进进出出,给斜后方的俱乐部选拔教练发水。
程庭调试着弓箭,拉起来试了试,心不在焉。
赵明章和止博等一大群人都站在右边,讨论自己的出场顺序。
这种考核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在害怕的,只有止博看起来很紧张。
他每次考核心态都不太好,这是他最大的问题。
明明平时训练成绩还可以,但一到比赛就忍不住手抖射歪,上次他明明已经进入省决赛,最后一场对上隔壁省有名的神箭手队一号,紧张得第一箭就脱靶了。
赵明章不紧张,他有点放松过头了,还在八卦刚才的事:
“欸,你说程哥到底犯什么错了,怎么周锦书最近好像都不怎么理他?”
旁边人也很小声:
“对啊,最近队长看起来气压好低,公共课两个人也没坐一起了,我看最近周锦书好像都和别人坐,那个人是他们班同学?”
“不会是周锦书把队长给踹了吧......”
“不至于?队长在外面很受欢迎的吧?看论坛就知道。”
“论坛那些都是口嗨,他们叫着老公老公的,你看哪个真敢凑上来?”
“也是...其实周锦书也很受欢迎啊,我在学院没怎么出去都听说过他,美院系草,喜欢他的男男女女能排出一整条街。”
“而且他们喜欢周锦书,是真上啊。”
赵明章说:“周锦书长得好,看着又没什么攻击性,他们当然敢去表白。咱程哥看着脸就不好惹又花心的样子,现实生活里肯定没周锦书吃香啊。”
他们总结:
“所以程哥/队长很可能被踹了,真惨。”
几个人偷偷看了一眼程庭,感觉平常挺拔俊秀的背影透着一股凄凉。
教练拿着大喇叭喊:“准备好的前三号先过来,剩下的可以休息,马上就要开始了,没热身的赶紧。”
周锦书拿着包在后排的座位找了一阵,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程庭。
他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放在弓片上拨弄,看不清神色。
周锦书终于找了个位置坐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注视,程庭忽然转头看向观众席,和刚坐下的周锦书遥遥相望。
他一下子呆了。
可能是平常程庭的表情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藐视所有人类的模样,这种呆愣的样子实在少见,把周锦书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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