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原本打算察看他,却发觉仍然被自己握着手腕的岑青好像在发抖。
他骤然扭头,视线里看到的就是岑青闭上眼睛往后倒下去的一幕。
“岑青!”
黄鑫顾不上别人,一把拽住岑青,把他接在了怀里。
好冷——
黄鑫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第6章 鬼压床
岑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
洁白的病房和明显的消毒水味道,让他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地方,并且在第一时间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坐起来想要下床,却没有料到一阵眩晕和恶心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袭来。
岑青没能稳住身体,差点栽下床去。
“哎我去!你小心啊!”
熟悉但也不是很熟悉的声音中,一个人扶了他一把,让岑青靠回了床头。
“那啥……我就去上个厕所,你怎么搞这一出,三金回来要骂我没看好你了!”
岑青缓了一下恶心的感觉,朝这人看去,认出了这个有点胖胖的是他们一个宿舍的另一位同学,叫徐兴成。
“咳……你还好吧?”
岑青轻轻嗯了一声,问,“我怎么了?”
“脑震荡啊,身上还不少伤。”
膝盖尤其严重。
话说回来,徐兴成也没有想到他喘着粗气赶到体育馆会看到那么吓人的一幕,躺了一地的人不说,被黄鑫抱着的岑青满头满脸的血,眼睛紧紧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挂了。
徐兴成倒是不知道倒了那一地的人都是岑青放倒的,否则他怕是要怀疑人生。
他只当是黄鑫冲进去救人时弄的,而黄鑫也顺势认下了这个锅。
因为这件事后果有点恶劣,他们把这些人都送医院来之后,黄鑫是被家长给抓回去收拾了。
所以才会让徐兴成守在这里——毕竟岑青好像没有家人。
“你还是躺着别动,这样自己会舒服一点,想喝水还是上厕所跟我说就是了。”
徐兴成表情有点复杂,说实话,他看到岑青这个样子,还蛮同情的。
岑青静默了一会,脑子里的晕不仅仅是脑震荡,还有对自己混乱的记忆。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他记得的就是当时忍无可忍主动跟曹明昊那帮人动手了。
其实岑青会打架一点也不稀奇,他的成长环境比所有人以为的还要糟糕太多,岑海东那个人渣不但好赌还有暴力倾向,岑青不论是挨打的本事还是打架的本事,有一半都是在岑海东手里练出来的。
他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
只不过他状态真的太差,加上曹明昊他们人多,他打不过是必然的。
脑袋上挨了一棍之后,岑青只觉得满眼都是血红,然后他的意识就好像退到了一片混沌中。
等等……不对!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片段。
他掐着张林的脖子照着他脸打,把他的呼救扼在喉咙里的画面。
他压着曹明昊的肩背,把他的脑袋摁在水里,要溺死他的画面……
他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即使再生气也不可能失控成那样。
更别说仅凭那些零碎片段,他都能感受到当时他是真的要弄死曹明昊。
再往前追溯一点,他朝曹明昊亮刀的时候,有一瞬间是瞄准了他的颈动脉的。
这不对。
岑青呼吸一窒,只感觉悚然。
“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要吐了吧?不行我还是叫医生来再给看看。”
岑青没力气阻止,徐兴成已经按了呼叫铃。
很快就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医生给岑青看了一下,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才说道,“没什么严重的问题,轻微的脑震荡引起的不适,外伤按时用药,多休息就好,情绪不要太激动,放松一点。”
徐兴成道,“他脸白得像个鬼,随时都要闭过气去的样子,真没事啊?”
医生表情不是很好看,“所以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打什么架?”
那谴责的眼神还落在了岑青身上,不过岑青现在心乱如麻,根本顾不上旁人。
看起来那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反而就像是听不进劝的叛逆少年。
医生啧了一声,懒得再多说,交代了几句其他注意事项就走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徐兴成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他的手机,好一会才听到岑青忽然问道,“曹明昊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徐兴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关心救你的黄鑫现在有多水深火热,关心那几个混子?”
岑青难得显得呆,“啊?”
徐兴成,“你该不会不记得是谁把你带出来吧?”
说实话,岑青真的不知道。
他的记忆绝对出问题了。
徐兴成絮絮叨叨了半天岑青才听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曹明昊那帮人伤得比你重,关键是曹明昊,好像溺水了一直没醒,黄鑫被他爸抓回去了,估计没好果子吃。”
岑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这次下手确实重了些,不过只要曹明昊能醒,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被他爸多揍几顿。”
岑青欲言又止。
徐兴成眯了眯眼,“你要说什么?”
“黄鑫说那些人是他打的?”
“是啊,那不然呢?还能是你这个细胳膊细腿的打的?”
岑青:……
“能联系上黄鑫吗?”
“你先把你脑袋养好吧,刚才医生说了让你别多想,放轻松一点,黄鑫他爸就他一个儿子,还能打死他不成。”
岑青:……
他只能闭嘴。
*
下午的时候岑青感觉自己头晕呕吐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他早上劝徐兴成回去上课,徐兴成以受人之托为由拒绝了。
吃过午饭之后岑青又说了几句,徐兴成觉得岑青这人不识好,气呼呼的走了。
岑青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已经可以起身,走慢一点就不会感觉特别难受了。
他出了病房,去挂了医院的精神科。
“我感觉我精神状态不太对,我好像……有精神分裂,双重人格一类。”
他在精神科医生意外的目光下,坦然的说。
之后医生让他填写了几分表格,又和他交谈了好一会。
最终医生说的却是,“你的心理没问题,精神分裂双重人格这种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你最近精神太紧绷,心理压力有点大导致的,不要胡思乱想。”
岑青掐了掐自己手心,“但我……”
“至于你说总是感觉又冷又累,也不排除心理压力过大反应到生理层面,免疫力降低也容易生病,要加强锻炼才行啊。”
医生说得有理有据,岑青安静了下来。
顺着他的话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是……真的吗?
不。
岑青回了病房的当晚,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冷再次裹挟了他。
这一次他不但感觉到了,甚至还……‘听’到了。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叫他“青青”“宝贝”“老婆”,翻来覆去的轮换着叫他。
他如同梦魇中被鬼压床,分明不断挣扎着想醒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掀开一丝眼皮,岑青“看见”的却是一团黑影覆在他上方,牢牢压着他的模样。
那黑影有着人形的轮廓,却看不分明五官。
嘴巴的位置是裂得特别大特别大的一个笑容弧度,显得怪异且惊悚。
‘宝贝……’
它叫他。
‘下来陪我吧……’
*
第7章 跳下去
“啊——”
岑青尖叫着睁开了眼睛。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手脚酸软无力,巨大的恐惧感还残留在心头,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
果然是做梦了。
病房异常的安静。
听徐兴成说是黄鑫给他送的医院,安排的病房。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单人间,自然只有岑青一个人住着。
这会是晚上,病房没有开灯,不过医院的走廊向来都开着很明亮的灯,灯光透过房门上头的玻璃照进来,病房里其实光线还算可以,至少不影响视线。
所以岑青能够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确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可是……
为什么,他会感觉听到了另外一道呼吸声?
呼哧、呼哧——
像是弥留之人喉咙里发出的嘶哑气音,又像什么阴冷的水生生物在吐着舌头……
但当岑青凝神细听,却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莫名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湿冷一片,手指头冻得很僵硬,弯曲一下都很难受。
“怎么这么冷?”
岑青呢喃着,伸手想去按房间空调的制热开关,也就是这时,一阵无比阴冷的气息从身后环来。
像是被一件浸泡在冬天湖水里的毛衣死死裹住的感觉,不但冷彻心扉,而且那股腐坏发腥的气息猝然涌入鼻尖。
岑青原本就僵冷的手指完完全全僵住了。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在他左耳不断舔舐。
血液再一次仿佛被冻住,昨晚独自趴在教室课桌上时的感受再一次清晰的袭来。
快跑!快跑!
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恐惧表现在生理上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的岑青终于体会到了,原来恐惧到了极致的时候,真的会浑身僵硬又虚软,压根动也动不了,别说逃跑。
“为、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不见的东西缠着他,不知道是无法回答他还是不想回答他。
冰冷刺骨的气流钻入他的衣裳,在他腰侧流连忘返。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冲上岑青的喉头,甚至冲掉了他大部分的恐惧心。
他最恶心,最恶心的就是被这样碰。
这让他在这一瞬间甚至顾不上恐惧,也不考虑未知的诡谲和生命危险,猛地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把紧紧黏在后背上的东西给掀了出去。
随之被掀开的还有被子。
岑青想也不想的跳下床去,就这么光着脚冲到房门口,一把拉开了病房门跑了出去。
夜里的医院几乎没有人,走廊安安静静,却在岑青一头闯进来的时候,他头顶的那盏灯欻一下灭了。
一股寒意从脊柱往上窜,直冲头皮。
岑青本能的继续往前跑去。
欻、欻、欻——
伴随着他每一次脚步,他头顶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灭掉。
身后明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岑青却觉得那黑漆漆的走廊深处藏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正在用猩红的眼睛贪婪的看着他,一步又一步贴着他的脚后跟追着他,要把他拖回身后那阴冷无比的黑暗中。
他只有跑,不断的跑。
每一层楼的中间都应该有一个值班的护士站,晚上一定有人值夜班的,那里不但有人,还有灯。
跑到那里就行了。
岑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着。
他是昏迷着入院的,不知道这个医院到底有多大,但即使再大,跑了这么久,怎么都应该到了。
为什么这条走廊长得仿佛完全没有尽头?
身后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严重。
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岑青却顾不上那么多,不知道到底是血还是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掉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眼睛干涩疼痛。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好像变了,前面本应光亮整洁的医院走廊被肮脏狭小的小巷子取代,垃圾堆和臭水沟的味道呛得他睁不开眼。
小小的身体被用力的推搡了一把,他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快跑!青青快跑,别回头……”
哭喊声,男人的痛骂声,拳头和脚落在身体上的闷响声交织成一片,是幼年岑青永远的噩梦。
他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无法反抗也无法逃离的幼年时期,眼泪不断流下来,湿了一片脸颊。
身后妈妈叫他快跑的哭喊声变成了求救,一声一声无比的凄厉。
岑青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不要看!不要听!
假的,都是假的。
快跑,快跑啊岑青!
心底的呐喊和妈妈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巨大的悲恸让岑青有一种心脏即将爆开的灼痛。
恍然间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湿冷又尖锐的什么东西好像抓住了他裸露在裤腿下的一截脚踝。
‘下来陪我吧——’
好像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他耳边呢喃。
“不、不,不!”
他朝着看不见的东西猛地踢踹,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
原本就受了伤的膝盖再加上猛烈的动作,岑青站不稳,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他还在拼命的蹬踹着,眼泪落了满脸,没有发觉用红绳挂在脖子上,藏在病服里的玉葫芦掉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
那翠绿的玉葫芦变得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剔透了,仔细看的话,那上面好像沾了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直接从外面渗透进了玉葫芦的内部,成了一块小小的污浊的颜色。
岑青的动作激烈,某一瞬间感觉脚踝上的冰冷桎梏感一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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