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略过王观桐身侧,径直冲入兵部,刀光剑影兵锋相交,源源不断的陌生身影加入战斗,守门的军士见势不对拔腿便要进里屋叫人。
青年身形如鬼魅,悄然浮动于士兵身后,单手搭在他咽喉之间,轻飘飘说:“嘘。”
咔——
士兵瞳孔收紧,叫声卡在喉管,上半口气甚至没来得及咽下。
王观桐凝视兵部门前石碑,其中刻有描金的大宸军令,她在哀嚎声中念完全篇,兵部的官员们慌不择路想逃跑,也皆被隐匿于府外的高手拦截。
“小姐,人齐了。”
王观桐行走江湖少不了磕碰,家中自她出生便训练了一批侍卫保她周全,这次来大都,王观桐将这些人全部都带上,另外又在母亲那另请高手坐镇。
“齐了就好,丢失的东西就在兵部,想那贼人混迹其中极好辨认,敢偷我们琅琊王氏的东西,便叫全京城的人都来瞧瞧下场是什么。”
王观桐提起裙摆走进兵部,淡道:“关门。”
王观桐擅闯兵部,朝堂震动。东宫幕僚与朝臣们商议一天一夜,得来的结论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
御驾亲征,皇帝不一定能回得来,或者说,一定不能让他回来。
琅琊王氏沉寂多年,怎么就偏偏在南荣王府落寞后重新返回大都,还派了个身份尊贵的本家小姐。
这王观桐的身份,原为南荣臻未婚妻。
“两家联姻不成,王氏远离大都数年,现在踩着南荣王府的愿望落空,便趁此刻与我们夺权!”
幕僚统一意见,推了个人出来告知太子:“殿下,此刻正是王氏发力之刻,兵部便是他们进入大都的第一步,大业谋划多年,万不能折在这个时候。”
萧鹤辞拧眉,万事俱备却突然杀出来个沉寂的世家,王氏与景飏王身后那些世家关系匪浅,难保这群老家伙见风使舵,不与东宫合作。
兵部目前断不可去,王家这势头想必也是豁出去,谁来了都极有可能被扣在那。
“下帖请王小姐来宫中做客,成家先祖曾与王家同窗,太子妃念及旧情,想请王小姐进宫一叙。”
帖子没送到,王氏先发制人。
“我们王家从小地方来,琅琊是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处,断断不敢高攀京城里的贵眷。”
王氏管家笑着推拒所有来访,扬声道:“府门小,宅中粗陋,修缮一番才敢迎客,多年不见京城美景,如今一见,当真是无限风光。”
琅琊王氏出山,半月后又传来皇帝雪山遇险生死不明,萧鹤辞理政以王氏忤逆皇权逮捕王观桐,遭到王氏强烈反抗,两方在皇宫发生口角打了一仗,王观桐径直将后宫炸了个粉碎。
消息送至西洲,萧季沉抖了抖密报,好笑道:“王爷怎么看。”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
遂钰说:“用眼睛看。”
“王观桐哪里来的火药炸宫。”萧季沉又问。
遂钰烦不胜烦,说:“大殿下,我们被敌军截断粮草,马上就要断粮了,王氏死不死不知道。我们要是没得吃,一定饿死!”
“邯州州府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烧邝州送来的粮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生日,又带着南荣过了一次生日了。
第144章
威胁并未奏效,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吃南荣王府恩威并济这套,狗急了跳墙,猫烦了挠人,邯州州府若是铁了心反,谁也拦不住。
“儿子女儿胳膊肘向外拐,气得不轻吧。”遂钰嘲讽道。
邯州若要堵住粮草运输,那便得绕远路支援,战事紧急一天一个样,来往传信的人,光是跑马都得两三日,即便粮道恢复畅通,短时间内根本跟不上南荣军的消耗。
都说官商勾结,商想造反,勾结便当谋逆,一切官府给予的方便顷刻收回,甚至大肆侵略霸占财富。
“大军只能向前。”
踏出供向西洲那刻起,开弓没有回头箭。
看似稳固的大宸,一旦失去帝王的桎梏,很快便会陷入混乱,而这片混乱是萧韫想要的,遂钰却在被切断粮草后,初次产生犹疑。
他始终相信萧韫,却并不能肯定自己。
萧韫有本事把控大局,可将前线交给一个并未身经百战的人身上,这是信任,还是……盲目的爱。
遂钰垂眼不由得抚上冰凉的旗杆,耳旁狂风撕扯旌幡,阵阵裂响笔挺招展。
从高处遥望整个南荣大军,能看到最远处的伤病营,世上的生死大多流转于士兵之间,即便改变战略不再优待俘虏,军中负担减轻不少,但凡事总有例外。
“不得已”三个字终究还是落在肩头,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
萧季沉安慰:“至少步靳森不会给我们造成麻烦,凡事仍有商量的余地。”
“步靳森?”
遂钰笑了,表情难得疲惫。
那只能算沉睡中养不熟的狼,他眼中的勃勃野心比沼泽中的毒瘴远可怕。父亲是亡命徒,身为儿子的他,青出于蓝而已。
真想学徐仲辛当初给萧韫下毒那招。
“所有人都叫我南荣王,你猜有几个人打心底认定我是南荣王。”
萧季沉强调:“你就是南荣王。”
没错,因为我是南荣王,所以得百倍的责任,只为了这些尸山血海支撑着,托住整个南荣王府的兄弟们。
有些人,明知潮景帝的陷阱,却仍忍不住按照他的谋算,毫不犹豫地跳进火坑。
万一侥幸的人是我呢。
因为这份万一,世家们前赴后继。因为这份万一,将士们征战沙场。
景飏王在西洲也没闲着,除了帮助燕氏重新夺回兵权外,收集到的有关大宸的情报,悉数穿越战线来到鹿广郡面前。
“我们需要有人留在边境抵挡邯州带来的影响,倘若父皇真有什么,我们必须立即杀出一条通道,夺回大都的管控权。”
“你觉得萧韫没办法处理太子吗。”
萧季沉:“不,杀了萧鹤辞容易,但为了南荣王府的平反,必须留下太子。”
“殿下也觉得步靳森的情报是对,萧鹤辞通敌叛国吗。”
“难道王爷不信?”
遂钰眼底蓦而闪过一丝警惕,使得萧季沉追问:“你觉得我会趁虚而入杀了父皇。”
深入西洲,此处城关已不算是边塞,遂钰却始终未能从年节时分的寒冷缓过神。天高云阔,偶尔微风拂面,空气里飘来的,却始终是裹挟着血腥的肃杀。
那是皇位,是皇室子弟们一生追求的至尊。
遂钰并不相信任何人,何况被萧韫放逐多年的萧季沉。但凡萧季沉对萧韫的决心有半分犹疑,那么他身边难保不会有人心生他念。
这也是整个天下未来所要面对的新君。
“不。”遂钰摇头道:“臣是担心殿下安危,若殿下决意,臣自然遵命。”
“殿下身边没有得力人手,葛桐还算中用,便让他跟随殿下,臣也好放心些。”
萧季沉闻言并未拒绝,笑着接受道:“葛桐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有他在必定万无一失。”
目送萧季沉离开,不一会,遂钰瞧见萧季沉从左手边的长廊前往主帐,他身边的小厮脸色不太好,正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唇形,萧季沉却突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殿下,他这不是在您身边安插眼线吗。”小厮道:“仗着陛下的喜欢,竟然对您指手画脚,殿下受得了这般委屈,小的可忍不了。”
“谁告诉你他仗着父皇的喜欢。”萧季沉止住脚步,被人紧盯的赤裸感从天而降。
他回头,南荣遂钰冲他挥挥手。
这样的人,能在后宫中脱颖而出,难道真因美貌而生吗。
美貌恰恰是最便宜的东西。
小厮:“可他平时那般做派,陛下来信他也藏着掖着,上次奴才见陛下送来的珍宝,他私吞了不少呢。”
“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多久。”萧季沉忽然说。
小厮:“回殿下,小的自殿下回大都后,便被皇后娘娘指到殿下身边。”
……
接替葛桐的是越青,先前负责后备补给。
粮草被中断,便只能继续向前打,抵达下一座城才有的吃。偏偏镇守珀州的人是支持西凉王室起兵的魏氏。
“主将魏士丛,半月前从皇都调往珀州。”越青携情报而来,没顾得上喝口水率先汇报道。
“也是灭燕氏元凶之一,燕氏族长便死于他手,公子,他……”越青迟疑。
南荣步栖道:“如今情形,我们不一定打得过。”
“西凉早就知道边境定然保不住,便在我们攻打前提前放弃,再用魏士丛与邯州前后夹击。大皇子带着部分人后撤,就算能挡得住邯州,运送粮草的马道畅通。”
“我们没有时间。”
西凉放弃边境,将百姓性命弃之不顾,自然也不会留下粮食与珍宝。珀州内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百姓也面临缺粮的危险,难不成真如盗匪般打家劫舍吗。
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战争之中的牺牲品,遂钰下不了手。
再多的兵法,也没有一本能够告诉为将者,断粮之后该如何突出重围。
遂钰喉头滚动,听见南荣步栖说:“只有奋力。”
“与其饿着肚子打仗,不如吃饱了和他们血拼一场。”
“……那么。”
“那么就把所有粮食拿出来,让大家伙吃饱喝好,请珀州有名的戏班前来唱几曲。”遂钰从桌旁箱中找出巴掌大的檀木匣,长发自肩头滑落,他拢过发尾缠绕的银质薄片,轻轻放进檀木匣的锁眼中。
咔哒——
盒盖自动弹开,其中是临行前萧韫交给他的圣旨。
南荣步栖失声:“这是。”
将圣旨平摊于桌面,除了加印玉玺处被盖过章,其中竟无一字。
所有人都以为南荣遂钰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是出兵西洲的旨意,但潮景帝所交托给南荣遂钰的,却是比兵符更贵重的东西。
倘若皇帝驾崩,这道圣旨便可作遗诏。
在边境打仗,萧韫很清楚被人百般掣肘的局促,就算南荣军愿意信任遂钰,舍得将性命全部交托于新的主将,但其他州未必肯
“若有需要,陛下允准我随时从各州调兵。”遂钰往砚台中倒了些茶水研墨。
“如果我们能够得到各地军营的支持,或许萧季沉那边能够尽快连通粮马道。”
天下看似一体,实则纷乱割裂,自秀州起,却不知以何为终结。
“不能用!”南荣步栖猛地冲上前夺笔道:“遂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此战胜,南荣氏功勋加深,若败了,你就是叛国谋逆,家中所有人都已经为了大宸折进去了,难道你还要——”
墨迹顺着遂钰掌腹纹路逐渐向外扩散,遂钰用牙齿咬住上唇,刺痛清晰地直抵神经。
数月的殚精竭虑,导致他的意识始终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口鼻咽喉时时上火溃疡,喝了多少祛火的汤药都不济事,后来他也就这么含糊地过,不再用药上心。
“萧韫他信任我。”
“我看你是疯了!”南荣步栖骂道:“为了个男人?!”
“是,为了萧韫。”
“他相信不了任何人。”
遂钰轻声慢语,细数道:“先帝想了结他,他的同胞兄弟们几乎杀了他,他的儿子正在杀他,一力扶持的寒门勾结世家索他性命。”
我知道我是疯了,遂钰想。
遗忘后宫苟活的岁月,磨灭那么多苦难的痕迹,他全身心地投入进萧韫一力创造的天下中,在朝局里感觉成为他手中剑,掌上刃。
用顶珠救他性命时,遂钰便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他想教会萧韫什么是信任,什么是世上最珍贵的感情。
聪妙皇后没有来得及告诉萧韫的,他便走过山川江河,把见闻都写进故事里,回去讲给萧韫听。
他走不出的大都,他替他看。
十日后,调配部队支援南荣军的圣旨连贯三州,唯有一州给予答复,却因必经之地经过邯州而难以通关。
萧季沉遇刺,秀州种族余孽在邯州的帮助下,屡次夜间偷袭,幸而皇后为护萧季沉安危,将族中精锐尽数安排于边境之间,尚能支撑片刻。
密报传回南荣军,一室寂静,幕僚与将领们等待首座王爷的决断,遂钰单手撑着前额闭口不言。
珀州城门附近荆棘密布,魏士丛加派人手工事防御,战线横贯数里。
燕羽衣率兵接连夺回失地,捷战频至,西凉不会再给大宸更多时间,而南荣军也经不住这般看似无休止的内耗。
遂钰淡道:“珀州的戏班……哪个最有名。”
“将士们辛苦多日,明日吃顿好的。”
“听戏,吃茶,唱曲。”
“再来几口炖煮软烂的骨头肉。”
之后就……
抄起家伙什,与西凉人一决胜负!
第145章
大宸国力对西凉,远比燕羽衣想象中的更具威胁。
从大宸着南荣军出兵,不过短短七八日功夫,燕羽衣的压力便在顷刻间卸去大半,与他对峙的西凉军多数前往西洲与大宸交界处。
“南荣遂钰没上过几次战场,却敢于直面魏士丛。”
年轻的南荣王军血战西凉主将魏士丛,就算战败也不过被笑称年轻气盛,普天之下的谋臣皆算定此战必败。
魏士丛没少与南荣军打交道,和新任南荣王碰上倒是头一次, 破釜沉舟之兵抱着必死的决心,若一昧守城恐有被攻破的风险,故而亲自率领大军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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