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当宝宝了,”池译笑着拍拍他的脸,“风评被害的事我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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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译是个霸总,觉得自己这第二次蒙面的爸爸果然深藏不露。
用最冷静的脸和最炫酷的车技在午夜无人的街头猛冲,他正要开口,池廷先说:“今天我原本该在所里。”
“……为了跟我吃饭才回家?”
“嗯。”
池译在“难为您了”和“谢谢您”之间犹豫半晌,在一个惊险刺激的过弯握紧安全带说:“一家人,应该的。”
一时沉默,池译:“我……”
池廷:“N6-11吞了那只新来的纯种,差点破开监测室的门。”
差点,那就是没有,池译捕捉到关键词,问:“吞了是什么意思?”
池廷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直接转移话题说,“我没想到他们不报备就抓混血,那个孩子在我这里有备案。”
池译有点模糊的记忆,“你还朝他开炮了?”
“那架废机不能要了。”
“不,你炮口朝的明明是我们俩,”池廷开了窗,池译被吹得头发乱飞,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再次攥紧安全带,忧伤道,“你好狠的心。”
“混血躲得过。”
“万一他突然失灵不好用了呢?”池译摇头,“你好狠的心。”
池廷再次略过他这个话题,打着方向盘,十分刻意地问:“你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说不上来,”池译思索,心想他既然这么问了,那多少也该有点问题,“突然迫不及待想跟我结婚,算吗?”
池译说完就再次抓紧了安全带,他承认自己有秀的成分,在家长面前汇报恋爱进度这种事还挺新鲜的。
这位家长似乎真的被他秀到了,沉默一路,在最后下车时说:“算。”
怕他觉得不够严重,又补充,“有大问题。”
“……”
第45章
池译是个霸总,他现在唯一想的是开他爸的车带自己有大问题的对象跑路。
异研所这群心狠手辣的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拥有白色外墙的高大建筑已经塌了一半,三分之一秃头的老大正站在一堆废墟前调试仪器,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他对比了一下这两张脸的重合程度,突然大喝一声,吓开了池译试图抢夺车钥匙的手。
池译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体面地把手插回兜里,对旁边人说:“我记错了,他没想跟我结婚。”
池廷已经把任务编辑好交给了老大,向前踏进研究所,说:“晚了,他和N6-11暴动有直接关系,你可以考虑换个人结婚。”
“什么直接关系?”池译跟上他,越过四周断裂的墙板和闪动着白光的滋滋电流,进到总控室,想到什么,问,“那个N6-11,应该是他,对第三者的话题是不是很敏感?”
池廷正尝试重启系统,似乎有点棘手,他专心操作,随口问:“为什么这么说?”
池译敲敲其中一个半亮不亮的按键,竟然把周围一小片键盘都敲亮了,池廷停下操作的手,默默拍了拍手下始终沉寂的按键。
接下来的五分钟,两人从主机到插线板又拍又踢打了个遍,成功恢复了因为震动导致接触不良而全面断电的仪器。
池译说:“我看你像个正经人,应该不会做什么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会。”
“?”
池廷看也没看他,盯着屏幕上N6-11的监测数值说:“他短时间内走不了,你们不能结婚。”
池译松了口气,向他解释,“不是我的家庭。”
他目光移向屏幕一角的监控画面,对着上面一片漆黑问:“那花精真被吞了,该怎么解毒?我妈她……抽他血能有用吗?”
“注射药物,催生花体,榨汁。”池廷转身出门,“走吧。”
池译疑惑,“我也去?”
“过去看看,给你前男友挑个地方。”
“听不懂,”池译踢开面前一块板子,不小心砸到他爸腿上,又十分抱歉地收回脚,“我就一个现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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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译想给男朋友打个电话,接着发现这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
他暗自摸了个断裂的钢片在手上,思考着劫持所长跟他们员工对峙的可能性有多大,这刚认识的爸不仁他就不义,反正花精已经伏法,大不了这体检钱他不赚了。
一路上走过很多监测室,他们的门都或多或少有了碎裂,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都在努力卡着头往外挤,看到池廷走近,又争先恐后地往回钻。
池廷边走边低头记录着什么,池译不经意一瞥,看到上面诸如“C3-05意图趁乱破窗,需要承担一半损失,一周内联系监护人”,“F2-18隐瞒性征,十二颗头一起撞门,三天后手术,全部切割”“K1-09为从窗缝逃脱乱喷粘液,不幸被夹成两半,明早缝合,缝完拖地”。
池廷一路走一路记,各种生物恐慌的叫声此起彼伏,逃脱成功的巨蠕虫在过道上跟他们狭路相逢,转头就想跑,池廷镜片闪过一丝寒光,轻敲手边的墙,顶上一道激光在大虫蠕动的震天哀嚎中发射了整整十秒,最终将他化成一滩液体,艰难流进就近一间监测室。
池译默默收起手心钢片。
活阎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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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11的监测室比其他生物大了将近十倍,作为暴动中心,此刻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外面仪器东倒西歪摔了一地,大门倒是完好无损地紧闭着,只是门缝中不停流出各种颜色的液体,混到一起的味道十分刺鼻。
池译刚皱起眉,池廷就给了他一套防护服,池译原本想问仪器都罢工了是否还会有辐射,思索一番,没问出口。
两人互相帮对方穿好防护服,到医院听医生的,到下面听阎王的,准没错。
监测室内一片漆黑,这衣服有点闷,护目镜遮挡了本就不怎么清晰的视线,池译感到自己并没有直接接触地面,脚下踩过一堆凹凸不平的东西,有大有小,有硬有软,有的死气沉沉,有的还挺活泼,就是不怎么礼貌,还拽别人裤腿,咬别人鞋头,挂别人腿上搭顺风车。
疼倒是不疼,只是腿上挂的东西越来越多,脚步越来越沉,有东西隔着防护服和外裤捏上了他的膝盖,那一小块骨头被攥着,似乎被当成了借力点,有布料的撕拉声响起,什么东西刺透皮肉的声音,混着血和里面被捣烂的浆,咕叽咕叽,它在努力,一只小手,像是一个小孩握住了心爱的零食,撒泼打滚怎么也不愿意撒开。
然后池译有了右腿膝盖骨被抽离的感觉,上下关节都被捏开,蹭过一层轻薄的皮和肉,大张着血洞,从伤口向里看,只有暗沉沉的红和黑。
这防护服有点问题,不知道是被拽的还是本身质量就一般,他呼出的气全打到了护目镜上,间接给眼前一片黑红笼上了雾,带着水汽,在镜片上流淌出树枝状的纹路,恍惚化成了满屋的输血管道。
无数管道在输送血液,却没有去处,在最中央轻轻垂落下来,滴答滴答地浪费着珍贵的液体。
他的右腿短了一截,没了那块膝盖骨,软踏踏的皮肉支撑不起上身,这样很难受,一瘸一拐还拖着满腿的重担,根本不能好好走路,池译摸到了自己手心的那个钢片。
奇怪,他明明已经揣兜里了,不过也不重要,他现在应该把左腿的膝盖骨也挖出来,让自己两条腿变得平行。
反正也不疼。
第46章
N6-11注意到进门的那两个人。
藏在防护服下的面目看不清,但又一次让他想起当年,那个男人带百里妍进来看他,也是这样,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看得出那是最贵的材料,隔绝充满辐射的激光,也隔绝他。
为什么呢?
百里妍明明不怕他。
他们一起约会,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百里妍见过他的任何形态,他老婆从来不怕他。
那时他愤怒地拒绝了和她见面,对着那个黑漆漆的摄像头问为什么,我可以帮你挡住这个房间里所有恶毒的辐射,你不会受到一点伤害,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那样来见我?你害怕我吗?你讨厌我吗?你不爱我了吗?就因为……
因为什么他说不出口,就因为他杀了那个男人,那个现在还活生生站在老婆身边的男人。
第二次是百里妍一个人来的,她脱掉了防护服,穿着他最习惯的衣服,像在家里那样。
又跟家里不一样,在家里,百里妍看他的眼神不会冰冷,不会对他的触碰产生这样不加掩饰的抗拒,他那天差点杀了百里妍。
纤弱的脖颈和令人着迷的窒息,他老婆比任何人都强大,也比任何人都柔软,那张惨白却又美丽的面容让他心醉,他轻吻着因缺氧而不得不张开的唇,尝出了熟悉的味道。
他轻抚过垂落在侧颊的发丝,盯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笑容不住放大,“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涂这支口红那个早上,我们拿下了全城最大的项目。”
那是百里妍进入商场多年后第一次代表神秘的百里家族出现在公众视线,这预示着她此前的一切成就都会属于百里家,此后的一切行动也离不开对家族荣誉的捍卫与延续,所有人都会被她的光芒掩盖。
N6-11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只知道自己刚有意识就和她形影不离了。
他生活的那片玫瑰庄园中备受宠爱的女儿迎来了成人礼,在一个落雪的夜迎接着一批又一批客人,明亮的灯光下是欢声笑语与觥筹交错,他被栽种在紧挨着铁栏的角落,离得远,只看得到透过无数花影照射来的微弱亮光,因为他长得也矮,花头始终蔫巴巴垂着,是方圆几十里最丑陋的玫瑰。
庄园的主人为了哄自己爱花的女儿,曾经无数次想把他这棵丑花除掉,却每次都失败,他始终活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个追求完美的女孩,丑玫瑰被栽得远,从来没有资格见到她,只知道她很讨厌自己家的庄园里出现破坏美感的花,她不停向父母抱怨,说自己发现一株碍眼的丑玫瑰,却怎么都摘不掉,挖不动,于是庄园的主人对他下过铲,喷过药,甚至拿最锋利的剪刀划过他的花身。
丑玫瑰丝毫不受影响。
他也有一个一样丑呼呼的好朋友,经常戴着厚重的镜片,头发乱糟糟的,冬天还会拿围巾挡住大半张脸,他们互相不嫌弃,那个好朋友没事就靠到他旁边的铁栏上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后来似乎对他这朵丑玫瑰感到新鲜,那好朋友从偶尔过来看书变成了每天都要过来打个卡,摸摸他这不管施多少肥都雷打不动的丑脑袋。
丑玫瑰就是那时产生了当花以来的第一份意识,他也想摸摸这人乱糟糟的丑脑袋。
那人明明每天都会来摸他,可今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来?是因为那边更热闹吗?
离近住所的地方就是什么都好,花开得也好,丑玫瑰酸溜溜地想,何况今天还下着雪,这么冷,谁会想到一朵角落里丑不拉几的蔫玫瑰呢?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踩雪声,有一团光正在朝他靠近,来自那些灯火明亮的地方,越过那群美丽高傲的玫瑰走向他。
丑玫瑰奋力扬起了自己蔫巴的花头。
他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摸了上来,是熟悉的触感,夜风裹挟着小雪吹过,借着灯光,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她,可没有了乱糟糟的头发,没有厚镜片和挡住大半张脸的围巾,她有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穿着精致的礼服裙,为了遮挡风雪,外面罩了一件绒白的羊毛小披肩。
那双晶亮的眼睛弯曲着,一眨不眨地盯紧他,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丑玫瑰愣愣看着她,他想到庄园主那个最受宠的女儿和她举世无双的成人礼。
他这样的丑花是没有资格看到那一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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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妍很久之前就对这朵除不掉的玫瑰产生了好奇,那是一种面对全新挑战时的兴奋,她把自己日常读书的地方换到了这里,每天观察这朵花,尝试各种方法想要捏烂那颗握起来无比柔软的花头。
所有人和花都是她的,这座庄园里不允许有忤逆她的存在。
可偏偏这朵丑花是。
百里妍很讨厌这朵花,但今天不同,那位青梅竹马的博学邻居给她讲了一个故事,神秘的研究所和拥有强大力量的异常生物,百里妍想到外面那朵除不掉的玫瑰花,于是她骗那位邻居喝了很多酒,问出了更多本不该让她知道的东西。
鲜血顺掌心的伤口向下流淌,一滴滴落进丑玫瑰所在的土壤,丑玫瑰其实很愤怒,他开始讨厌这个漂亮的庄园女儿,这不是他乱糟糟的丑朋友,她从没有想摸他,她只是想拔掉他,她一直在用虚伪的表演欺骗他!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顺着根茎升流了上来,在他的花茎中央,那个鼓涨到几乎要开裂的地方,丑玫瑰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跳动。
丑玫瑰应该愤怒的,可他的视线突然变得很高,第一次近距离对上那双充满亮光的眼睛,没了眼镜和围巾,他清楚看到了这个人眼底的兴奋和因愉悦而弯起的嘴角。
早就酝酿好的恶毒语句没有说出口,新长出的那两只跟人类一样有力的手臂也没有如他想象般为自己出气,而是不甚熟练地抬起来,僵硬又缓慢地帮她拢好了几乎要顺肩头滑落的披肩。
可恶。
丑玫瑰还没来得及谴责自己,这个人又得寸进尺,把淌血的手递到了他眼前。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恶狠狠抓过来舔了一下,那人嘶了一声,皱起眉,想收回手,丑玫瑰似乎发现报复她的方法了,毫不在意她的痛痒,也不管挣扎间落到地上的披肩,凶巴巴在三口之内给她舔……愈合了?
那个人忽然抽出手,踩着雪转身跑开了,丑玫瑰目力惊人,捡起地上的披肩,疑惑为什么她的脸会跟玫瑰一样红。
于是他半夜爬进了她的房间。
他只有脑袋和胳膊是人的样子,其他地方是突然变得又高又长的根须,有些不方便,不过离开这个挨着铁栅栏的小角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从没有来过这么亮的居住区,也不知道她的房间在哪,但他记得那股气息,淡淡的,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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