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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血腥气。”谢辰的神色和刚才不一样了，那副被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不见了，现在的他有种说不出的稳重感，好像待在他身边就觉得很安心一样。
萧夏微微怔了怔，心跳快了几分。
谢辰顺着血腥气一路往山洞深处走，山洞内有水流声，水声不大，一直延伸到深处。谢辰用手指沾了些水，在鼻尖闻了闻，很快皱紧了眉。
“有血。”
萧夏的表情也变得严峻了起来。
两人一路向内走，约莫半柱香之后，视野变得开阔了些，这里是一片低洼地，空间狭小，在这片低洼地中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十几个笼子，每一个笼子里都装着十几个人！
萧夏吃了一惊，赶忙朝其中一个笼子跑过去，边跑边喊：“喂，你们没事——”话说到一半，他便不再说了，然后突然面如土色，跑到一边干呕去了。
笼子里装的不是活人，是死人，他们的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缺胳膊少腿的都有，谢辰查看了一下这些伤口，伤口成圆洞状，肉有被灼伤的痕迹。
和北临使团的死状一样。
萧夏在一旁吐得昏天黑地，这时有人轻轻抓住了他的肩膀，萧夏以为是谢辰，刚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张、不对，是半张脸。来人的下颚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伤口处有被灼烧的痕迹，十分骇人。
萧夏惊叫出声，吓得魂都要飞了。
谢辰听到萧夏的叫声，急忙飞奔过来，他看到这人时也愣了一下，不过谢辰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血型的场面没见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半张脸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了看萧夏，又瞥了一眼谢辰，抬起手打起了手语。
你们不是西域人？
谢辰懂得一些手语，便立刻回复道：我是西昭子民，误闯此地，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半张脸的人没吭气，仍在打量着他们。
谢辰又打起了手语：这里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尸体被关在笼子里，还有他们的伤口，是被何物击伤？
谢辰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因为他看到半张脸的人脸上的伤口，也有被灼烧过后的痕迹。
那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简短的打了一个手语：跟我来。
谢辰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半张脸的人一路带着他们往山洞深处走，笼子里的血淌成了一股血流，汇聚到水中，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味道。长长道路的尽头，谢辰看到了一个被铁锁锁住的人，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他的四周还关押着一些人，从他们的打扮来看，是山寨中的山匪。
谢辰听闻，在樊城有一个绿林帮，聚集着一伙山匪，他们不劫商队，不劫百姓，只对外敌和强盗出手。樊城刺史徐庆几次欲招安，但绿林帮的首领夜枭却不同意，他们说自己过惯了自由散漫的日子，不喜欢行伍里的规矩。
绿林帮虽是江湖势力，但从不为非作歹。边境事杂，很多时候官员出面不如江湖势力有用，徐庆便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朝廷不便出手的地方，绿林帮便会帮衬。
那半张脸的人走到被锁着的人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用手语比划了什么，男子抬起头，一双阴翳冰冷的眼睛扫过谢辰。
他此时满脸胡茬，蓬头垢面，但是眼眸却依旧坚韧有神，宛如一双利刃，要把敌人剖的鲜血淋漓。
这是野兽的眼神，谢辰很清楚。
“您便是绿林帮帮主——夜枭？”谢辰上前微微作揖。
夜枭抬头打量了一下他，视线扫过他的衣服：“你是北临人？”
谢辰的身上还穿着萧夏的衣服，夜枭常年行走于江湖，自然认得这些。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都戒备起他来。
“不，我并非北临人，我是从京都城过来的。”谢辰不慌不忙的解释，他从手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玉扳指，通体白色，晶莹剔透。这是由上好的羊脂玉打造而成的贡品，往年谢辰给绿林帮赏赐的时候，也送过这么一块玉珏。
果然夜枭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宫中之物，他看了看谢辰，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萧夏，信了他的话。
谢辰很娴熟的打开了夜枭身上的枷锁，又帮着解救了其他困着的弟兄。他的这番举动，让夜枭彻底打消了对谢辰的戒心。
“夜帮主不必客气……绿林帮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被南沫商队霸占，那些西域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谢辰心里一堆疑问。提起他们，夜枭的眼眸变得更加阴冷，满心的仇恨快要溢了出来。
原来这一伙南沫商队，做的是烟花爆竹的买卖，他们从西昭购买硫黄、硝石等，然后再自己加工制成烟花爆竹销售到西域各地。
“三年前，南沫商队开辟了西域线路，把这些烟花爆竹卖到了西域。这在番邦是稀罕玩意，他们都争相抢买，这生意就越做越大——”
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后来这桩生意就变了味道。夜枭说，这只商队以前来西昭就是采买些制造火药的原料，可是后来规模变得越来越大，而且开始收购大量的铁矿石，还有善于打铁的匠人。
因为规模太大，有时候甚至能买空原料铺子，这便开始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徐庆没有证据，不好直接去查，便委托绿林帮的弟兄帮着调查，看看南沫这伙人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后来我才知道，在中原取乐玩耍的东西，在外邦人手里竟能变成利器。他们把我们在爆竹里装的那些玩意，放在了铁器里，造出了杀人武器！”
谢辰想到了那些西域人腰间别着的铁疙瘩，心里觉得匪夷所思：“用烟花爆竹制成的武器，这有何威力？”
夜枭苦笑了一下：“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眼见为实，亲眼见识到这铁器的威力之后，我便震惊了——”
夜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疙瘩，和那群西域人腰间别着的别无二致，就是有些旧了。他说这是属下们从西域人那边偷过来的，是武器的雏形。他给那半张脸的男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男人便拿过来了几个小铁球。
夜枭将铁球放在铁疙瘩里，抬起来对准远处的一块巨石，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巨石登时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碎石散落一地，洞口被烧的焦黑。
谢辰的脸色倏地变了。
这铁疙瘩的威力，可比弓箭强多了。巨石尚且如此，若打在人身上，简直不堪设想。谢辰注意到那洞口四周有烧焦的痕迹，联想到北临使团和绿林寨里的惨状，心里突然一凉。
“北临使团也是被这东西所杀……他们到底造出来多少这种东西？”
夜枭没回答，外面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南沫使团发现我们对他起了疑心，便趁着夜色用这些武器攻占了我们的山寨，我的弟兄们——”夜枭想到这些弟兄们的死状，一个铁血汉子一度哽咽，红了眼眶，半晌后才平复心绪。
谢辰沉默无言，萧夏在一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谢辰沉声道：“绿林帮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樊城？”
夜枭叹了口气：“原本我们和徐大人有约定，若有情况便放信号弹示警，可是家门不幸，绿林帮出了叛徒，他毁了信号弹，悄无声息的把那群西域人带进来，趁着我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攻击，老李是第一个发现他有问题的，半张脸被他给毁了——”
老李神色哀伤，垂着眼眸。
夜枭告诉他们，背叛绿林帮的是他们的二当家阮峰，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以前就不止一次违背帮规，劫道商队，敲诈勒索。夜枭念在他是绿林帮的二把手，资历深，便没有动他，只是警告他让他收敛。
可没想到这个阮峰居然怀恨在心，直接投奔了西域，做了内奸。
“我若见到他，非把他千刀万剐了不可。”
眼下留在这里不是办法，萧夏引起的骚动拖不住那群人，他们很快就能找过来。夜枭提议让他们顺着后山密道离开，去樊城找徐庆，把这里的事通报给他们。
谢辰赞成他的建议，人是必须要走的，但他自己得留下。
“商队的人很快就能追来，我必须留下来挡住他们。还有这个武器……我得找到设计图纸。”谢辰道。
夜枭皱眉沉思，萧夏却一口否决了：“不行，你那个柔弱的身板，怎么能挡得住他们，要留也是我留下，你走。”
谢辰轻笑：“可你不认得图纸。我曾学过些机关术，略通皮毛，这件事非我莫属。”
“可你留在这不是白白送死——”
“我陪着这位少侠一起留下。”
二人争论不休之时，夜枭打断了萧夏的话：“方才我并没有打算走，只要阮峰活着，我就绝不离开寨子。既然少侠有意留下寻找设计图，我便护他一起。”
夜枭转向萧夏：“密道直通山下，洞口处有一块巨石挡着，需用武力推开。我的弟兄们都受了伤，无法用内力，也只能依仗少侠带他们出去了。”
这样的安排是最合理的，可萧夏却总觉得不大舒服。谢辰和夜枭虽是初识，但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彼此间很多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能相互明白。
萧夏能感觉到，夜枭对于谢辰很信任，但对他却总有防心。找个借口支开他，或许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萧夏对夜枭也带着戒备，他给谢辰使了几个眼神，可对方却连个眉毛都没动一下，毫无反应。萧夏心里骂了一句，心想他们两人怎么就没半点默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商议过后，萧夏还是妥协了。他带着山寨中的伤员们一路顺着密道离开，临走前他把谢辰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夜枭。
谢辰无奈的笑笑，安慰他说自己知道了。萧夏想要逞英雄的热情还没退，他向谢辰保证，自己下山找了救兵之后就会立刻回来，让他一定不要冒险，等着他来救。
“好，我知道了。”谢辰的语气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我会等你回来找我。”
萧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身影消失在密道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萧夏：等我救你。
谢辰：嗯……等你。
来自作者的碎碎念：战神你是不是拿反剧本了~
第76章 密道
夜枭注视着萧夏的背影，眼眸深邃，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刚才萧夏不过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他外邦人的身份便暴｜露了。
“文公子，恕我直言，刚才这位公子的身份并不简单——”夜枭提醒谢辰：“他有北临的口音，而且我看过他的手，皮肤细腻白皙，不是做工的粗人，应出自富贵人家。可他却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这样隐匿身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枭观察细致，心思缜密，这让谢辰很佩服：“夜帮主的话在下记住了，不过这位公子的人品我可以保证，他并非坏人。”
夜枭有些吃惊：“可听你们的谈话，两人相识并不久？”
谢辰轻笑：“虽相识不久，但渊源却很深。总之，他不会对我西昭不利，这点夜帮主可以放心。”
谢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夜枭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洞口外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是那群西域人追了过来，夜枭和谢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躲到一边去，然后便单枪匹马拔了刀冲了出去。
夜枭是在刀剑下长大的，武艺高强，出手稳准狠，招招致命。短短几招，便砍倒了一片人。谢辰躲在暗处，暗中观察着这些人，他发现这些人高马大的西域人并不会武，若丢了手里的铁疙瘩，便什么都不会了，只能抱头鼠窜。
谢辰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子，配合着夜枭的身形，若有西域人对夜枭举起铁疙瘩，谢辰便射出石子，打掉对方的武器。两人这么配合下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些人便都躺在了地上，做了夜枭的刀下鬼。
最后一个人倒下，谢辰从巨石后走了出来。夜枭看他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钦佩：“文少侠好武功！”
“夜帮主谬赞！”谢辰笑了。
知道谢辰也有武功之后，夜枭便更加大胆了。他对这里很熟悉，带着谢辰走密道探入南沫商队内部。按照夜枭的说法，西域所造的这种武器还未成型，每日都会在北山坡的旷野处练靶。那附近有一个闲置的小屋，以前是守山人的住所，现在已经荒废许久了。
“老李曾在那里看到过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举止打扮和其他西域人不同，应该是他们的头目。商队里所有的重要情报，想必都在那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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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和谢辰离开后不久，山洞里便来了另一批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南沫的头目，名唤达尔齐。他身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鼻梁高挺，身上穿着西域的服装，短小干练。
“头儿，全死了，一共十三个人，都是一刀致命。”属下查探完伤势之后，上前禀报达尔齐。
达尔齐神色很不好，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金发男子的表情，那人目光阴翳，碧蓝的眼睛里闪着寒光。
达尔齐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里莫名的心慌：“绿林帮的人呢？”
“这里没有他们的尸体，应该是逃了。”
“一个人都没留下？”达尔齐道：“死人也算。”
“没、没有。”下属胆战心惊的回答道：“尸体都是狄文先生的人。”
完蛋了……
达尔齐第一时间冒出这么个念头。这个狄文可是皇后母家的人，算得上皇亲国戚。陛下曾叮嘱，要护他周全，眼下虽然他没出事，但是他的下属却死伤惨重，达尔文心里泛起了嘀咕，琢磨着陛下这句“护他周全”到底是只算他一个，还是这些闲杂人也算？
狄文在一旁沉默无言，无声的愤怒最是恐怖，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达尔齐一直摸不准这个西域人的脾性。一开始占领山寨的时候，达尔齐就说要杀了绿林帮的所有人，以绝后患。可是狄文不允准，非要拿这些人当试验品，试验火-枪的威力。
狄文骄傲自负，自认他的这些火-枪能压制的住绿林帮的山匪。达尔齐并不像他这么天真，夜枭的名号无人不知，这样的豪杰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压制，但他拗不过狄文，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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