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那个……笼子里了,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欺骗!”对方十分愤怒,在她手指上又踩了一脚,要把她踹回尸体堆里去。
欺骗。
何染眼圈有点红。
拼尽全力,费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脚踝。踹她的比较凶的李好好惊叫一声,失去平衡,她的同伴立即抓住了她,奋力往回拉。
李好好要踹掉她,但她抓得死死的,面露凶相,即便费劲力气地把她也跟着拽了上来,也没有好脸色,时刻警惕着,要随时直接踹飞她。
但李好好毕竟是李好好,总是营养不良的瘦怯怯的样子,没有什么力气,试探了几次未果,就暂时放弃了,两个人守着排污管,不让何染靠近半分。
何染慢慢擦掉自己裤腿和靴子上的尸体和蛆虫,看了看胸前补给员的情况,把她放了下来,自己上前一步。
两个一模一样犹如双胞胎的少女警惕地后退一步。
何染举起双手,然后脱下了0922的制服,她的毛衣也脏成了一团,她整个人都是发臭的:“我绝不会伤害你们,绝不。”
她放下军刺,脱掉靴子和外裤,再次举起双手。
这时候李好好好像才注意到她有个同伴,盯着向晨曦看了会儿,拧起眉头:“她,巡查队。”
向晨曦的制服是巡查队的?这何染倒是不太清楚。
但对峙片刻,后面的李好好嗫嚅着建议:“我们拿走那个,问问,怎么办。”
一直对峙着也不是个头,看出何染力气挺大,训练有素,前面的李好好咬咬牙,试探着猫着腰,抢走了她的靴子和武器,紧急后撤。
何染一动不动。
为了区分,何染在心里把头发剃了,总是冲在前面的黑色短裤李好好叫李好好一号,另一个似乎更柔弱但是用脑的叫李好好二号。
李好好一号把东西扔给同伴,自己走过来,推了推何染的肩膀:“走!”
何染也不问去哪里,再度把补给员尽可能轻地抱起来,捆在背后,跟着李好好二号,走到排污管深处。
走在路上,她不抱希望地问:“你们有没有药物?我的同伴,好像不行了。”
没想到真的有,只是她们不给,李好好一号说:“不给,珍贵。”
“好的,你们要什么,我可以交换。”
“没有。”
“我知道十三楼的布局,我知道厨房在哪里。”除此之外,她别的也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除了回收站和楼顶,还有哪里可以直通厨房。
“不关心。”李好好一号的语气恶狠狠的。
何染不说话了,可是这条路太过漫长,无论是眼前走着的,还是身后押送的,这两个少女,都长着李好好的模样,有着李好好的声音,她很难按捺住心里的情绪:“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掉下来之前,有一个和你们长得一样的女孩……也在笼子里。”
“嗯。”两个女孩都回答了她,语气有点低落。
“你们彼此认识吗?”
李好好二号说:“不认识。”
原本要说什么的一号不吭声了,何染注意到两个少女的差异。
“我很担心她,我第一眼见到她,她抱着脏衣服,我担心有人欺负她。”
“你什么都不懂。”一号说。
“对不起。”她道歉,没有继续追问。
李好好欺负李好好?何况那些摄像头人也说了,排除霸凌的可能。
只是出于娱乐的需要。
“我们要去哪儿?”
“别问。”
何染又沉默了一会儿,可她忍不住,没过多久又问:“我看到下面的女孩都和你们长得一样……你们是来救你们的同伴的吗?”
“救不了,”二号回过头,“今天是狂舞之夜。”
一号嘴唇翕动着:“不要和她说这些。”
“如果是外来的,你告诉我,你怎么不知道狂舞之夜?”二号的语言逻辑显然比一号清楚得多,二号像是谋士,一号像个打架的,在队伍停下来的时候警惕着,拿过军刺盯紧何染,提防她的任何动作。
“我看见了海报,但我……不知道狂舞之夜是什么,我看到了其他的,青春之夜,萌趣之夜,就是一些海报。”
“你不是缄默者?”
“什么是缄默者?”何染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两个女孩对看一眼。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有一条铁道,我是坐车来的。”
一号忽然露出了惊喜的微笑,二号却谨慎地抓住同伴的胳膊:“有古怪,我不信,就这么正好。”
正好什么?何染留神细看,一号也变得比之前更加警惕,提着军刺就冲了上来,何染能把军刺给出去,自然也有把握,对付成年人一对一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营养不良的少女。略一错身,拧住李好好一号的手腕,劈手夺过了军刺,也把人搂在了怀里。
李好好二号立即不顾生死地冲了上来,但何染只是把军刺扔在了地上,当啷一声,二号愣了愣。
一号已经做好了拼死挣扎的准备,但何染只是疲惫地挂在她身上,从身后搂着她的脖子,在耳边轻轻说:“我绝不会伤害你,告诉我缄默者是什么?”
怀里的少女僵硬了一下,猛地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她也不以为意,松开对方,把军刺踢了过去。
一号惊魂未定,二号下定决心,靠近她,一臂之隔,抬起头:“那你是,反叛的人?”
“反叛谁?”
“反叛执政官和缄默者,巡查队里还有正常人吗?”
执政官代表的官方,巡查队代表着军方,缄默者代表哪一方?听起来巡查队已经被执政官或者缄默者接管了。
何染慢慢弯下腰,试着把自己的手按在了李好好二号肩膀上:“对不起,我……脑子不好,我不是巡查队的人,也不是执政官的人,也不认识缄默者是什么……我叫何染,我从城外的哨所来,我是A4C2哨所的研究员,哨所距离稻苗城大概需要开车六小时。”
二号有点不自在,把她的手拿掉,躲在了一号身后,探头看看她,想了想,又走了出来:“哨所,是做什么的?”
她本想介绍一下哨所的职能,可那些,对于面前的这两个少女来说太复杂了。
她想起12月22日,于是说:“哨所有很多用处,有一个责任是,接收来自四周的求救讯号,然后过来救人……我们接收到了稻苗据点的讯号,就来了。我们平时不能进据点,抱歉,我不知道……狂舞之夜,缄默者,是什么。”
“缄默者……也很难跟你说清楚,狂舞之夜,就是执政官,巡查队,缄默者,聚在一起,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把我们吃掉。”
忽然一号竖起耳朵:“时间快到了。”
“你听见音乐了吗?”
何染凝神细听,似乎,似乎从砖缝,从污水流动中,感受到了隐隐的波动。
“她们就要死了。”二号平静地说。
“谁?”
“你看到的那个,和我们一样的女孩。她今晚上会死。”
两个女孩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很快她们就在前面跑了起来。
“只要你不是执政官和缄默者的人……”一号边跑边说。
“缄默者是什么东西,我帮你们杀死他们。”她跟在后面。
“胡说,你没有枪,会被杀死。”
“我有。”
向晨曦身上还有一把。
“你不是说丢了吗?欺骗!”
“我挡不住子弹,我怕你们打我。我……我只是——”
好像回到了和真正的李好好相处的节奏。
何染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不管现在什么精神值,污染程度,她觉得现在一切正常。
上方终于有了亮光,两个女孩停了下来,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当人梯,搭着钻了出去,把铁链伸了下来。
何染把向晨曦解下来抱在怀里,向晨曦嘴唇苍白,但呼吸是有的,她感激向晨曦身体素质这样好,被折腾了这么久还活着。
只是,身上烫得厉害。
从那个小孔钻出去,是另一条管道,顺着管道爬了又爬,最后,钻到了一个柜子里面。
柜子有个半透明的壳子,她钻出来之前,壳子被关上了。
她刚要推开壳子,就看见一号按下了什么按钮,紧接着,自己开始不受控地旋转,四周喷涌出干净的水流。
她们,钻到了洗衣机里。
“我的同伴——”她紧紧扣着壳子,却看见一号往后一站,遮住了看向外面的玻璃窗。
摄像头人站在门口,停留了一会离开,并未发现异样。
李好好一号从盆里拔出脚,转过身看看门,二号扔掉了手里的一堆脏衣服,站直身子。
停下洗衣机,捞出湿淋淋但干净了不少的哨所女人和她的同伴。
哨所女人轻声说:“有没有药物,我拿任何东西来换,她发烧了。”
第38章 养殖中心02
提到药品,何染知道自己或许是在强人所难,但怀中的补给员伤势到了这种地步,又被她颠来倒去,到现在才开始发热已经是个相当省心的病人了。
李好好一号没说什么,二号瞥了她一眼,舔了下嘴唇说:“现在还不行,我们没有多余的药,我要想办法,你得先跟我们来。”
一号和二号探头,带着何染一路躲闪着摄像头人的注视。她们在养殖中心内部,走廊里总是会有摄像头人在行走,偶尔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因为没有什么人在外面活动。
到了吃饭的时间,摄像头人就变得多了起来,李好好一号和二号带着何染换了几个房间,面对着何染的个子有点烦恼。
她们虽然手脚上没有金饰,也没有漂亮的头发,但她们的长相是李好好,摄像头人粗略地扫过,她们很容易蒙混过去。有一些李好好的头顶长了疥疮需要剃掉头发,光溜溜的脑袋也不显眼,但高出来的一截没办法混。
于是她们带着何染换了一个方向,然后把她带到了一个空房间。
这个房间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狂舞之夜四个字。何染是被她们塞进房间里的,她们说等在原地,等她们的消息,如果被允许得到药物,她们就会想办法联络她。
从前都是何染命令着李好好呆在原地别乱动别作妖,第一次被李好好命令着不要动,她关上门,回身警惕着看四周,没有摄像头人的存在,房间被清空了,只有一张坚硬的上下铺的床,床上的被褥似乎都被拿走了,但能从木板上看到一些毛絮。床铺旁边是小号的马桶,她掀开马桶水箱盖看见还有水,轻手轻脚恢复原状。
天花板上有通风口,但用钢筋焊死了,床底没有东西,她把床板翻起来看,肉眼看很难辨别,但加上手指触碰辅助,能够辨别出木板上写着字。
她很快就不再摸了,她摸到的每一个字都是疼,疼像是刻在她心里似的,让她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恢复原状,坐下等待,留意着四周,在地上捡起几根头发,捏成个圆环放进口袋里。
狂舞之夜,青春之夜,萌趣之夜,何染想着这些词,觉得有东西在烧着自己,问题也很多,如果在这片区域中,是李好好想要让她知道的,那她该如何回应,才能让李好好满意?李好好是否会看到她的回应?
这一切,何染都不知道。
就像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开始,许多个问题都是无解的,刨根问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只期盼能把补给员送出去,可她不知道怎么做,能做的事情只有像平常一样保持正常。
过了很久,马桶中忽然传来抽水声,她站起来,打开水箱,水位正在下降。
她试探着,把手伸进马桶里,摸到了什么东西。
再往里,往里,用手指尖艰难勾回来,一个塑料袋,她把塑料袋上的水用自己的裤子擦干,拆开,里面是两片胶囊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很端正:消炎,退烧,在钟声开始时到餐厅。
四下看看,只能用马桶水把两片药给向晨曦喂下去。
她开始闭目养神,侧耳细听。
没过多久,叮咚——叮咚——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钟声,她打开门,一个摄像头人就面对着自己,明明对着的只是冰冷的摄像头,她却感觉出对方和自己一样错愕。
砰。
她掐住了摄像头人的脖子,顺手拽回了房间,把它的摄像头砸在地上。
环形的走廊里,大约六到八个摄像头人正在巡逻,何染思考片刻,还是没办法扮成摄像头人,她现在不能确定自己被吞噬了多少,能否维持住身份的正常。
于是她就守株待兔,在摄像头人走过来的一瞬间把人拖进来摁死,这么狩猎了两个之后,其余的摄像头人似乎未曾察觉,但巡逻间隙变长,她悄然溜了出去。
来时,她看到了走廊大概的房间排列,环形走廊一层一层,餐厅的路她是记得的,这些李好好们每天两餐,晚上和夜里各吃一餐,钟声响起之后就是夜晚那一餐之后的睡眠时间。
餐厅就像战前的大学食堂,又像工作的格子间,用栅栏分割开,从上方看,就像是一个迷宫,何染像小球一样走了进来,在迷失方向之前找到了主路线,顺着这条路往里走。
走到一半,忽然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回过头,两个摄像头人看见了她。
一瞬间,这两个人身后就跑来了另外两个,变成了四个人。
何染停顿了一下,拔出军刺。
这六个摄像头人都没有配枪,她得趁他们出去通风报信之前把他们解决了。
把向晨曦塞进了身边的餐桌上,呼出一口气。
已经进入了食堂,她不知道还该继续往哪里走,逃走,那纸条上的命令就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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