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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乔忙往后退了几步，被撞的人转过身，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边的肥肉耷拉着，一副喝多了的样子，满脸通红，此刻正眯眼看着杨乔，他周围还站了四五个20出头的青年，和他一样通红着脸，四五双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
他刚刚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家酒吧前。
“对不起。”杨乔微微低头跟那个中年男人道歉，然后绕开他们往旁边走，他刚走出两步，面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诶——南城二中的？”其中一个人拦住了他，他们把杨乔围在了中间。
杨乔今天出来的时候还穿着校服，他懵了两秒，迅速清醒过来：遇到找茬的了，好在他们喝醉了，不一定跑得过自己。
右边一个发型是鸡冠头的人说：“好学生啊？我还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好学生呢，我看看长什么样……”一边说一边走近杨乔。
南城二中是南城最好的高中，能考进去的成绩都不差，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了得到一个“南城二中的学生”的称呼而走后门。
能近距离接触好学生的只有书。杨乔盘算自己能打赢这几个人的概率有多大，嗯……大概和汪益达能上700分的概率一样小。先按兵不动，找到机会就跑，
右边刚好留出空隙，但是那个中年男人又走过来空隙堵上了，双手抱拳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鸡冠头走到了杨乔面前，离得太近，热臭的酒气喷到了他的脸上，杨乔眉头紧皱，一只手突然出现挑起他的下巴，“这眼镜有点碍事啊。”鸡冠头说着用另一只手摘下杨乔的眼镜扔出老远，左右转转他的下巴，然后轻佻地说了句：“哟，长得不错嘛。”
旁边传来挑逗的口哨声，杨乔眼神冷冰地看着他。眼镜肯定碎了，他刚刚听到落地的那瞬间有玻璃裂开的声音，虽然不贵，但是配一副新的眼镜又得花钱，好烦。
他一把打开下巴上的手，推开围在面前的人，还没等跨出两步，肩上的书包突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拽下，肩带顺着手臂擦过去，杨乔感觉整个手臂都麻了。书包被人扔在了脚下的水洼里。
刚刚被打的鸡冠头反应过来，抓住杨乔的手把他拖回来，恶狠狠地说：“跑什么，好学生怎么还打人呢？”
打的不是人。
杨乔眉头紧皱，一脸嫌恶，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陪哥几个玩玩，爽了就放你走。”鸡冠头语气暧昧，说着下身还朝着杨乔顶了顶。
杨乔脑子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胃里一阵翻腾，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想吐了。
周围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先来！”
“我先来！”
“别吵别吵，这种好事儿得让王哥先来。”
人群中让开一条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色眯眯地看着杨乔，开口就是一股酒臭味：“别怕，叔叔很会疼人，我待会儿轻一点，啊。”
说着伸过一只肥手来就要搭上杨乔的肩膀。酒吧周围稀稀两两站着两个看热闹的人，路口也站了几个，但没有人敢上前，也或者是不想管闲事。
要不拼个鱼死网破算了，待会儿打起来正好能引来人报警。
杨乔紧捏着的拳头，已经举到了和腰一样高，还没等拳头落到那张肥肉横飞的脸上，街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干什么！——”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声音的主人。
街边停了辆黑色的保时捷，一个穿着黑白运动服的男生站在车门外,“砰”的一声把车门摔了回去。
杨乔没了眼镜不太能看清楚五米外的这个人长什么样，他把眼睛眯起来用力瞅了瞅，头肩比优异，头身比优异，再往下……好像是，那个发育得很好的新同学？陈进？
发育得很好的陈进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抓过拉着杨乔的那只手用力甩开，鸡冠头被重重甩到了地上，“嘶”了一声。
陈进拉过杨乔举起拳头那只手，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后。
隔着衣服杨乔都能感受到被握着的部分传来的温热，和打开鸡冠头用的力道不同，杨乔感觉眼前的人像是故意控制着手上的力气，很温柔地握着他。
他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人，陈进把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刚才那颗悬着的，故作镇定的心终于开始放肆地跳动起来。
转瞬之间掌控权跑到了陈进这边，杨乔露出半个脑袋，看到被陈进的到来打乱节奏的一群人愣在了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被叫王哥的人举起来的肥手还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缩回去。
陈进低头扫过眼前一群人，暴躁地怒吼到：“骚扰未成年？知道会怎么判吗？！”
他身上的戾气止不住的往外冒，面前这群人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开始对着他上下打量：穿的很贵，脸上带伤，眼睛冒火，不好惹。又看了看街边那辆保时捷，识趣地全站到了王哥身后。
鸡冠头除外，他站起来，拍了两下屁股，很不满地昂起头对着陈进大声吼：“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说着撸起袖子，拳头就朝着陈进脸上扫来。
杨乔心下一紧，忙拉住陈进的手把他往后扯，被握着的地方突然加大了力道，杨乔整个人还是被挡得严严实实——陈进让他不要动。
陈进空着的手抓住了鸡冠头的手腕，再次甩开，鸡冠头节节后退，被后面的人接住，惊讶地看着他。
鸡冠头站起身，愤怒地掏出手机狂按：“别跑啊你，妈的，看我不叫上弟兄过来打死你，有本事别跑。喂，给我带上弟兄们过来，老子遇上刺头了……”
杨乔心里一阵恶心加烦躁，他今晚不想交待在这，尤其他还把陈进牵扯进来了，他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按下两个数，身后传来两声像号角的喇叭声——
砰——，又是关车门的声音，这次不是用摔的。
他往身后看过去，保时捷又下来一个人，穿了一套直挺的黑色西装，脚下锃亮的皮鞋正缓缓朝着这边移动。
他走近，杨乔看到一张和陈进长得很像的脸，比陈进年长些，气质也更成熟，左边嘴角和陈进一样有淤青，脸上有两条细小的伤痕，只剩淡淡的肉粉色。
他走到陈进旁边停下，和陈进差不多高，一脸嫌弃地扫了眼面前的鸡冠头等人，低沉的声音在杨乔侧方响起：“磨叽什么？”像是很不满意陈进这么久还没解决。
接着他看了杨乔一眼，问陈进：“这是谁？”
陈进不耐烦地说：“说了认识的人，这些……”虚指了下面前的一堆人，“你，你能解决吗？”
站在他身边的人“哼”了一声，来回看了杨乔和陈进两眼，对着身后努努下巴，示意他们上车。
不知怎么的，杨乔总感觉这两人相处中带着点别扭。
陈进拉着杨乔往车的方向走去，手上突然一空，杨乔挣开了他的手。
杨乔把手机放回兜里，蹲下捡起地上的帆布书包，已经被浸湿了一大块，不知道里面的书湿了没有，把书包往肩上一挎，他又跑向刚刚眼镜被扔下的地方，过去捡起眼镜一看，果然碎了，他把碎片连着框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一群人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眼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
杨乔待在原地正犹豫着要不要报警，那鸡冠头都叫人了，陈进阴着脸大步跨过来拉着他往车走去，把人往后座一塞，自己跟着坐了进去，接着又“砰”一声把车门摔了关上。
杨乔被推上车还来不及莫名其妙，先把身后的书包挪到了前面抱着，书包沾了水，会弄脏座椅。
他往陈进脸上望去，这人阴着脸目视前方，高挺的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暖黄色的氛围光照在上面，像金箔落在了鼻尖，脸上一副丝毫不担心车外的人打起来的样子。
听说鼻子高的人那方面……
打住，太色了不利于身心健康。
杨乔咽了咽口水，从陈进脸上收回目光，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刚刚下车那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鸡冠头等人低头示弱，讪讪地走进了酒吧，看来不用报警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杨乔吓得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与面前的大脸拉开距离，他伸出手往后一撑，稳住了往后倒的身体。
大脸紧追不舍，杨乔感觉陈进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自己脸上，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瞳孔原来是琥珀色的啊。”陈进开口。
杨乔盯着他左右转动，双眼皮褶皱很薄的一双狐狸眼：“啊？”
后座车门被打开，压抑着愤怒的低吼声从陈进身后传来：“在别人车上亲什么亲？！”
第3章
陈进直起身。
杨乔收回撑着的手，不小心还滑了一下，他直起身往车最边上挤了过去，和陈进拉开了距离。没好意思看旁边的两人，他把头低下去，心跳加快，感觉脖子里面热热的，明明什么也没做。
陈进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语气里带了点羞涩地吼回去：“什么亲不亲的，你别瞎说，你不是开车吗，开后座的门干什么？”
杨乔瞥见他耳朵红了。
车外的人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冰冷：“下车，我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
陈进一脸烦躁地下车，杨乔低着头抱着书包紧跟其后。
保时捷扬长而去，杨乔把书包背上，真诚地跟陈进道谢：“刚刚谢谢你啊，不然今晚我可能就要在警局过夜了。”他说着还给陈进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过了两秒后杨乔直起身，问陈进：“你……你打车回家吗？我得先走了。”
陈进低头，脸上褪去了烦躁，没什么表情地着看他，杨乔这回看清楚他脑门上的创可贴已经不见了，下面是一道不长，但有点深的小血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陈进看着杨乔欲言又止，半分钟后小声地憋出一句：“我们早上才见过。”
早上？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那会儿吗？那你和全班45个同学都算见过了。
杨乔不知怎么的，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委屈，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嗯，我记得，你叫陈进。”
陈进问他：“你要走回去吗？你家在哪？”
“在永安路附近”，杨乔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我得先走了，再见。”
“一起走！”陈进的声音有点焦急，好像说慢一秒杨乔马上就会飞走，“一起走吧，我家也在那附近。”
？
杨乔不记得永安路什么时候，也适合住这样的“大少爷”了。那里住的大部分是来打工租不起房的人，一排挨着一排的老破小，走两步，陈进脚上的白球鞋可能得沾好几层的灰。
不等他说话，眼前的人已经往前走出了两三米，回头又抬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虽然他刚刚才帮过自己，毕竟才见了两次，大部分时候还凶巴巴的，杨乔心里稍微抱着点警惕，小跑过去和他并排走。
“他叫陈诚。”陈进说。
杨乔顿了两秒，反应过来：“刚刚……”杨乔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吗？”
“嗯，我哥。”
陈进说着突然刹住脚步，侧过身一脸严肃地对杨乔说：“你以后不用怕他。”
杨乔也停下，一脸的：我为什么要怕他？以后，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陈进读懂了，杨乔在说“好”，他眉头舒展开，小幅度地勾了一下嘴角。
杨乔看着他，不明白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两人接着往前走。
杨乔突然想起下午教室里听到的那些话，他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又要转学了？不在这儿读吗？”
陈进回他：“没有，今天下午有点事，就请假了。”
杨乔“哦”了一声。
沉默，大大的沉默，好尴尬，根本无话可说。
他想问问陈进脸上的伤，是不是和他哥哥打架了，他周一还来不来上课了，那种暴躁又带着点别扭的的兄弟相处方式是怎么回事，但是开口就太唐突了，他们没熟到那种地步。
鞋子踩在水里发出的啪嗒声，汽车咻地划过去的声音，街边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
要是汪益达在就好了，有他在至少不会冷场，杨乔现在好希望突然有一阵风把自己刮回家，或者来个地洞他慢慢爬回去也行。
20多分钟后，终于挨到了路口，杨乔停下脚步和陈进说：“我家就在这前面，我先走了，你家在……”
陈进没回他，脸上又带着点凶，两眼专注地四处瞅了瞅，像一个忠诚又敬业的警犬，杨乔有点想笑，心里那点警惕莫名松懈了一点。
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目标后，陈进拿出手机试探着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杨乔看着他，加一个也没关系，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可以啊。”
“你扫我吧。”陈进说。
杨乔打开手机对着眼前的二维码扫了扫，屏幕上出现添加好友的页面，陈进的微信名是个句号，头像是一张夜晚拍摄的侧脸，远处街灯做了模糊处理。
这就是陈进自己的侧脸，杨乔确定。四高三低，比例完美。高挺的鼻尖，他刚刚还在车里盯着看。
陈进看到他点了好友请求后就把手机揣兜里了。
杨乔感觉眼前一片黑色压过来，陈进低下头和他视线平齐，又说了句：“你瞳孔真的是琥珀色。”
他看着那双狐狸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往后退了两步，有点无语陈进为什么老抓着这个不放，“啊这，可能是遗传吧，你为什么总关注这个？”
陈进直起身，淡淡地说了句；“以前也见过这种瞳色。”
杨乔想起乔芸的眼睛也是这个色，颜色比他的还深些，以前村里的人没见过这种眼睛，就说她是狐狸精，怪不得能到处勾引男人……
不想再回忆这些，他偷偷瞥了两眼陈进的胸肌，说了声“我先走了”，匆忙跑进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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