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关机了。
看着床脚渐渐上移的光斑,时间应该不早了。这种传道解惑的大好时光,应该没空处理小事。
甄天舔舔翘皮的嘴唇,看着屏幕商标亮起。
紧接着手机炸起震动。
他一个激灵,立马翻身跪坐。
紧紧盯着亮起的手机。
直到看清上面跳动的三个字是董斯齐,才缓了一口气,重新倒进被窝。
“说。”
董斯齐被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半夜偷鸡去了?”
睁眼到天明的人没半夜。
“失眠。”
马上步入结婚殿堂的董斯齐最近也失眠,十分有感触。
“那种兴奋与期待下的疲惫真让人着迷!对不?”
甄天闭着眼睛想,我这是心塞与绝望下的逃避,跟你没一个标点能对上。
“反正睡不着,那就不要睡了。”
一点儿也没能通过线路感受到兄弟的郁闷,董斯齐兴奋的毫无人性。
“一会儿我们去接你,先吃饭,然后去拍照!”
甄天先是一懵,立马看了一眼日历,才发现已经12号。
距离董斯齐和路晓萍结婚还有半个月。
这会儿拍婚纱照其实有点晚了,可两人非等甄天回来再拍。幸好有家知名影楼的老板和路晓萍的新总监是好朋友,就行了方便,答应拍好立马制作,能赶上结婚。
之所以定今天是因为据说今晚有罕见星座的流星雨,影楼的摄影师说要给新婚夫妇全天跟拍,在流星雨下完成一份儿能传世的大片儿。
都要传世了,肯定不能缺了最好的朋友!
甄天被两人轮番嘱咐要记住日子,提前空出时间。
这几天过了跟没过似的,他还真没注意到了日子。
看了眼快蹦到九点的时间,甄天拉开窗帘,阳光扑洒,晃得他睁不开眼。
气温明显比昨天高了不少。
他有点儿担心昨天摆出来的那些釉料。
因为是带着微矿石的料型,密封不严会出现雾气,不及时处理会影响釉色。
而且他昨天已经打开,虽然尽量封了,但骤变的温度差还是会有不小的影响。
素胚烧好已经复瓷,釉料要是出了问题……
“我去英大一趟,”甄天打开衣柜,“一会儿去中心广场等你们。”
昨天他把初瓷和器图分解画一起带了回来,只需要去拿走剩下的工具和那批釉料,晚上赶一下应该能完工。
就不用去英大了。
甄天一个愣神,漏掉了董斯齐的话。
“什么?”
“来的时候穿西装!” 董斯齐的语调带着奇怪的严肃,“就你衣柜最里面那件!衬衣也拿最贵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你过得好得不得了!”
“你结婚还是我结婚?”甄天套上毛衣,随手抓了两下头发,“我是去跑腿的,穿身坐一下就得熨的衣服,我又不是有病!”
董斯齐空前坚决,还在那嚷。
“别管有病没病!必须穿!”听着甄天压根不听他的准备出门,连忙搬救兵,“老婆!老婆!你快来!”
那声音凄厉的,甄天耳朵都要聋了。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嘀嘀咕咕,换了路晓萍的声音。笑着说看过影楼的礼服,没有他穿的码数,而且看着都不太讲究,就想着还不如让他自带。
听着很合理,可有董斯齐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在前,甄天是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他确实不太想穿别人的衣服,所以还是换了身休闲西装,想着等到了现场再看那两个人到底搞什么鬼。
临出门的时候看到放在玄关的药水,顿了下,把它和旁边的车钥匙一起塞进衣兜,拿上大衣出了门。
到英大时上课的音乐声刚落下尾音。
甄天把车停在校外的公共车位,步行朝兼济楼走。一路溜着楼边,再换上貌似捷径的小道,十分钟后走到了昨天那个林荫小道。
冬天也林荫的路更显清冷,可能落了早晚的霜露,又不怎么见阳,石板铺就的路上湿漉漉的。
甄天走得很慢,到了路中间停下来,朝里张望。发现这个角度可以直接看到兼济楼的楼口,清晰可见。
几个学生进出,一辆货车,没猫。
压了压帽子,他快步上了楼,发现三楼办公室的门开着,脚步一停,顿在楼梯口,一时间没敢动。
晃见门口人影晃动,他下意识退了一步,看着一人一桌倒着退出来。
钝钝的酸涩缓缓涌上。
两人一桌很快占满了整段走廊。
正面推着桌子出来的工人这才注意到挡到了人,有些慌张:“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好!”
说着就示意另一个人先过来,要退回去。
“不用,我拿了东西就走。”
里面的工人听了伸手把靠墙的袋子递过来:“是这个吗?”
甄天接过,看他们艰难地往楼梯间拖,上去搭了把手。
两个大叔很腼腆,一直道谢。
解释说来给学校更换办公室的桌椅,换到三楼电梯出了故障,他们也不熟悉,不知道应该找谁。看是最后一张,就索性从楼梯抬下去。
甄天没说话,帮着抬上货车后离开。
走了两步又回头。
“有没有看到一只胸前有粉色的猫?”
有。
两人齐刷刷指向二楼。
“刚才看见它卧在二楼走廊口晒太阳!”
因为长得挺霸气的,两人还上去逗了逗,差点儿被挠。
甄天视线都没往那放,转身就走。
“哎!那不是!”
仿佛应景儿似的,二楼栏杆处探出个脑袋,看到正在离开的背影先是歪了头,然后就要往回缩。
没缩回去。
大脑袋猫咪挤进去容易出来难,挣动间被卡地嘶声叫唤。
两个大叔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迅速掠过,眨眼间,猫咪身边就蹲了一个人。
甄天摁住它,看好角度把它侧着拽了出来。
回归自由的猫后腿一蹬撞过去,五体投地似的张开身子贴在甄天身上,指尖还勾勾缠缠的挂着他的衣角,喵喵个不停。
声音又细又柔。
甄天被扑地险些坐在地上,感受到身上的小身子起伏温暖,手终于盖了上去,眉眼扬了起来。
“救了你两次。是不是得报恩。”
把药水拿出来,揉了揉它的圆脑袋。
“跟我走,不让你当串色儿。”
大猫扒拉着往上爬,眼见着像条狗似的要去舔他的脸。
“别动。”一双手把猫咪扯走。
没错,扯的。
连带着被猫爪勾着的甄天都被拽了起来。
“……”
甄天低头盯着被勾破的衣角,心想幸亏没听董斯齐穿那件最贵的。
原来要分手的人连只猫都不能动。
楼珩谦掂着不停挣扎的猫,补偿似的盯着站在他眼前的人。
藏蓝色西装给人原有的温润加了几分精致贵气,成了水墨般的浓厚。黑压压的头发乖乖呆在帽檐下,笼着润白柔畅的脸部线条。此刻垂着眼皮,清俊的眉耷拉着,抿着的嘴片发白,带着星星点点的颤动。
积压的所有情绪忽然散了。
楼珩谦第一次觉得他可能是个差生,一道题错了一遍,记不住,还要再错的那种。
明明已经知道,见不着人比考虑等待衡量厉害多了。
叹了口气,把碍事儿的猫一松,伸手要抱他。
“楼教授。”
身后一个男声带着客气和笑。
才想起来办公室还有个不速之客,楼珩谦转身不咸不淡地道了歉,赶人。
“合作流程的事你找校长谈更合适。”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长得斯文和气,看了眼甄天精英似的打扮,眼里带着试探,怀疑是同行。
还觉得有些眼熟。
他记性不错,来之前才看过楼珩谦的一些信息,想起来这位是楼珩谦的“绯闻对象”。
还真有一腿啊!
心想这知识分子还真是大胆,在学校都敢搞。
有些看不上,可还是表现地接受度良好,颇为大方地挑话题。
“这是您男朋友吧,可——”
“不是!”
甄天往前站了站,和身边人的距离自动拉开。
他知道楼珩谦在看他,可他对上赵挺伟的目光没有丝毫倾斜,重复得疏离淡漠。
“不是。”
赵挺伟观察楼珩谦,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也没有否认这个的回答。
他连忙道歉,说着场面话。
甄天听不太清,只感觉到耳边的一声嗤笑。
看着楼珩谦迈步走向办公室,视线里的人从侧脸成了背影,越离越远。
直至消失。
一直等机会继续谈事的赵挺伟立马跟上。
二楼走廊再次剩下一人一猫。
猫咪无声转来转去,朝着办公室喵了两下,跑过去,又停下回头看。
“走吧。”
甄天把帽沿拉了又拉,直到眼皮被压的抬不起来。
“你也不是我的。”
猫走了。
甄天艰难地眨了眨眼,把药水瓶轻轻摆在栏杆显眼的位置,转身下楼。
无意识数着台阶,觉得真是神奇。
明明整夜没睡,可他却感觉醒了。
第61章
要问赵挺伟这辈子最自豪的是什么。
那就是他的眼力。
虽然做的是古董生意,可他能一本万利的诀窍从不是看那些死物。
他冲的是人。
只要人他觉得能用上,总有一天得在他手上滚一圈儿,给他留点儿财利。为了能用到人,他也不少招儿,就算在灰色地带走几步也不算新鲜。
那时候多好,道上儿上谁不叫他一声爷?要不是走了次眼,差点儿直接断了他的根,也不会到现在才折腾出来这么一间小公司,还得为点儿小事儿亲自跑一趟。
“楼教授,我们公司虽然刚起步,可实力自认还是足的。”赵挺伟自豪的恰到好处,“这次派来学习的师傅们手上功夫不差,你尽管差使!”
“客气。”楼珩谦表情冷淡,“学校会安排。”
赵挺伟当然知道会统一安排,可他这次送来的人不能随便扔个地儿。他本来借着谈捐楼的事儿跟校长暗示过,可对方只为难地告诉他不好办,不归他负责。
可真新鲜,安排一个人,校长管不了?
还真管不了。
赵挺伟听人说,据说当年为了把这位楼教授留在本校,老校长承诺只要是楼珩谦负责的勘探项目,从人选到收尾,学校全权不管,随他折腾。这个承诺是写到合同书上的,盖的校长和学校的章。就算换了新校长,也没人想过动这个。
没办法,他只好上门,就为了要句准话把事情敲死。要不然他那边铺好了路,事儿不往上走,他的计划全得白瞎。
看着站在窗边的楼珩谦,赵挺伟似笑非笑:“楼教授是负责人,还得听学校的?”
楼珩谦盯着那个背影,看他被成群的林木掩住。目光收回,看了眼团着他脚的缅因,猫跳起来跑到一边。
他坐回办公桌前,拿出手机朝他随手晃了一下。
“不送。”
赵挺伟斯文不起来了,自从当年被那兔崽子摆了一道,他就开始处处不顺。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有机会重回之前的辉煌,还要被个搞考古的小子拿捏?
他勉强笑笑:“想让杨师傅跟着,也是因为他在陶瓷工艺上造诣很深。” 状若不经意,“他说那套新工艺套瓷里有一件梅瓶,和‘夜月青花’的手法有些相似,值得研究研究。”
摁下发送键,楼珩谦抬眼扫过去。
“是想告诉我,‘夜月青花’是假的,你们唯真也真不了?”
“……我们手续齐全!”赵挺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连忙否认,“我是说——”
“既然值得研究。”楼珩谦把手机扔到桌上,嘴角一斜,“请便。”
赵挺伟脸色铁青着走了。
缅因跃上桌子,蹭了蹭楼珩谦的手。
“你在他面前就是这么装乖的?”楼珩谦面无表情,“还想舔他。”
猫咪退了一步。
看着它胸前没洗掉的颜色,楼珩谦想到昨天狼狈的猫。
“追他去了?”
喵呜。
缅因蹲坐,金色的眼睛看着他。
就像他在医院睁开眼,看到它的第一眼。
“你还记得他。”
“想跟他走?”
楼珩谦起身,居高临下地和它对视。
“可惜人家不稀罕。”
“不管记得不记得,他都不稀罕。”
见主人走出去,猫咪跃下桌子,站在门口探出脑袋。
走廊上,楼衡谦路过那瓶药水,眼神波澜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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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广场是S市名副其实的商圈中心。
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儿留个大广场,主要因为地势高且斜,建房子不安全,放着游玩正合适。
尤其是天文活动,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只要支上望远镜,再不专业也能看见点儿东西。
没专业当然也行。
“快看猎手座。”
董斯齐按摄影师的要求,抱着路晓萍站在一个大型望远镜前张望,指着东北角的一个星星群,斩钉截铁地科普。
要不是怕毁了底片,路晓萍的白眼都要翻上去了。
“猎户座和射手座是不是得给你颁个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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