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周文又去打麻将了。
陈进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有本书已经浸了点水进去,不过面积不大,杨乔把沾湿的书页翻开搭在书桌上,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随意搭了块干毛巾在头上,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陈进还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他把手机扔到床上,开始擦头发。
滴滴,有消息,杨乔一把抓起手机——是汪益达。
汪益达:看到月考成绩没!
汪益达:我,656!
汪益达:比上次高了14分!
汪益达:某些人,只高了一分。
杨乔打字,
杨乔:我觉得你进步空间还是有点大。
杨乔:明天我有事,你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汪益达:……
汪益达:你还有没有人性,明天周末,我才不去,我宁愿去帮我妈搬货。
汪益达家是开连锁超市的,在南城市中心,最大的那家,有时候看着他微胖的身躯,杨乔会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每天都在自家超市偷偷吃东西。
杨乔:书真的好看,你可以挑点自己喜欢的。
汪益达:比如呢,英语单词册?
汪益达:我不看,你明天还去奶茶店吗?
杨乔:嗯。
汪益达:还是晚上十点下班啊?
杨乔:嗯。怎么了?
汪益达:明天晚上陈冬冬生日,喊我们去吃饭。
汪益达:有饭吃哎!你有空吗,大概晚上十一点散场。
杨乔沉思,陈冬冬和他们高一是一个班的,高二按分数分的班,她现在在理科2班,就在隔壁。他的家教招聘信息也是陈冬冬给他发的,除了汪益达,陈冬冬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杨乔回汪益达:到时候看,我尽量过来。
汪益达:行,能来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发定位。
杨乔:嗯。
杨乔退出聊天框,刷新了一下手机,陈进还是没通过好友申请。
真高冷,还凶,不知道通过好友申请后,跟他要腹肌照会不会被打啊……
南城二中周六早上只有高三的要上课,杨乔起了个大早,他早上还有一个物理生物的家教,从八点一直到十二点,回来的路上去重新配了副眼镜,才赶去奶茶店。
晚上,奶茶店晚下班了十分钟,杨乔收拾好店面卫生,还剩多余的时间,他问汪益达要了地址,他们已经转移战地到KTV去了。
Ktv里鬼哭狼嚎。
“如果大海能够
换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
汪益达的调已经跑到太平洋去了,杨乔站在门口,不知道现在走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陈冬冬一眼就看到了他,跑过来拉开了门,她今天穿了套舒适的米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平时扎着的马尾放了下来,额头上出了点汗,整齐的刘海有几簇贴在了上面,脸上红扑扑的。
她一边拖着杨乔进来一边矫揉做作地说:“你终于来了呀,等你切蛋糕呢,杨乔乔~”
怎么变成夹子怪了?
杨乔一阵恶寒,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递给她一个宝石蓝的礼盒,里面是个水晶的元素周期表摆件,杨乔记得所有科目中她最喜欢化学。
陈冬冬扭扭捏捏地说不用那么客气,毫不犹豫地接过礼盒打开,看到礼物后原地尖叫着蹦了两下,还是夹子音:“乔乔,还是你最懂你和我了。”
杨乔耸耸肩,扫了一眼包厢,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蛋糕盒,里面坐着七八个人,有以前高一的同学,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应该是现在2班的,正围在一起摇骰子,打牌。
“想把每朵浪花都记清
想要说什爱你,却被吹散……”
“汪益达你能不能不唱了!”耳边传来河东狮吼。
杨乔舒适了,这才是原来的味道。
汪益达吓得嗓子都颤抖起来,嘴里“安安安……”了半天。
包厢里传来哈哈的声音。
“难听死了!”陈冬冬嫌弃地瞅了汪益达一眼,“给本小姐点一首,酒醉的蝴蝶。”
汪益达一脸痛苦:“你能别点这么土的歌吗?”
陈冬冬眼里寒光扫过,他敢怒不敢言,听话地去点歌。
陈冬冬把礼物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小心拉上拉链。她让杨乔找个位置坐,杨乔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边上。
歌点好了,陈冬冬不仅唱,还跳起来了……
吃完蛋糕后大家就散了。杨乔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打开门,屋里的灯罕见地亮着,周文周末一般不会回来。
他刚踏进去一只脚,周文从客厅走出来,站在他面前,顶着一张怒目圆睁的脸朝杨乔骂:“你一天天是出去鬼混什么?连着两天这么晚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是打麻将输钱狠了,又回来无缘无故找他出气。
杨乔没理他,另一只脚踏进来,开始换鞋,他今天很累,只想着赶快洗澡睡觉。
周文见他没反应,更生气了:“你哑巴了?啊?长辈说话你就是这种态度?”
杨乔已经换好了鞋,越过周文往房间走去,被她从后面拽过来,往后使劲推了一把,杨乔猝不及防,背砸到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五脏六腑都被震地往肚皮上拍去,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周文尖细的声音就像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不断刺激着杨乔的耳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没良心的,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把你和你妈赶出去,反正你也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亲外孙吗?”杨乔低着头,很平静。
第4章
“但是你自己也明白,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孙子了,哪怕不是亲生的。”
杨乔直起身,胸口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说完这句话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他抬眼看向对面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的周文,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把脑门上花白的粉都挤脱落了。
以前她经常盯着杨乔骂,杨乔都忍住了,只有提及乔芸的时候会反驳两句。今天没控制住,也许她也没料到杨乔会直白地说出这么狠的话。
杨乔不想再和她僵持下去,回房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他余光瞟到周文还坐在客厅里,不想理,他直接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了。
杨乔擦了两下头发,已经没有力气再收拾明天要带去图书馆的东西了,他把干毛巾铺到枕头上,垫着头躺了下去。
拿过手机一看,十二点半了。微信右上角有个红色的“1”,杨乔点开,陈进通过了好友申请,对话框上面显示:我通过……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什么?
杨乔脑海里晃过那双狐狸眼,抓着自己手的温度,扑通扑通的心跳,又晃过周文尖酸刻薄的脸,不堪入耳的脏话……好烦,他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也不管头发还没干,闭着眼睛疲惫地睡去。
第二天,杨乔比平时早出门了一个小时,他不想再和周文碰面,至少今天不想。他在小区里找了个亭子坐下练听力,等到图书馆开门时间到了才起身。
在图书馆听着恐怖广播,待了一上午,杨乔把上周留的作业完成了,自学完三章高三的物理和两章化学,挑了两本最新的生物期刊,又坐下读了会儿书,等到饭点过去才决定回家。
还没走到居民楼下,杨乔就听见了周文刺耳的说话声,接着是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声,他走近,看见左边公共区域的花坛旁坐了一圈和周文年纪差不多的老人,有男有女,他们平时吃完饭就喜欢坐在一起聊家长里短。
有一个人看见他了,说了句什么,他们一群人齐刷刷地转头看着杨乔。
杨乔看见周文今天又往脸上擦了白花花的粉,肤色直接和黄黑的脖子断层,涂着大红色的口红,远远看过去像个恐怖的假人头。像有什么喜事一样,还穿了件杨乔以前没见过的粉色长裙。
她笑眯眯地走过来把杨乔拉到那群老人面前,杨乔挣开她的手,她也不恼,笑呵呵地说:“这就是我的孙子嘞,全校第一名,叫杨乔。”
“哦哦哦,原来就是他啊,平时见到过,现在才知道他就是你孙子哟。”
“你好福气嘞,这么大个孙子。”
周文在一旁笑得很大声,嘴里不停“嘿嘿嘿”地笑着。
杨乔被她虚伪的样子弄得反感,他跟面前一堆穿得花花绿绿的长辈打了个招呼,说“我先回去了。”
还没走就被周文抓住手臂;“瞅瞅,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害羞。”
“哎哟,现在的孩子嘛都这样,我孙子也是,天天就喜欢躲在屋子里。”
“你这孙子长得还挺帅的嘞。”
“人家除了帅还孝顺,你没听刚刚周姐说的啊?叫什么来着?杨……”
周文笑得合不拢嘴:“杨乔,杨乔。”
说话的那个婆婆对着杨乔说:“哦,杨乔啊,你奶奶刚刚还说你呢,说你学习好,还很孝顺她,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不多了啊。”
他们以为这样,周文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还很骄傲自己,对晚辈毫不吝啬的赞美行为,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段内容是多么令人恶心作呕。
杨乔直感觉像吃了沾屎的苍蝇,他不知道周文到底跟这些人说了什么,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一句实话都没有听到,当然,帅和学习好除外。
杨乔往后退了一步,挣开周文的手,把刚刚被她拉过的地方拍了拍,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周文一眼,什么也没说,他扭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要回去吐了。
周文见他这种反应,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她拎起刚刚放在脚下的袋子,指了指里面的虾和牛肉,说:“孩子学习累了,我这买的,给他补补,特意等他回来吃饭呢,我先回去做饭了啊。”
“是有点偏瘦了啊,你想得还挺周到的嘞。”
周文摆了摆手,说下次再聊。
杨乔没吐出来,但心里一阵反胃,他把窗户打开,他们住在三楼,他窗外有一堵矮墙,矮墙根下长了很多的小灌木,杨乔把头伸出去对着灌木使劲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闻到,但是光看看这些植物心情就好了那么一点。
开门的声音,周文把买的菜放到冰箱:“想得美,这虾和牛肉得多贵啊,我还想补补身体嘞。”
过了会儿周文拍了拍杨乔的房门:“说了多少次了,等长辈说完话再走,你是一辈子学不会吗?别忘了再怎么你也得叫我一声奶奶,那户口本上清清楚楚写着的!”
杨乔烦躁地拿起书桌上的词典就往门上砸去,难怪周文当初硬是把监护人从乔芸改成了她自己,原来是方便时不时就恶心他两下。
周文在门外“哟哟哟”了两声,似乎被吓到,又不想失了面子,骂骂咧咧好半天才走开了。
杨乔看着今天没下雨也没太阳的天空,白茫茫厚重的一片,怎么天也一点都不爽快。
他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早上就吃了一片面包,两个水煮蛋,还把蛋黄扔掉了,现在肚子里全是早上灌的水。
他走到门边把词典捡起来放回桌上,开门看见周文坐在客厅里嗑着瓜子正看着电视压抑着哈哈大笑,她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估计是怕被人听到,识破她“回家做饭给孙子吃的”谎言。
杨乔无视她,拖着脚步走向厨房,洗了把小白菜打算下碗面,这面和菜还是他买的。
锅里热着水,杨乔看着锅底慢慢钻出的小水泡,想不通周文为什么这么讨厌他,还非要和他一起生活,她完全可以不管他。他想着想着,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要不再试一次申请住校好了……
下午,杨乔是直接从图书馆来的学校,他喜欢待在有学习氛围的地方了,身心都得到了洗涤一样。
教室里三两个或四五个的围了小堆的人,在讨论这次的月考成绩,杨乔刚进教室,整齐划一的眼睛就朝着他看过来,没人说话,但杨乔从他们眼里读出了“牛逼”二字。
自信但也真的被盯得很不自在,杨乔把眼睛看向窗外,躲开他们的目光,快速走向了座位,坐下,打开书包,拿着新买的生物期刊看了起来。
刚看到第二页,桌上突然落下一片黑影,杨乔抬起头,面前站了个人,短发,皮肤白皙的圆脸,一双小鹿眼笑得弯弯的,嘴唇殷红,长得很精致。
杨乔问:“你是……”
“啊啊——”面前的人很无奈地又失望地嚎叫了一声,“你怎么还没记住我?”
清脆的少年音,居然是个男生,杨乔刚刚差点把他认成女孩子了……
杨乔一脸懵逼,面前的人接着假装生气地说:“我叫刘梦洲啊!利刀旁那个刘,梦……”
他把一张物理卷子平铺到杨乔正在看的期刊上,指着姓名那一栏说:“诺,我的名字。”杨乔看过去,圆圆的字体写着“刘梦洲”三个字。
刘梦洲有些委屈地抱怨:“咱们都同班一个多月了啊,杨神,我是咱们班英语课代表,之前还找你问过两次题的,你怎么还记不住我啊?”
杨神?好土的称号,为什么以前没人跟他提过?汪益达一般只和他聊吃的,陈冬冬执迷于各种土味,不限于各种歌曲,舞蹈的开发,行……吧。
杨乔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刘梦洲回过神,“哦哦哦,差点忘了,我是想问你有道题目。”
杨乔的同桌听到有人要问题,起身礼貌地示意杨乔换位置,让他坐到外边来。
杨乔换了位置,刘梦洲站到他旁边,弯下身,指着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
杨乔仔细地把解题步骤讲了一遍,看向身边还蒙着的刘梦洲,他又把步骤拆解,确定刘梦洲每个步骤都跟上了,才讲下一个步骤。这回语速放慢了一点,直到讲完刘梦洲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好像有点印象,又不深,这个公式我老是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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