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哄闹道歉的声音更大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好可爱啊。”
周锦书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一把扯到身后,程庭捏着他的手腕,弯着的眉眼充斥着不悦的占有欲。
说了这句可爱的队员马上意识到了,缩了缩脑袋躲到后面去,被赵明章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
都是十几岁的男生,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道过歉后凝窒的气氛一扫而空。
他们放开了大笑,互相打趣,恢复之前的自然。
道别以后,周锦书被程庭拉着走了。
他在后面心理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挣脱开程庭的手。
王教练把剩下的人带到办公室,这个点所有教练都走了,办公室空空荡荡,正好方便他教育学生。
他说:“把门关了。”
最后面的队员把门关上,不少人脸上都低着头等着挨训。
止博和赵明章站在最前面,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瑟缩害怕。
王教练平常很严厉,经常大发雷霆,他们都被训习惯了,想着顶多也就是再被骂一顿,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不过今天他坐下喝了一口凉茶,眼神扫过面前这群还正值青春的孩子,温声道:
“今天的事,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
没有人说话,都很沉默。
“你们也像止博这样想吗?”
王教练站起身在有些凌乱的办公桌上找了找,翻开几个抽屉才找到那几个黄色的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打厚厚的表格。
他先递给最前面的止博:“你先看吧,看完了传给后面的人。”
止博下意识接过,赵明章等不及,先凑到他旁边看了。
他第一句话是:
“我操!”
剩下的人被他勾起好奇心,挤上来问:“什么啊?”
那一叠厚厚的纸,是程庭的训练表。
全国学射箭的俱乐部都是互通的,以前的训练情况都会被汇报上来,以此更好的调整训练和发现问题。
训练表密密麻麻记载了程庭从小学到大学的训练。
强度高、难度大,时间长。
小学因为过度训练有严重肌肉拉伤,有训练受伤骨折经历,高考前两天还在别的城市紧锣密鼓地比赛。
训练体能,集训期间每天五点起床负重跑步,寒来暑往,他的每一条记录都是优秀,没有迟到,没有早退,只有加训。
王教练用手机调出一张截图:“还有这个,还没来得及做成文件。是大学以来程庭在俱乐部的训练时间,他不在学校加训,是因为位置不够,学校训练场平常上课年级错开,下课以后三个年级都要来训练,他不在这里训练就能多空出一个位置给你们。”
他的眼神渐渐严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努力,汗水、时间,到了你们的嘴里,成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天赋。你们只看到他有天赋,看不到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更努力。”
王教练随手指了一个人:“王止志,你每天训练像他一样超过八个小时了吗?”
“黄健章,你下课以后还会去健身房训练体能吗?”
“段奇,你参加的比赛是四位数以上吗?”
随着他一个个指过去,本来还在目露惊叹的男生们收起了随意的表情,赵明章都有些怔愣。
止博呆愣着看着面前的记录,不敢置信。
王教练叹了一口气:“竞技体育是残酷,他残酷就残酷在不仅筛选体能、技术,还筛选心态。程庭的比赛状态,相信你们都看在眼里,他的自信是他自己给的,是这么多年的训练给的。是,他是有天赋,他的天赋是我教过这么多届学生里最好的。”
“但是你们不能把他的成绩全归咎于天赋!”他的声音变大,严厉有力:“有天赋的人不少,个个都成功了吗?”
“扪心自问,你们的训练强度,你们的认真程度,真的到了拼天赋的地步了吗?”
“还有你,止博,你确实是所有人里最努力的,但你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现自己最大的问题吗?你的问题不是不够努力,也不是毫无天赋,你能考上A大,就已经证明了你的天赋。”
“你最大的问题是你的心态太差了!世界上有这么多比你天赋好的、比你厉害的,每一个你都要去嫉恨吗?”
止博眼眶通红,嗫嚅道:“不,我不是嫉恨他.....”
事实上,他很仰慕他,真心佩服他的能力,可是.....
止博垂着脸,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压抑许久的情绪排山倒海,最终捂着脸痛哭起来。
.....
周锦书还是悄悄把手从程庭手里抽出来,并肩和他走在一起。
“刚刚你怎么不让我说啊。”周锦书不理解,“你明明也很努力啊。”
从小到大,他的努力他看得见。
周锦书不愿意看到程庭被人误解,听到止博说他光有天赋,他心里替他不值。
程庭不在意地笑笑,“他已经认定我是这样,你再说我其实很努力之类的话,他只会更难受。”
也或许是他和周锦书在一起待久了,身上尖锐的部分被柔软包裹太久,让他懒得去计较这些。
周锦书有点惊讶,这还是他认识的程庭吗?
程庭侧过脸,看见他的神情,轻笑出声,“而且他有些地方说得也没错。”
“什么地方?”
“比如我练射箭的初心确实没有他们伟大,我不是一心夺冠,也不是想为国争光,我的想法和他们比太小了。”
周锦书说:“初心还有大小之分?无论心怀善念还是心怀恶念,做了一件善事就会有善果,圣人还论迹不论心呢,你初心小点俗点怎么了?”
他以为他的初心应该是想挣钱一类。
想挣钱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虽然周锦书本人对于钱财看得并不重,但也知道钱是很重要的,任何一个人和他说他的目标是挣大钱,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程庭神色慵懒,抬手把帽子盖在周锦书脑袋上,调笑道:“你什么时候还讲佛学了?”
周锦书学他双手插兜,故作高深:“最近忽然觉得要修身养性,多讲佛学渡化你。”
程庭笑了两声,天边火红的云印在他眼底,波光摇曳,炙热得像是夏天的柏油地面,“那你还是放弃吧,我的想法被佛祖知道了要下地狱的。”
“什么想法?”
周锦书被他说得好奇起来了。
想挣钱也不至于这么罪大恶极吧?
程庭转身,漫天霞光披在他身后,而他微笑道:
“我学箭的最初,只是因为有人和我说,觉得我射箭的样子很耀眼。”
“我想留住这份耀眼,想要那个人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
“后来我更贪心了,日日夜夜想得太多,所以用射箭和运动麻痹自己,免得--亏损太过。”
夜夜想自己的兄弟到不能安眠,挥洒汗水一定程度上能抑制他心里的邪念,这个理由.....够不够下地狱?
周锦书脸色爆红,脑子缺氧,小声评价道:
“阿弥陀佛。”
第四十一章
周锦书很苦恼。
他确定程庭是真的喜欢他了。
根据他的观察, 程庭喜欢他已经到了一种自欺欺人的地步,比如他好像把这场恋爱演习当成真的在体验....
和邓斯说得差不多。
周锦书有点疑惑,莫非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程庭不是程庭, 是别人, 和他说一些类似表白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但是程庭是他兄弟, 他也不想说得太直接让他伤心。
兄弟喜欢上他和他表白这种事...他猜整个学校他都是独一份。
程庭说话委婉, 不仔细品味根本体会不到他的意思,就算他直接说我喜欢你,周锦书也没办法怎么样。
他们在恋爱演习啊!
即使是表白, 他也能说是演习台词。
这演习还是周锦书求着他开始的。
......
前两天和好了, 当天又发生太多事, 让周锦书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抛之脑后。
现在他又得重新面对这些事了....
一味地躲避肯定是不行的,他也不愿意这样。
周锦书想了想, 决定对症下药。
程庭为什么喜欢他,到底是因为他弯了所以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弯了,什么时候弯的, 这些都要一一弄清楚。
今天是上午没课的一个工作日, 周锦书睁开眼睛想了一通, 把被子拉高了一点。
软绵绵的蚕丝被上有他沐浴露的味道, 还有洗衣液百合花的味道,周锦书滚了一圈,脸埋在另一个枕头里, 柔软地陷进去。
淡淡的薰衣草味从棉花里探出,源源不断地入侵他的嗅觉, 周锦书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吓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不知道怎么想到那天下午,程庭漫不经心的语气:
日日夜夜.....免得....亏损太过.....
周锦书红着脸锤了一下枕头,想到这里被他睡过很多次,浑身不自在。
一脚把枕头踢到床脚,他踩着毯子下床坐在书桌旁边,拉开抽屉把笔记本拿出来。
书桌上原来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手办和小东西,大多都是程庭送的,之前为了避嫌他把它们全都收进抽屉,那天回来又觉得没有必要,拉出来倒在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没整理。
前面做的笔记还没几页,周锦书翻过他们,写了新的:
【小狗观察日记:
种类:藏獒
身长:189
喜好:好像是我不确定再看看。
产地:和我一样。
目前需要弄清楚的几个点:
1.小狗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2.小狗什么时候弯的?
3,小狗弯的契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兄弟,劳其pp,忍忍就好了。】
为了防止笔记本被人看到社死,周锦书才决定在上面用一些代号。
某人代号小狗。
他掏出手机又给程庭换了个备注。
从【好兄弟】降级成【狗东西】。
把本子合上,他出来洗漱完,擦脸的时候瞥见放在玄关旁边玻璃柜里的东西,顿了顿。
学校的期末考核半人高少女他已经完成,要送给程庭的石雕也早就做好,但迟迟没送出去。
万一他误会他也喜欢他怎么办?
擦完脸,周锦书把柜子打开,把石雕拿下来,防尘袋松开,射箭少年露出一个上半身。
少年的五官很立体,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背臂肌肉流畅得很有美感,拉弓搭箭的姿势标准,可以说是按照程庭等比例缩小的模型。
这么明显的东西....送出去真的好吗?
但是摆在家里被他看到好像更不好。
他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把石雕放了回去,重新关上柜门。
这个石雕还是程庭和他一起从雕塑教室搬回来的。
石雕不算大,但是不轻,要是自己走路拿回来也够呛,幸好当时套了防尘袋,程庭没发现这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去取……当然是因为程庭现在又开始接送他了。
他和他去小区车库,才发现自己的小五菱又被挤在里面,外面还是那辆熟悉的车。
这事周锦书已经忍了好几天,本来想问问底下停车场保安车主的联系方式。
但是那天他们走到下面,周锦书还没说话,车主已经来了。
车主是个国外大哥,长相很普通,啤酒肚、络腮胡。
他一看见程庭就热情打招呼,鞠躬和周锦书说谢谢,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大红包。
随后一边寒暄一边把车开出去了,说得是他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的夹杂着中文。
整件事速度快到周锦书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头问号:“你认识他?”
程庭点头,桃花眼里都是无辜,“锦锦,我正想和你说。”
“他们家刚来这里,没地方停车.....问我你这个车位还很空,能不能一起停。”
周锦书很想锤他:“所以你就同意了?”
没搞错的话好像这是他的停车位,好像当时他们还在闹别扭吧?
程庭是怎么这么自然把他的停车位借出去的啊?!
他低头看着刚被塞过来的红包,东北大花袄限定款颜色:“这不会是....给我的停车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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