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改造完成,陆天风险些认不出自己的小屋。
屋前有竹林遮挡,阳光保持在一个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的程度,上方还有个很大很大的紫藤花架。
屋后有十亩良田,各式瓜果蔬菜被罗列得整整齐齐,几乎囊括了整个山头,一眼望不到边。
再往后,还有片不大不小的湖,木枯桑稍稍一动手,便将其改成了个天然的温泉池子,池有假山,旁边还栽着几棵芳香四溢的桂花树。
更遑论还有扩容了不止一倍的地下冷冻室,以及焕然一新的各个房间。
“天风。”木枯桑亲亲密密地搂着他,“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稍稍修改了一下这里,但手艺有限,只能做成这样。”
说完他还有些担忧地望向陆天风:“将此处当做我们的新房会不会委屈了你。”
这辈子没住过如此豪宅、穷到出门都要花尹千煦钱的陆天风:“……”
某人可能对他的娇贵程度有些误解。
“你想多了。”陆天风说得分外艰难,他甚至找不出一个词来表达现在的心情,“不会委屈,我很喜欢。”
“可我想给你最好的。”木枯桑吻了吻他侧脸,“我想把过去的十三年补回来。”
木枯桑很少正正经经地说情话,多数时候是一边调笑一边动手动脚,因此,他此言一出,陆天风的双颊立刻红了一片。
“我都打听过了。”木枯桑温声道,“怀龙山西南边不远处有个小集镇,再过去有个码头,卖的多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若是有兴趣,我便陪你去逛逛。”
“倘若你想去游玩,告诉我就好,不管是大漠黄沙还是北国冰雪,不管你想玩多久,我都陪你,我的房子遍布世界,你想去哪儿都行,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倘若你玩累了,我便陪你回这里,安安心心地过一段舒服日子,我可以给你做梅干扣肉,还有荷叶醉鸡,等屋后的桂花开了,我还能为你做桂花糖藕,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法子为你摘来。”
“天风。”木枯桑环着他,“我很爱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说得可怜兮兮,听得陆天风心都揪紧了,想都不想便应了声。
然后身前那人凑过来,与他相拥。
他的前半生一直在提心吊胆与勾心斗角中度过,生死交际之时,他也会想着自己最后的结局,无非是被正道砍下头颅,或是如同上任蛊主一样,被抽筋断骨。
那时他总会自嘲地笑笑,然后靠着墙壁,咬牙割去伤口处的腐肉,接着打起精神与明天战斗。
他一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行走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前方竟会亮起一道光。
光中的人冲他伸出手,将他拉出地狱,说要带他去看看这人间。
夕阳漫天,晚风拂面,陆天风晃了一下神。
那一刻,他倏然想到很多年前,巫蛊山内乱,鬼面娇花领着数不清的随众,趁着他受伤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那天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断壁残桓轰然倒,半尺景色渐朦胧,他被逼得出山,又找不到一处山洞,迫不得已淋了一夜雨。
那夜,他唯一一次在雷雨声的掩盖下哭得泣不成声。
不过没关系。
以后的很多年,他都不会淋到一滴雨水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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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啦!
这几天没更新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该给他们什么样的结局,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他们的情意,我想过轰轰烈烈的结局,但最后还是写了这么一个细水流长的。
我想,对于他们而言,当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本小说的番外应该不会很多,充其量就是补充一下配角们的小故事。
同系列完结文《天帝的师尊太难当》在主页,荀肃×尹千煦,有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
# 番外
第33章 番外一:向晚
这江湖之中,有个传说。
传说那百草堂的小公子云向晚天资聪颖,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不但一手医术使得出神入化,而且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深受宗主云峰的喜爱。
只可惜,他双亲死得早,还身患绝症,穷极一生也只能靠着轮椅代步。
市井流言传得总是格外快,从开始到传到本人的耳中,不过用了短短一月的时日。
彼时云向晚正转着轮椅在自家的后院里逛,院里栽种了很多奇珍异草,贴身小厮和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折下一朵木芙蓉揉碎在指尖,让粉嫩的汁水溅满了掌心。
“少爷,您看要不要将那些人……”小厮斟酌着用词,话说到后半段便没了声。
这小少爷因为身体原因从小被宗主关在百草堂,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探查到他们底细的。
云向晚却只冷笑一声,转着轮椅侧身:“本就是事实,随他们去。”
“可是少爷……”小厮赶紧愁眉苦脸地追上去,又不敢伸手将轮椅拦住。
“没什么可是。”云向晚垂着眸,像是个局外人,“你堵得住一个两个,堵得了悠悠众口吗?”
哑口无言的小厮被云向晚赶走,于是偌大的后院便只剩下他一人。
木质轮椅经过了改造,摇动时并不像普通轮椅一般卡顿,但摇久了还是会感到吃力。
云向晚在院中摇了一圈,终于停下来,微微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游云。
白色的,一团团结在一起,在蓝色背景布的衬托下,缓缓地从西边飘向东边。
这是云向晚生命中最平凡不过的一天,过去的十一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每日清晨被小厮扶起,毫无尊严地被抬到轮椅上,然后在他们的帮助下洗漱。闲暇时去书房翻翻书,或是来后院看看这些草药,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和祖父说两句话。
至于说什么,也就那两句,问问今天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吃好喝好,这两天干了什么,又学到了什么。
千篇一律。
他的生活乏味且无趣,而这样的日子他或许要过一辈子。
父母于他而言不过是幼时启蒙书本上两个冰冷的字,朋友伙伴对他来说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外人看来,他身侧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人,那是祖父怕他孤单特地为他找来的,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风透着一股凉意,呼啦啦地从发间吹过,云向晚垂着眸子,一下一下缓缓地摇着轮椅,艰难又孤独。
一月后,他父亲云浩的亲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云瀚,与许家娘子成了亲。
婚礼办得挺隆重的,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他们说,进献的新婚礼物堆满了整个房间。
这些都是云向晚从小厮那儿听来的。
婚礼那日,他没去敬酒,也没在宴上露面。
他安安静静地待在昏暗的屋内,听着远处传来的敲锣打鼓,一个人待了一整天。
婚礼过后,他也没特意去拜访那位婶母,偶尔碰上也不过是淡淡地点头招呼。
云向晚从没想过百草堂宗主之位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事实就是如此,云峰不但举办宴会邀请了各大宗门的领头人,还大肆宣扬孙子那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最后才宣布了传位的消息。
那日,云向晚坐在祖父身边,下方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无数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身侧的云峰滔滔不绝,头顶的灯光目眩神迷,他突然窜起一阵落荒而逃的念头。
只可惜他是个瘸子,万事不由己。
就像宗主之位传到他手上时,他别无办法,只能双手接下,还要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与一群陌生面孔应酬。
就像他望向云瀚与许夫人时,发觉那两人毫不惊讶,这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唯有他一人。
成了宗主后,云向晚总算能出百草堂了,但他还是很少出去,旁人与他说话,他也不过用冰冷的壳子伪装自己。
他参加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宴会,听着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左右逢源,也去过几次所谓的诛邪之战,百无聊赖地望着那群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些大义凛然的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扣上一顶正义的帽子。
他只冷眼旁观着,将这些事当笑话看。
没人摸得透他,没人了解他,也没人懂他。
就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
世间万物于他而言似乎都没什么关系,不管是活在魔族入人界时的乱世,还是活在神魔大战后海晏河清的盛世,他都是一样地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时光如流水般冲过,轻轻一下便将他羸弱的身子骨冲倒了。
云向晚的病越发严重了。
他先前不过是咳嗽,现在演变到整夜整夜地咳,有时还会咳出一大口血,白日里好好地坐着轮椅便会昏过去。
每当这时,他的贴身小厮总会哭着跑上来扶住他,大喊着府医。
那时云向晚总会很想笑。
这世间还有什么神医比他的医术还要高超吗,他自己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旁人能有什么办法。
医者不自医。
病情加重后,云向晚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落日夕阳与晨光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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