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进去时,苏易辰已经顺着楚潮安提前说明的教室里一道很难注意的小门溜了出去,而许子航则是在疑惑那谁不在了的同时,误打误撞走到了“暗门”,然后被什么东西一把扯了出去。
快十二点钟时,楚潮安也赶回了美术楼。
画面一转,十二点整,烟花在耳边轰响的同时,许子航整个人贴着美术室的门,试图去听一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许易辰表面看似一如既往地矜淡、漠不关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也想打开眼前这道门,虽然他以前总是不与人为伍,但如果对方是某个人,他并不乐意当一个旁观者——他也想当站在那个人面前的人。
可是,以什么理由呢?
毕竟今天是他第一次真正记下了那个人的生日。
六月一日。
他很久都没过过的节日了,但现在,似乎有了比以前更重要的意义。
苏易辰偏过头,看向栏杆外一望无际的黑暗,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这栋楼的另一面是绚烂烟火。
“所以,今年遥遥想许什么愿望呢?”
楚潮安嗓音低哑又温和,他的眼尾微微上扬着,里面的笑意像有魔力般有些勾人沦陷。
方遥冷哼一声,“反正你也不知道。”然后乖顺地闭上了眼,许了个短暂又重要的愿望,睁开眼时倾身张嘴将蛋糕上的十九根蜡烛都吹灭了。
“谢谢你,安安。”
蚊子似的声音传入楚潮安耳里,他勾起音调“嗯?”了声,有些捉弄般地问:“遥遥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到,能再说一遍吗?”
方遥撅起小嘴,故作凶狠地瞪大眼睛。“我说你是笨蛋。”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就给忘了,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大概是,他上一次过生日是在上辈子一个遥远的时间点了吧。
自从上大学谈了第一场恋爱后,似乎就没人给他过生日了吧,主要是他选择的分手日期偏偏很巧,总在六月一日那天。
大二时他和许子航谈恋爱,谈到六月一日分手,他记得几天前这人还总暗示让他给儿童节礼物呢。不过这辈子没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注意了。
大三时他和苏易辰谈恋爱,也是六月一日分的手,只是转头他就和魏闻勾搭上了,是在同一天。
后来的好多年里,他都和魏闻在一起,算是最长久的一次“恋爱”了吧,毕竟这回是他逃不走了。所以生日什么的,早就无心过问了。
方遥想着想着眼眶又湿了,楚潮安不明所以,忙着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今天是怎么了,被我感动了吗?可我以前给你过生日时也没见你这副模样。”
“谁叫你突然消失的。”方遥怕露馅,随便找了个理由硬塞。
楚潮安佯装无奈地叹道:“好好,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丢下你我是小狗行不行?”
“你还敢有下次?”方遥小脑袋嗖得一抬,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过去。
楚潮安心道真是个小祖宗,嘴上却还是讨好地哄道:“没有下次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
烟花放完了,美术楼的人也差不多走完了,每个出楼同学的脸上都挂着不一样的喜悦,有的为今天的冒险之旅而兴奋,有的为天空外的烟火或星空而沉醉。
而许子航蹲在美术楼下啃着一块生日蛋糕,时不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苏易辰,“学长给的你不吃吗?”
苏易辰低头,看着手里一块草莓蛋糕,兀自沉默着。
另一边,方遥愉悦地拉着楚潮安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像只快乐行走的小猫咪,嘴里哼出的歌曲转眼混入一旁的车鸣声里。
热闹的气息在凌晨依旧犹如潮水般喷涌,闪烁在城市街巷里的霓虹灯像是团团萤火,总是在越深的黑暗里散发出越明亮的光彩,于是两道人影交叉着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活了般在水花里扭动——
下雨了。
第15章
循规守矩上了几天课后,由于临近期末,方遥和楚潮安周五全天没课,所以都睡了个懒觉。
中途方遥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了,他半睁开眼睨了眼来电显示,是他大伯打来的,“唔,怎么了吗?”
“我在家呢,今天学校没课。”
“什么?那傻逼不见了?”方遥听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消失了好几天,皱了下眉,难得爆了句粗口,“他不见了关我屁事。”
对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哎虽然我们都不喜欢他,但是你看你爸的遗嘱立的继承人是他,这不再过几天方子清就十八岁了,这节骨眼出现这事情,我怕其他人对我们方家抱有其他想法,这对你以后顺理成章上位也不好,遥遥你和他一个学校,你帮忙问问吧。”
方遥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了句“好”。
手机被他发泄似的摔到地板上,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浅蓝的星空条纹映在眼底,他很喜欢看星星,而妈妈也总在他父亲和另一个女人欢愉时带他出去看星星。
他妈妈还在世界上的时候他还很小,像个小团子一个踉踉跄跄跟在母亲身后。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懂父母之间怪异的相处模式,他只知道自己讨厌父亲身上的香水与酒气混杂的难闻味道,反倒是更喜欢母亲身上清新的薄荷味。
直到上了小学,他开始渐渐接触这个世界,可当他满脸兴奋的拿着小红花回家求母亲夸赞时,家里只传来模糊的喘息声,他顺着声音找到了父亲的房间,矮小的身体站在半掩着的房间门口,清澈又迷惑的瞳孔里映出两具白花花的□□。
那个时候他不太懂,但在母亲消瘦的容颜下,以及只有他一个人医院里日复一日的陪伴,他好像又懂了——他的爸爸不要他们了。
方遥已经记不清母亲在医院里待了多久,又被折磨了多久,在无数个数不清的夜晚,消毒水几乎麻痹了他的呼吸道。
他很喜欢夏天,因为总能看见星星,妈妈也总是用羸弱的手轻轻抱住小团子似的他,一起透过玻璃窗数天空上的星星。但他又不太喜欢夏天,因为经常下雨,还总是打雷。虽然他是不怕打雷的,但他的妈妈害怕。
于是打雷的时候,他便用自己的小胳膊抱着妈妈,一直到总是假装强大的母亲再也撑不住,于某个长夜,在他怀里安静地离开了。
那天依旧下着暴雨,雷鸣轰响,天空上只挂着一颗他从来没见过的星星。
母亲走后,很久没出现的父亲终于出现了,出现在一场婚礼上。
方遥刚刚从墓地回来,在喜庆的大厅里的冰冷角落里待着,无光的眼里看着一对燕尔新婚,四周好不热闹。
长大后方遥才知道,妈妈是很爱父亲的,即便和家族断了联系也要跟着一个男人私奔,用自己的钱帮助男人共商,建立一个立足于世的企业,但后来父亲没有那么爱母亲了,在母亲怀着他时就不爱了。
母亲原本以为生下他后,对方会有所改变,结果那个女人也怀孕了,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在医院里,方隐在睡梦中模糊地听母亲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宝宝,没能给你一个家。”他知道母亲也许到死都还在奢求男人回来看她一眼,因为给母亲下葬时,他发现了母亲捏在手心里的一枚戒指。
继母带着儿子顺理成章搬进家里后,还在小学阶段的方遥成了家里的透明人,但还在他性格好、长得乖,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
但他还是选择了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生日决定死掉,他没去学校领属于自己的儿童节礼物,而是去了一个能看见很多星星的旷野里。
那天是晚上,天空繁星璀璨,他踩过溪流遥远地望着前面的一个建筑楼,这个地方是他摸查了好几次的,那建筑里现在没有人住了,很适合一个人安静地离开。
不过,他的宝藏地似乎被人捷足先登了。
方遥站在溪边,不远处的建筑楼顶立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看轮廓似乎和他一个年纪,那影子不断往天台边缘走,似乎下一秒就会悬空。
这个人也要跳楼吗?
方遥好奇地想。
那要不等他跳完自己再跳?
但是万一自己看到他的“尸体”被吓到了不敢跳了怎么办?
方遥有点生气,一致认为楼上那个人会坏自己的事情,于是连忙跑到楼梯,伸开手臂仰着脑袋望着楼上的人,他们目光相撞,在一轮明月下。
“不准跳!”方遥听到自己软糯的声音响起。
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清脆的疑惑声,“为什么?”
因为你抢了我的地方。
方遥生气地想,直到他不小心看清了月亮后那张漂亮的面孔,像极了母亲常给他讲的故事里仙子一样,他的话到了喉咙末梢又拐了个弯,于是,他听到自己说:
“因为,因为会很丑。”
会吓到他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溪边,流水湍湍,隐匿在田野里的蝉鸣悠长动听,方遥和楚潮安排排坐在石头上,月光下的仙子突然问了声。
“方遥,遥是遥远的遥。”
仙子“嗯”了声,然后说:“我叫楚潮安,潮水的潮,平安的安。”
“好有寓意的名字。”方遥感慨,“那你怎么还跳楼,岂不是辜负了你爸妈。”
楚潮安落寞地垂下眼:“我妈妈不在了。”
“对,对不起。”方遥有些意外,居然和他一样,“那……你父亲呢?”
楚潮安没啃声,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方遥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属于同类的气息,乌黑的眼眸犹如小鹿似的微微睁大着,他扯着甜软又清亮的嗓音,“那我可以叫你安安吗?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与那张仙子似的脸不同的是,他有些冷漠,看起来并不太好相处,于是随口丢了句,“随便。”
兴许是好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方遥朝楚潮安扑过去,愉悦而纯粹地抱着对方,像极了一只找到小房子的猫咪。而后者在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瞬间那块空洞了很久的空间被填满了。
楚潮安面无表情地想将人推开,奈何对方跟着粘人的猫儿似的扒在身上下不来了,于是他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为什么?”
为什么和他当朋友。
明明才相处不久,还是以那么不太美丽的方式认识。
方遥向后拉了一小段距离,十分大胆地伸手捧住对方的两颊,真诚又无邪地说道:“因为你很漂亮呀,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所以你刚刚跳下去的话会有人难过的。”
“没有人会难过。”楚潮安实诚地说,长睫搭在眼睑投落下一片阴影。
方遥朝他摇了摇脑袋,“不,我会难过的。”
“所以你现在认识了我,以后就不可以再偷偷消失了。”方遥盯着对方,用最软糯的话说出最认真的、最重要的话。
似乎下起了小雨,哗啦啦地落在四周,朦胧的雾有些遮了眼,楚潮安一时愣在了原地,连雨什么时候下大了、对方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什么时候把他拉走躲雨了都不知道,他只是一昧地、又付出了自己全部的信任跟随着。
其实楚潮安想说的是,比起自己,明明眼前这个人更像是天仙下凡,将他的命硬生生地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之后在小房子里躲雨的时候,方遥和楚潮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并惊讶地发现他俩原来是在同一所小学读书,于是方遥又多了个“缘分”的话题。
那个时候楚潮安不太喜欢说话,以至于方遥总调侃他是个矜贵冷公子。
“安安,你得多笑笑呀。”明媚的阳光下,耳边溪流声响,方遥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着一双纤细的小脚,脚踝漫过冰凉的溪水。
这是他们相遇的第七天,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多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
楚潮安微抬着头,有些失神地望着蔚蓝的天,许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后来,他们成了同病相怜的朋友、一起长大的竹马、以及……无话不说的不被定义的某某。
“方遥。”
“遥遥。”
回忆中的方遥被一道声音扯回思绪,方遥回过神后,才发现楚潮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房间,此刻正站在他床边。
“喊了你半天都没声,我还以为你在梦游。”楚潮安桃花眼一抬,半开玩笑道。
方遥抿了下唇,抱过自己的鲨鱼抱枕,他没把电话里的事情告诉对方,而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楚潮安说:“我饿了。”
楚潮安看了眼柜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了,他轻笑一声,“是该饿了。”
“吃早饭还是午饭?”楚潮安走到门边时,忽然留了句没有意义的问题。
方遥悠闲地站在衣柜前选衣服,随口答了句:“吃你做的饭。”
门口又传来一道笑声,方遥施施然地穿好衣服,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拿过被楚潮安捡起来放桌上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两个人的相遇故事。
第16章
由于昨夜下了雨,外边的天气不算太热。吃过午饭后,方遥编了个理由说“朋友急事找,你在家好好复习”,也不等楚潮安再多询问,他趁着对方洗碗的间隙就溜走了。
路上,方遥拦了个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后又打了个电话。
对方在响铃快要结束时才接通,方遥没有在意,只表情冷漠地问:“方子清,你这几天跑哪儿里去了?”
吞吞吐吐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我,我一直在学校啊。”
“放屁,你们辅导员打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方遥冷不丁道,“还有,大伯二叔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我确实有点事情。”对方不知道是躲哪里去了,四周格外安静,“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方遥一怔,随后嗤笑一声,“方振年留给你的那些钱还不够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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