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季风时不时回头,再一次问道:“我们这样没关系吗?”
许渡啧了一声说:“我和你的事就只有你和我有关系,和别人无关,懂了吗?而且,林叔答应我会劝我爸,这事儿他迟早得面对,好歹不是第一回了,应该打击不算突然。天塌下来林叔在。”
“不过,”许渡转而问起何季风另外的事,“这么大的一笔奖金你都不要了?全都让给那个什么好帅的人?”此时,大屏幕的感谢名单上审计团队由曾郝帅带头出现。
何季风看了看大屏幕说:“你知道吧?我们审计需要保持独立性。但是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估计至今还没有这样的案例来判别个中是非,为了尽可能减少以后可能会发生的麻烦,我退出是最好的选择。”
何季风认真地看着许渡:“和你对赌,押上所有我也心甘情愿;但你若是赌注,我不会允许任何风险的存在,哪怕退出。除非——”
“你不要我了。”
许渡瞳孔收缩,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用轻快的语气说:“何老师,我们戒赌吧。反正我注定是你的了。”
第二天,两人来到崟城,一家理发店门口。
“哎,我这样突然来见咱妈会不会把她吓着?”许渡有些许的紧张。
何季风饶有意思地看着许渡:“咱妈?适应得挺快啊。”
“啧!”许渡揪了一下何季风,“烦人!我认真的!”
何季风躲了一下嘻笑着说:“好好好,乖,没事啊,我看现在你被吓着的可能性比较大。”
许渡白了他一眼:“我没有。”
何季风突然又认真地强调了一遍:“那希望你,真的不要被吓着。”
然后就牵着许渡进了门。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剃头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收音机里放着莲花落。
“妈。”
“妈?”
隐约地,女人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缓缓地就睁开了松软的眼皮,对着面前的落地镜一聚焦,看到镜子里自己儿子的模样。
“囡囡?你回来了!”女人睁大眼睛,说着就要起身。
何季风上前轻轻抱住女人说:“对,季风回来了。”
女人喃喃几声:“季风?季风...哦,季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妈妈看看你。”
何季风松开女人,把许渡拉到女人面前说:“妈,这是许渡,知道你喜欢模样俊的,我带他来给您瞧瞧。”
女人双目有神地直视许渡,咧着嘴连连点头表示赞许:“许渡是吧,真好看,比我家囡囡还好看。”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渡突然久违地接受到一个来自女性长辈的赞许,尤其是爱人的母亲这样的状况,一时也红了脸,只能木木地应着。
女人突然留意到许渡的脑后留着一撮发尾,立马来了兴致:“许渡啊,阿姨给你染个发好不好,颜色一挑,可俊了!”
“妈,别闹,人家头发好好的就别折腾了。”何季风无奈地劝道。
“没、没关系!阿姨给染的肯定顶儿漂亮!能让我成为街上最靓的仔。”许渡大声说,“来吧阿姨,您随便染。”许渡一屁股就坐到了镜子前的椅子上。
何妈高兴地准备工具去了,何季风凑到许渡耳边轻声说:“喂,别就着我妈,回头让你哭着走出理发店。”
许渡窃窃道:“这不是给咱妈留个好印象嘛。”
何季风直起身自言自语道:“只怕是留不住吧......”
“你说什么?”许渡没听清,就又问了他一遍。
“来了来了!”何妈这会儿从屋内拿着漂发剂和染发膏,手忙脚乱地走出来,何季风只能上前去搭把手。
许渡虽然追求帅气,偶尔搞搞发型,但是挑染还是第一次,所以当漂发剂和染发剂分别接触自己的头皮的时候,一阵阵剧痒伴随着丝丝痛意从脑后传来。
何季风看道许渡不停地舔嘴巴,关心地问他:“还好吗?”
许渡透过镜子看到喜笑颜开的女人,说:“没事,就是有点痒,没事。”
女人听了温柔地笑着说:“痒是正常的,阿姨尽量不碰到你的头皮哦。”
“哎!”许渡高兴地应着。
许渡忍着忍着,突然听到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是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鼻尖传来一股骚味。然后就听到何季风站起来弄倒椅子的声音和女人的啜泣声。
“嘤嘤...呜呜呜...啊啊——”
“没事啊,妈!妈!我在呢,没事啊,我们先进去,我带你进去。”
女人的哭声越哭越凶,许渡看着镜子里的何季风紧紧地抱着女人,将女人的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膛,然后哄着女人进了内堂。
许渡穿着理发围布,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和脑子是麻木的,哄闹的。直到那滩黄色液体流到他的脚边。
他轰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内堂边刚想进去,但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哭声和何季风的安慰声,他又止住了要去开门的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一阵踌躇之后,他默默地找到拖把,把地上的尿液拖干净,把梳子捡起来,然后又默默坐回椅子上,自己慢慢地给自己染发,等待,洗发,等待,吹干头发,等待。
等到何季风终于出来了,带着一脸的沉重。
许渡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何季风。
何季风走到许渡身前,蹲下,握住许渡手,轻声说:“抱歉,吓着你了吧。”
许渡摇摇头,摸了摸何季风紧绷的脸颊,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妈她......老年痴呆症。我爸出车祸走后她就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会尿失禁,有时候东西也拿不稳,有时候也认不了人。”
“之前你不是问她为什么叫我囡囡吗?因为在我之前我有个未出生的姐姐,我妈一直都盼着她,准备了好多好看的衣服,从一岁到小学的都有,但是后来因为医院护士的失误,打错了点滴导致她流产,之后就对我那没福气的姐姐念念不忘,我出生后也经常把我当女孩子养。”
“她给她取名叫季雨。”
“囡囡是季雨,囡囡也是季风。”
“但她现在只有一个我了,我其实挺怕的,怕她突然哪天就消失了,怕她彻底失智,又怕她太过清醒,会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就像今天这样。”
许渡低头吻了吻何季风的头顶:“别怕,现在有我了,你不是一个人,季风不是一个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何妈妈才终于醒过来,她走出门来,看到两个人互相靠着,疑惑地问着:“你们?”
“囡囡,他是谁呀?”
何季风站起来,眼色一片阴郁失落。
许渡却很积极地走过去,亲热地挽住何妈妈说:“我是您儿子许渡呀,咱刚不是说好了吗,您给我染头发,我做您儿子。睡一觉就忘记的话,儿子可要伤心了哦。”
何妈妈看了看何季风,又看见许渡脑后彩虹似的一撮头发,觉得特别眼熟特别合心意,模模糊糊就信了。
晚上,何季风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了一晚上。
送何妈妈去睡的时候,何妈妈拉住许渡的手笑着说:“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又拉住何季风的手,温柔地说:“你也是妈妈的好孩子。”
何季风眼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流转,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
夜晚,几乎所有的人家都熄灯睡了,许渡与何季风没有开灯趴在阳台上看星星。
许渡仰着头看着天,说:“何季风,你知道吗,星星会知道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何季风跟着抬头看着一闪一闪的远方,说:“嗯,这种美好适合哄小孩。”
许渡转过来笑着眯起眼睛:“那你愿意让我哄吗?”
何季风低头轻笑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只是嘴角尚未摆平。
“那你知道吗?”许渡又说,“你的喜怒哀乐,除了星星,我也会知道。”
“星星不会说话,但是我会。”
“所以何季风,以后我来做你的星星吧,这样你的倾诉就不是没有回应的黑洞,累了就对着星星说,星星没法替你受累挨苦,但是星星会抱着你,和你说,辛苦了,要快乐啊,还有——”
“我爱你。”
许渡面对面慢慢环上何季风,手轻轻在他背后拍打,轻轻摇晃,轻声重复着摇篮般的话语,似云雾般缥缈而柔和。
“辛苦了,我们季风。”
“要快乐啊,我们季风。”
“我爱你,何季风。”
何季风闭上眼,紧紧回抱住许渡,抓住他的最佳幸运:“谢谢你,愿意做我的骑士,愿意做我的星星,愿意做我的一辈子。”
就这样留下吧,我的爱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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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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