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在狂风中胡乱飞扬,与风拍击的声音大得都要和风声并肩了。
周齐阳骂道:“葛洲!你他妈去死!要跑不会提前招呼一句吗?老子脖子要断了!”
嘴里的沙没吐完,又吃了一嘴,季然牢牢地抓着铁链:“葛哥,呸、那莫非就是呸!……龙卷风呀?”
三人如同拔河一样牵连着。葛洲很快带着两人与龙卷风拉开了距离,飞起的风沙变得不再那么多,也不再那么猛烈。
他将小崽牢牢护在怀里:“龙卷风是强对流天气的极端,沙漠里很少有强对流天气,不应该会出现龙卷风。”
周齐阳也吐完一嘴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闻言却不再似之前般吐槽。
这句话说得对。
他也意识到了这即将又会是一个危机的到来。
而是……恐怕不止如此。
葛洲:“龙卷风是云层中雷暴的产物,之后恐怕还会伴随雷电,强降雨,冰雹和大风。”
是的,这简直罕见。
沙漠里出现龙卷风,龙卷风带来强降雨,沙漠里强降雨,这相当匪夷所思了。
当然,是对于几年前了。
如今的沙漠,出现什么都不为过。
季然似懂非懂,对于解释都只听懂了后半句,但好在聪明,飞快地融会贯通懂了什么意思。
“那如何是好呢?”他原本还有些兴奋,以往从未见过这种天气,只听传闻说一些走货商队遇到过,且纷纷危言耸听多九死一生,恐怖非凡。
一望无垠的沙漠没有别的色彩,葛洲蹙眉查看云图,他们已经走过三分之二了,若是来得及或许能避开这场龙卷风。至于何时雷电降雨,这方面没有专家研究过灾难后的天气地质,更不要说沙漠里的了。
“继续走。”葛洲沉默又凝重地收起智脑,希望能来得及。
轰隆——!
一道巨大的雷声划破天际,视线所达之处皆明亮了片刻,闪得的人头晕眼花,闪得葛洲无语。
葛洲:“……”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啊!”季然尖叫出声,紧紧回抓葛洲的手腕,“葛哥!打雷了!”
葛洲眉心一跳:“怕雷?”雷都没他尖叫声大。
季然摇头:“不怕的。”
“那你叫什么?”
“唔……”季然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
他尴尬地想缓解一下注意力,边跟着跑边往后一看,差些吓了一跳!
周齐阳不知何时已经双脚离地,被铁链吊着脖子和身体在空中迎风飘扬,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翻着白眼,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张着没了动静。
闪电闪过,映得周齐阳像失了魂一般。
“啊!葛哥!”
葛洲眉头又是一跳:“又是怎么?怕电?”
“不是!”季然着急地用被抓着手腕的手指费劲地扯着葛洲的衣袖,道,“周公的,他!他死了!”
“?”周公的?
哦,想起来了。周齐阳。
这有什么惊讶的?
葛洲回头看了一眼,见周齐阳看起来像抽了魂,但张着的嘴还在不停小幅度煽动。
会害怕的是后面这个?
葛洲眼角一抽,倒是想起来年少时候的事,好似以前也有过雷雨天气,这个营养不良的跟屁虫,好像打雷闪电时常躲在他那垃圾堆旁的破小单间后面,那处正好有堵墙。
周齐阳缩在墙角死死捂着耳朵,小身板不停瑟瑟发抖。
而每逢雷雨天气,葛洲都不会锁门。
啪啦——!啪啦——!
从天而降的东西打在了葛洲的头上,将他从短暂的过去回忆里抽身出来。
是冰雹!
还夹杂着雨点。
葛洲下意识看向季然,表情流露出一丝动摇,像是怕他再次尖叫。
季然倒是没再尖叫了,因为他也被砸得自顾不暇眼冒金星,哎哟哎哟地直小声唤:“哎哟,好疼、疼。葛哥,这又是什么呀?”
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这么下去要么被雷劈死,要么被冰雹打死,要么被龙卷风卷到天上扔到某处摔死,虽然这个小鬼已经死了。
葛洲打定主意停下脚步,扯着季然的手攀住自己的腰:“抓住!”
他扯开抱着小崽的左臂,取出储存在手臂里的某张芯片,装进了智脑。
而在下一刻,整个沙漠只剩下肆虐的雷电风雨,而唯一和沙漠不同的色彩,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不见半个人影。
第16章 那个低头推着婴儿车的红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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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咚——一声,最后的周齐阳被勾着铁链摔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像是尾巴骨摔裂的声响。
他皱着脸摸屁股,边抬起头来,可下一秒,在看到目光所及之处惊讶得合不拢嘴,瞪大了瞳孔呆滞住了。
古典富丽的城堡建筑如被经历了一场惨不忍睹的侵袭,破碎的砖瓦遍地都是,那些标志性的残破损失中仍能辨别出“昔日”的森然庄严。
他几人显得异常的渺小,不过是这静谧乱城中的一隅。
而在这废墟乱城之上空,却悬浮着一个超前又壮观的偌大机械球体,打下来的阴影如同深渊巨口将他们吞噬,远远望去都能感受到它的震撼。
周齐阳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
这是……
“造梦者……”周齐阳呆呆地张口,心中的讶异席卷了整个脑袋,毕竟他在十几年前就曾在新闻上见过这张盲图设计,没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竟有机会亲自踏进来一睹真容。
葛洲将同样呆呆蹲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的季然拉起来,牵着他往某一处走。
这个画面太出乎想象了,这根本不是季然有想象过的,半点没沾边。欧式古典与现代科技结合的时代于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应接不暇的场景让他挪不开眼,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此时此刻,站在充满了现代感的世界里,季然陡然油然而生了一股时代变幻莫测的无力感,他想起了曾经所处的年代里,见过木工们为了造一座两层酒楼劳作许多时日后,支起酒楼挂上牌匾时眼中的雀跃。
这是时代的局限,不,这是时代的眼泪。
季然和周齐阳都在惊讶,但显然两人关注的点截然不同,季然感慨两千年来的变化之大,而周齐阳则——
“这是造梦者……这……”周齐阳语气不稳,过度震惊半天才回过神来,两三步跑到葛洲身后喊道,“这张盲图你是从哪偷来的?!”
原本的寂静被他这么一声吼打破,季然吓了一跳,又听他继续说:“这是星国最先出世的第一张盲图!这是虫那家伙的第一个心血!怎么会在你这里?”
葛洲没吭声,看也没看他,继续往前走,倒是季然却突然一愣,意味不明地看向周齐阳。
周齐阳:“那家伙……!”
他话音一落,蹙眉愤恨地咬了咬唇,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不太灵光的脑袋超负荷运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虫背叛了贫民窟投向了联盟,所以他的所有作品全被联盟收了吗?当时是你收存的吗?不……不对,虫叛变的时候你还没投联盟……啧,你俩都是叛徒,妈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周齐阳没憋住,要是冷静一点的话他就不敢这么说了,但葛洲这次仿佛没听到一般,只一个劲往前走,不作任何回应。
季然脑袋瓜聪明,蕙质兰心,瞬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明白了。
他抬头看向面色平静毫无动摇的葛洲,坚毅的下颌线如一座陡峭锋利的冰川。
季然几欲张口,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抿了抿唇,同后头得不到回答已经游走在跳脚边缘的周齐阳问道:“联盟是何物?”
“别给我咬文嚼字拽文化!”周齐阳正烦着,无差别攻击,但嘴臭完还是回答,“联盟是什么?是最恶心的地方!”
当然回答也显得很臭。
“都是些为贵族卖命的走狗!”
季然摸了一把脸,擦掉周齐阳破口大骂喷到脸上的口水,对这个回答没发表意见,只默默记在心中,煞有介事地偷偷瞥了一眼葛洲,确认他没动怒后又好脾气地问:“那煞组织呢?”
“煞!”
周齐阳刚刚还龇牙咧嘴的叫骂,闻言立刻收起所有表情,动作之快带着点滑稽,然而提到煞他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脸变的无比专业,让人难以将眼前这个面露陶醉向往痴迷的人和刚刚的“骂街”联想在一起。
“煞的宗旨就是崇尚自由,我们立志扳倒贵族和联盟解放贫民,带领大家走向最璀璨的光明!”
季然惊讶:“神情大变!”
“骂谁呢?”周齐阳啧他一声,“什么大便?”
季然闭嘴,周齐阳没和他多计较,又挂上了一脸神往的表情。
如同被洗脑。
季然心中咯噔,默默凑近葛洲,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的周齐阳努了努下巴,不确定地和葛洲对视一眼。
葛洲神色淡淡,借季然扯着他的衣服松开了牵他的手,用力猛扯了一把铁链,立马将痴迷状态的周齐阳扯得人仰马翻,差点摔倒。
季然司空见惯了,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由着葛洲带路,反正他也知道这是他葛哥的东西。
葛洲真厉害。
季然那点对新世界的陌生感慢慢扩大,独自一人的孤独感越发扩散,驱使着他又捏紧了葛洲的衣袖,牢牢抓住。
该如何适应新世界?他该如何自处?
说起来,当时被爹允许外出时,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心情来着?于好友们又是如何初次相识的呢?
过去太久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葛洲停下来,他还没能将这莫名肆虐的情绪收起来,低着头多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默默倒退回他身边。
此处是一座玻璃栈道桥梁,将被峡谷分开的两边连接了起来,透明的玻璃底清晰地映出底下的模样,若是惧高者站上去,定是要腿软不已。
葛洲将小崽塞到他怀里:“看好他们,我很快过来。”
季然莫名有点惶恐,抓着葛洲袖子的手越发收紧,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他自己也有点茫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我不想你走。”
葛洲查看了一下智脑又收起来,闻言静静看了他两眼,视线又移到一旁,道:“那我开车。”
“……”
季然喉咙一梗,顺着看去旁边还真停着一辆四个轮子的车,比葛洲之前开的矮小一些。
莫名地,心里那点委屈竟意外地压下去不少,季然一时无语,只好道:“好的,葛哥。”
他的音调声线有着少年独有的清风,又添了一些温润。
葛洲单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待季然差异抬头时已经越过了他往车那边去。
季然恍然转身,下意识想摸上自己的额头,却后知后觉自己双手都没得空闲,又听葛洲的声音从他那高挺宽阔的后背传来。
“跟上。”
“……好!”
阴霾一扫而空,季然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开车过桥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桥的代码当初在设计时太过于灵活了,承重计算定了好几个可能性。
葛洲原本打算自己过去,留季然这小子看着这一大一小,他深知周齐阳那点三脚猫根本不会是这个身负诸多秘密小鬼的对手,放他一个人很放心。
不过刚才季然的表情不太对劲,让他想起之前在盲图里他突然的攻击,好像也是在落寞失神之后出现的。
季然和小崽坐在后座,小崽这会不知为何闹地可凶了,不停叫唤“车车”。
这不就是在这里吗?
季然好说歹说,还是没能哄好小崽:“我们正是在车里,小崽你看,这不是车车么?”
“呜呜!车车!”
“小崽你要什么车车呢?”
“车车!”
“……”
周齐阳选择捂住耳朵坐在副驾,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啧。
葛洲被这俩小孩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通过玻璃桥后停下了车,扭过身子身处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捏住小崽的小脸:“别逼我扇你。”
季然:“……”好吓人。
小崽哪里听的懂,见葛洲的靠近,反而甜甜地笑了,两只小手攀上葛洲强有力的手臂,笑的如一颗甜度超标的糖:“爸爸!”
葛洲手一顿:“……”下不去手。
小崽:“车车!”
车什么车!就该下死手。
葛洲拧了一把她的脸,用力不大半点印记也没留,单手提着她扔给了季然,季然唯唯诺诺的接过,生怕自己也被掐。
这手下去,怕是脸会烂。
“下车。”
车外仍旧是一片废墟,而头顶那个充满机械元素的球仿佛变大了一些。
季然多看了两眼,是他们靠近了一些,隐约能看到那上面错落有致地分布了好些格子窗口,不过不是面糊纸糊窗口,而是去方才那桥一般,是玻璃。
而近在眼前的是一座坍塌地只剩一层阁楼一般的平房,季然想不出它原来的模样构造,就见葛洲拖着铁链就往里走,他不再停留,也跟着进去。
里头的光景和外面天壤之别,里面处处进入是一片黑暗,在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这倒是与之前在那张盲图里有点像是。
而豁然开朗的地方,却完全天壤之别。
简单。
太简单了。
好歹之前那张盲图放置芯片的地方虽然空旷,但是那偌大的空间和高度,之前还是有点废弃的神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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