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重而古旧的两扇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砰”的一声,他抬眸望去,周围仍是冰冷的石墙。
第37章
隔壁院子里嘈杂的叫喊声又传出来了,楚南风实在是有些好奇和沈霁住在一起的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被称为“泼夫” ,一时好奇之下,他带着自己的两个暗卫攀上了墙头。
爬墙不要紧,要紧的是爬墙之后看到了什么。
在正午阳光火热的照射下,楚南风清楚的看到了被绑在墙角的两个倒霉蛋——应相鸣和慕容擎。
沈霁这院子看起来要比隔壁景河的院子大上一些,不过这会儿整院子的人,这院子再大也白搭。
院中靠墙种了不少竹子,再往里的地方有张竹制的矮脚桌,桌后有藤椅,一袭青衫的男人正靠在那藤椅上。
那男人皮肤瓷白,如瀑长发不绾不束,披散在身后,顺着椅背垂下。
楚南风看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人的身份,这便是当年红遍螭琭国,刺杀螭琭王之后音讯全无的那个戏子了,叫沈霁。
院子里男女老少都有,一大群人围着个行容温润的男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刻不停,几个稚儿排着手围着那男人转,口中“泼夫,泼夫”地叫着。
楚南风觉得这场面颇为有趣,杵着自己的下巴倚着墙头看了起来,也不着急去救那两个被绑在墙角的傻子。
过了一会儿,沈霁终于被吵的不耐烦了似的站起来,手里还端着杯茶,他抿了一口,略清了清嗓子:“大师傅,把人给我请出去!”
“各位,请!”
那看起来挺温和的男人冲一群人伸出了手,摆出送客的架势来。
可惜,那乡亲们并不领情,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还要跟他争吵一番。
楚南风刚在心里想这男人会怎么办的时候,就看到那长的温润,行为举止也温和端庄的男人,掏出了一把——砍刀?
是真的砍刀,乌黑的刀身在阳光下没有一丝光亮,刀身有男人一臂长短,上面两道凹槽。
男人皱着眉头,一手握刀,好脾气道:“诸位,请!”
楚南风:“………?”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绣海棠长袍,外罩薄纱,金线勾成的海棠与流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怎么看也不像是用砍刀的人。
楚南风总觉得这人更适合拿一把纤薄软剑,而不是这么粗犷的砍刀。
几个小孩子看着拿出砍刀的男人又是一阵大叫:“快跑啊,泼夫要砍人啦!”
然后一群大人小孩呼啦一下就跑没了影子。
楚南风一时之间只觉得无语。
“墙上的朋友可否下来一叙?”沈霁端着自己那杯放温了的茶,抬眸看向自家院墙。
楚南风看了眼那两个被绑的结实的傻子,下来了,墨风墨逸仍旧隐在暗处。
他稳稳地落地后,客气的冲沈霁施了一礼,以表尊重:“沈先生。”
掐指算来,沈霁今年三十有余,公子是叫不得的,只得称一声先生。
沈霁瞥他一眼:“这位公子可是为了……”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冲着墙角抬了抬下巴“可是为了这两位来的?”
楚南风点头:“不知沈先生可否放我这两个朋友一马?在下替他们两个向您赔罪。”
沈霁摆了摆手,没什么要计较的意思:“人不是我绑的,你跟我家大师傅去说。”
说完他伸手一指。
楚南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那收了砍刀的男人:“这位……”
楚南风顿了一下,思索着应该管这位沈霁的大师傅叫什么。
男人看了他一眼:“在下什九。”
“什前辈……”
什九摇了摇头:“衡公子不必以前辈相称,在下与清明同岁。”
清明?楚南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霁表字清明。
他复又抬头,那叫什九的男人已经解开了绑着二人的绳子,轻声道:“衡公子见谅,我竟不知这两个爬人院墙的是九生门的人。”
什九这一句话出口,楚南风竟有些后悔刚才没换身衣服再进来了。
楚南风自进到落日城后便一直是黑袍加面具,这一身打扮,是个人都知道他是谁,毕竟他大师伯的衣服样式和他的还有些差别。
这会儿什九的一句衡公子,让他有种捂脸遁走的冲动,这事干的,还真是给九生门丢人。
等楚南风带着应相鸣二人走了之后,沈霁又坐回了藤椅上,懒哒哒的掀了掀眼皮:“刚才那人?”
“九生门的下任门主,叫楚衡。”
“这样!”沈霁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话锋一转:“大师傅,到晌午了。”
什九一愣,然后了然道:“想吃什么?”
“芦荟虾,酒酿圆子,………”
沈霁一口气报了近十个菜,等什九往厨房走的时候,他又提了音量:“甜点要香草糕。”
第38章
楚南风出来折腾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还是回了客栈,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情愿,他是真的怕了那宁亲王。
让他高兴的是,回到客栈后他便没再见着那神出鬼没的宁王殿下。
客栈的小二给他端了盘新鲜果子,又上了壶好茶,然后下楼去了。
佛生莲还保持着早上楚南风他们走时的那个姿势,手里拿着本不知道哪儿来的书看的欢快。
“白日里可有什么事情?”
楚南风让小二打了热水上来,青天白日的时候便开始沐浴。
他隔着一扇屏风和佛生莲说话。
后者思考了一会儿,道:“有的,神医谷的人来了,掌柜的把人安排在这层了,东面那间。”
楚南风下榻的这间客栈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聚和春”,隶属于缃安李家。
客栈分五层,呈宝塔形,最下面一层地方大,只摆了一排排的桌凳,是招待江湖人的。
第二层分成两部分,东侧雅座,以屏风和盆景分出一个个小空间来,西侧是包厢,相较于雅座来说,隔音更好,隐蔽性更高。
等到三楼往上就都是客房了,随着楼层的增加,住客身份也愈加尊贵。
楚南风他们几个的客房在顶楼,整个楼层只有四间客房,分别称“梅兰竹菊”呈“回”字形排列。
佛生莲说的东侧,是他们客房正对着的那间,叫“赏菊室”。
楚南风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这客栈的布局,然后从浴桶里站起来,扯过屏风上挂的布巾擦拭身体。
就在这时候,变故突生。
好好的棚顶被人开了个洞,瓦片连着灰尘一股脑的砸下来,站在浴桶里的楚南风甚至没来的及把自己下半身擦干,仓促中只来得及伸手扯过屏风上挂的白色中衣裹在身上。
虽说形象不佳,但好歹是避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赤身裸体的尴尬情况。
“嗯?”
老神在在的佛生莲难得有了点儿反应,他抬眼,看向赤脚站在地上的楚南风,还有——砸破屋顶进来的人。
宁王殿下手里还握着长剑,细细的血流在剑身上蜿蜒爬行,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这位大人一脸无辜的举起了自己的手,道:“我可以解释。”
楚南风恶狠狠地看着他,心想:你解释个屁!
他伸手推开了挨着走廊的那扇窗子,提气叫道:“乔掌柜!”
“呀!大人?”软糯的声音响起,楚南风偏了偏头,正对上了蕲凝那张拾掇的唇红齿白的脸。
蕲凝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他小心翼翼地探着脖子往窗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小碎步地往楼下跑,一边轻轻叫道:“掌柜的~”
楚南风:“………”
介于宁亲王往日的痴汉表现,楚南风的心暂时还没大到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换衣服。
于是,楚南风在胡乱裹身上的中衣外批了件外袍。
他的鞋被那一堆砸下来的瓦片灰土埋在了下面,这会儿迫于无奈只能光着脚在地上晃悠。
楼迦夜直勾勾盯着那白生生的脚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咳一声,略尴尬地转过头去。
心道:“要死。”
第39章
同一时间,楚南风心里也是同样的两个字——要命。
这可是真要命,他好好的洗个澡,没招谁没惹谁就差点儿被埋了,现在面前有一头准备吃了他的狼(楼迦夜),身后还有只看热闹的假仙鹤(佛生莲)。
他鞋都没穿的站在地上,心里暗骂乔掌柜属乌龟的,走的比爬都慢。
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的乔掌柜打了个喷嚏,伸出去准备敲门的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蕲凝帮他敲了敲门,乔掌柜及时放下了自己的手:“衡公子,小的进来了?”
楚南风:衡个屁公子,他这会儿没戴面具,脸都让楼迦夜看全了,还衡公子,天杀的乔飞!
他心里头把乔掌柜骂了个底朝天,却口不对心的带笑道:“进进进,快进。”
一旁的佛生莲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只觉得这人今天真是格外的掉节操。
乔掌柜推门进来了,他顺着光亮抬起头,看着自家屋顶多出来的一个洞:“……公子不应该跟小的解释解释这个………?”
他颇觉一言难尽的看看那个洞,又用诡异的目光看了眼楚南风和手里提着剑的楼迦夜,凭着自己最近听到的一些个关于楚国太子的风言风语,脑补出了一出年度大戏。
“乔飞,把你脑子里的那些个龌龊思想给……给本宫打住!”介于楼迦夜在场,楚南风愣是把自己到嘴的“本座”二字吞了回去,改成了本宫。
这么多年下来,楚南风和“聚和春”里头长年不换的那些人早就混熟了,光看乔掌柜那眼神,他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没想什么正经东西。
楚南风一嗓子打断了乔掌柜奔着下三路去的猥琐思想之后,伸手一指楼迦夜,道:“乔飞你看好这个人,你客栈的屋顶是他砸的,找他赔去,另外,给本宫换个屋子,这儿可是没法住了。”
乔飞顺着他的手指头看向宁王殿下。
后者甩了甩自己剑上的血珠,无辜道:“这个……我可以解释。”
乔飞:在下不想要解释,在下想要银子。
大概是他表现的太明白了,明白到简直把“要钱”两个字挂在了脸上。
思维能力迟钝的宁王殿下终于想起打坏东西要赔钱这回事来:“掌柜的,损失我会赔给你。”
那感情好!乔飞从衣服袖子里掏出了个巴掌大的白玉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顿拨弄之后,他给了宁王殿下一个准确的数字:“八百二十九两一钱。”
这人钻进了钱眼儿里,报个赔偿都要精确到铜板,跟宁王殿下要完了钱,银票票揣到了怀里之后他才看见楚南风那一双光着的脚丫子。
大概愧疚了一息时间吧,他轻推了下蕲凝:“去,给这位公子找双鞋来,要对街玉衣楼的。”
他交代了之后看向楚南风:“关于客房,这个……今儿是真的客满了,这层倒是还有两间,但您也知道,那个我是没资格做主的。”
楼迦夜见缝插针地开口:“不嫌弃的话,我那间倒是还有个侧室。”
楚南风:我嫌弃,谢谢!
他果断道:“不麻烦了,我这里人多,皇叔您那侧室怕是装不下我们。”
楚南风一刻都不想和自己这皇叔多待,他向乔飞暂借了一间屋子,换了师叔给的衣服,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之后,带着佛生莲就往外走。
路过乔飞的时候轻声道:“我那两个朋友回来后让他们去贰佰肆十捌号巷找我。”
第40章
景河看着自己刚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的师侄,挑眉:“怎么回来了?”
楚南风:“小师叔,我屋子里被人砸了个洞,没法住了。”
景河犹豫了一下:“我这倒是还有空房间,但怕晚上影响你们休息。”
楚南风对自己师叔每天晚上干些什么事情心知肚明,淡定道:“影响不了,睡的死着呢!”
“那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景河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杯,起身往内院去了。
他特意挑了离自己房间最远的两间房收拾了。
佛生莲是个真正随遇而安的佛系青年,他不知道住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
楚南风看着一人捧着一杯茶,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从根本上来说这两个人还真是有些像,一样的有才华有能力,也是一样的……懒。
过了一会儿,出去逍遥快活的应相鸣和慕容擎过来了,两人对换住处这事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个没意见只持续到入夜前。
晚上用过晚膳之后,几人自食其力的烧了热水,沐浴之后一个个的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
月上中天,应相鸣睡得浅,朦胧中听到一声挺凄厉的惨叫,他眨了眨眼,坐起来凝神听了一会儿,没再听见那声音,只当是自己睡糊涂了。
然后过了不一会儿,又是一声惨叫,这回应相鸣听的清清楚楚,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调子尖锐,音调颇高,让人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接着一声又一声,把已经睡下的几个人都给吵起来了。
几个披着外袍,散着头发的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慕容擎最先开口:“我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
“别去,回来!”楚南风叫住他,顺带在他后脑勺上乎了一巴掌:“给你能的!什么都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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