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散了谢翡遮掩双目的黑色丝带。
又是一阵风袭来,谢翡感觉到了眼睛的异状,看向女子的血淋淋的眼眶,“前辈!”
她为何要将眼睛赠予自己?
女子的神魂开始溃散,化作一片片碎光,露出一个怅然而又释然的笑容。
随后像是感应到了有人靠近,向谢翡的后面道,“谢大师这些年的照拂。”
住持一片良苦用心,让无数人上山,给她讲各种故事,只不过,想要唤醒她沉睡的情感与自我。
住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一路走好。”
阑珊界消失,后山不过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茂林,那棵杏树依旧在,硕果累累。
有多少年,未曾用真正的眼睛看蓝天、白云、苍山、绿树......
谢翡上前,摘了一颗黄杏,尝了下,果然又酸又涩。
“大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住持笑呵呵的上前,“终于能够自己上来,摘几颗杏子,回去给乖徒儿做杏干了。”
谢翡再一次看向枝干摇曳的杏树,跟上住持的脚步,下山。
凤凰林,谢婉清?
下了山,小和尚们听说阑珊界不见了,欢呼不已。
原来,隔三差五,课业最差的弟子,都要上山采杏子,给猴子讲故事。
并非是为了杏子,而是为了唤醒小猴子。
如果不这么做,小猴子会沉睡,然后阑珊界会失控,会化作人形,下山祸害百姓。
“小猴子为何要把杏子看作自己的孩子?”
如练道,“师父说,大概是执念吧,或许,她曾有孩子,思念自己的孩子。”
谢翡又问,“为何阑珊界会在广寒寺的后山?”
“在我未出生之前,就有了。大概只有师父知道吧。”
谢翡知道,问住持,住持并不会回答。
谢婉清大概是与住持相识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尽心尽力照顾。
进了屋,陵亦还在睡,气色比之前倒是好上许多。
谢翡放下心来。
谢翡没想到,有生之年,双目还可以复明。
刚刚恢复,总觉得有些干涩。
凌霄神殿一役,他一直未免,见陵亦睡的如此之香,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躺在他的身侧,睡着了。
昏暗的雨夜,磅礴大雨。
女子抱着怀中幼童,“宝宝,别哭。我们快到夏溪镇了。到时候,你舅舅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数位黑衣人执剑,挡住了女子的路。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对我一个妇人和孩子下死手?”
为首的人指向女子怀中的孩子,“怪就怪在,他生来便是罪。”
“胡说!”女子抱紧手中的孩子。
“杀了她,夺走孩子。”
女子自是挥剑反抗。
一路逃亡,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追杀,终是体力不支。
死之前,她要知道,追杀她的人,究竟是谁?
使出全部力量,挥向为首的那人。
剑气破除了他蒙面的罩布。
女子不可置信,“秋谷吉,为什么?”
秋谷吉,“我奉的是殿主之令,杀了你们,”
“秋仲元?”女子似乎不相信。
秋谷吉趁其失神,刺向女子胸口。
谢翡骤然惊醒,原来,都是梦。
他抚摸着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给了自己眼睛,所以,自己才会梦见,她的过去?
如果没有记错,陵亦的父亲就是这个名字,秋仲元。
陵亦的父亲,为什么要杀谢婉清,还对一个孩子动手。
他会知道一些隐情吗?
一旁的陵亦的床榻,早已经凉了。
他起来了?
整个院子,都不见陵亦的踪影。
出门,遇见了如练。
如练道,“施主,你醒了?那位陵亦施主先行一步,回去了。叮嘱你醒来之后,不用去找他。”
“他何时离开的?”
“一日前。”
一日的时间,足够陵亦回到了陌桑阁。
醒来的究竟是陵亦,还是聆枢?
要是陵亦的话,应该不会离开吧,难道说,醒来的还是聆枢?
谢翡急切需要知道,向如练道别,“还请替我向住持说一声,谢翡有要事先行离去,他日再来向住持亲自表达谢意。”
身形如电,疾驰而去。
半路,被陌桑阁的左护法越阡陌拦住了去路。
“谢翡,阁主说,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回落安城。”
“什么意思?”
“阁主说,你想要的答案,一切都在白帝城。”
谢翡脸色难看,不知道这是阁主意思,还是聆枢的意思。
“喂,你那什么眼神,放你自由还不好吗?难道你以为陌桑阁是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阁主说你立了大功,放你自由,陌桑阁最注重等价交换了。”
“陵亦呢?”
“陵亦出任务了,连我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我只知道,他不在落安城。”
“谢左护法。”
陵亦不在落安城,他也没必要执着要回去。
依照游舟的性子,说不定,就是借着左护法,告诉自己陵亦的去向。
游舟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聆枢躺在床上,嫌弃的道,“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晕。”
“师娘,黑刃虽取出来了,没想到这万骨化灵阵这般厉害,竟然寄生在你身上了。”
聆枢道,“我知道,不需要你重复。”
“这可如何是好?还是应该告诉师父一声。”
“要是你跟他说,从此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师娘,我也不会留在陌桑阁。”
聆枢的性子说一不二。
游舟不好强求,真怕他走了。
“游舟啊,我回来的路上,一个青年给了我一颗记忆珠,非要让我看。现在我闲着无事,捏碎了一起瞧瞧。”
游舟从他手中,接过琉璃色的记忆珠,捏碎。
眼前的景象,犹如一道画卷打开。
雕梁画栋,装饰喜庆的大殿,空无一人。
梅寒、牧流二人,一身锦绣喜服,拜堂成亲。
聆枢想起梅寒那句,天地为证,山河为媒,我与牧流成亲了。
记忆珠的内容过于短暂,冲击力却是相当大。
游舟胆战心惊的转身,原以为会看到修罗再世的魔尊,没想到,聆枢唇角竟然微微弯起,认真的点评,“这喜服的做工,倒是符合仙家一贯的做派,奢侈华丽,还挺好看的。”
“师娘,你不会是气糊涂了。”
聆枢笑笑,“你这声师娘,我怕是从此以后,都担不得了。”
游舟脑海中想着如何安慰聆枢,没曾想,他似乎平静接受了,再叫师娘,确实刺激他,换别的称呼,恐怕也会伤害他,小心翼翼的道,“你真的没事。”
游舟一瞬间,后悔。
早知如此,应该让谢翡先回来,让师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出去吧,万骨化灵阵折磨我的浑身骨头疼,我要休息一下。”
游舟不想拂了他的意。
便让右护法锦瑟守在外面,一有风吹草动,报给自己。
聆枢躺在床上,自言自语,梅寒啊梅寒,你还真是我聆枢最讨厌的人,从前是,现在更是……
真当我聆枢是好欺负的不成。
一家客栈雅间。
“千阙面扬言自己是霜天晓楼的少尊主,七日后,要娶天道门掌教女儿为妻。”
“!”谢幽无语,“天道门的人又不是傻子,难道这也相信?”
“信不信我不知道啊,只是天道门的掌教女儿失踪了,玉青子误以为被你捉走了。尊主知道消息之后,气疯了,勒令你现在回霜天晓楼,禁足。”含情一副看戏的表情。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下一秒,正想说话的谢幽不见了。
赢离转身往外走。
含情瞬息出现在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你将我家公子藏起来了?”
赢离不答。
含情,作为女人的直觉,只觉得这个赢离有些不对劲,对自家公子突然很亲近,很奇怪。
赢离绕开她。
含情身形一闪,又跟在他身侧,“要是我家公子知道,你在他面前,都是装的......”
赢离停住脚步,投来一瞥,“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谢幽肯定不想回去。何况,含情姑娘的本事,是能够找到人的,怎么能说我是藏。”
含情微微笑,“我家公子涉世未深,你说喜欢他,他相信了。可是有我在,你休想欺骗他,利用他。”
魔族之人,纵情享受什么的,无可无不可。
“你误会了,我只是……”
“我知道,公子向你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利用他的身份伤害他,你就等着整个霜天晓楼的魔修的报复吧。”含情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释放善意,说着威胁之语。
“我不需要你能理解,只要谢幽知道,我没有企图就行。”
“你知道我家尊主大人吗?就是公子的父亲,帅的惨绝人寰,我一眼沦陷。尊主的命令,让我保护公子的安全,我一定会遵守诺言。你没有企图最好。”
赢离蹙眉,“你喜欢谢幽的父亲?”
含情一副你见识浅薄的模样,“尊主是西陬霜天晓楼最厉害的魔族至尊,俊美邪气又强大,可不是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比的。”
“魔族至尊?”
含情呵呵一笑,“怕了?”
赢离,“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在我这里,他只是谢幽。”
含情对他充满了不信任,可是自家的傻公子,偏要往人跟前凑。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是正道仙门掌教之子,而他是魔族至尊之子。从身份上来说,就是敌人。”
“你消息太滞后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天道门的叛徒。”
“正道人士最擅长的这一套,上一个霜天晓楼捉到的正道内奸,杀掉自己的师兄,奸辱师兄的老婆,被师门追杀的只剩下一口气,后来投入霜天晓楼,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将尊主的夫人与儿子回娘家的消息,送回师门,让他们半路截杀。”
“尊主夫人与儿子身死的消息传来,尊主一人屠尽了整个宗门,据说,当时血流成河、尸山血海。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加入霜天晓楼。所以,尊主是最最最厌恶修仙者,尤其是自诩名门正派的天道门,而你恰好都命中了。”含情一副同情的表情。
“谢幽成年了,他未必能管得了这么宽。”
含情意味深长,等你见到尊主的模样,就说不出这番话来,“尊主对公子护短至极,又将自己的本命法宝三千丝传授于他,他选择的道侣,当然得尊主同意了。所以,就看你表现咯。”
“谢含情姑娘点拨。”
“不谢。可以将我家公子先带回来吗?”
赢离将谢幽又瞬移回来。
时隔三日,刮目想看啊。
他的修为,恐怕到达了涅槃境了吧。
真是可怕的修仙者。
谢幽一出现,手中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果子,“赢离,我等了你许久,你怎么不过来?怎么又回来了?”
含情对自家公子,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之事,真是头大。
果然,还是得从赢离这处下手。
“眼下,我们得先解决千阙面之事,赢公子以为呢?”
“含情姑娘说的是。”赢离附和。
谢幽狐疑的望向含情。
含情一脸无辜。
第49章 迷雾
霜天晓楼,云山带雨
谢婉清坐在贵妃榻上,缝制着手里的鱼形香囊,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睡在她膝盖上的漂亮童子,打了个哈欠,撒娇似的说,“娘亲,你唱的歌真好听。”
“宝贝儿,醒了呀。”
“娘亲,缝制鱼儿香囊,好了吗?”
“还没有呢,娘亲的手有点笨。”谢婉清虽然不善女红,不过,宝贝儿的鱼儿香囊,她真的很努力在做了。
“宝贝儿很期待。”
谢婉清笑笑,“宝贝儿,娘亲跟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什么事呀?”
“我们偷偷去你外祖家中住一段时日,瞒着你父亲。”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跟父亲捉迷藏游戏,所以不能告诉他,我们在哪里啊。”
宝贝儿果然拍手,开心得同意了谢婉清主意,“好呀,好呀,宝贝儿最喜欢捉迷藏。”
画面一转。
雨夜,蓬勃大雨,倾灌而下。
谢婉清,一身红衣,骑着马在泥泞的山路上疾行,“驾!”
怀中幼童紧紧抱住母亲,雨大得他睁不开眼睛,可怜兮兮的道,“娘亲,好冷。”
“宝贝儿,我们马上就到夏溪镇了。”
前方数道身影凌空而现。
谢婉清身形一僵,追杀她们的人,没完没了。
谢婉清控制住马缰,抱住怀中儿子,声音颤抖,“你们究竟是谁?”
为首的人道,“尊主夫人,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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