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匆匆赶到学校,门口等着的一群人顾不上问迟到的原因就急忙把杨乔塞进了大巴车里。
回头看到多出来的陈进,冯定江问:“你逃课了?”
“嗯,要请家长吗?”
陈进一脸“请便”的样子让冯定江表情极其不自然,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浓茶掩饰尴尬,说:“下不为例,啊,回去上课吧你俩。”
陈进跑到车后排敲了敲杨乔旁边的车窗,车窗被打开,露出一张神情忧郁的脸,陈进憋出一句:“比赛加油。”
“嗯。”
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大巴车鸣响喇叭,他们要出发了。
回教室的路上,陈进问汪益达:“他家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老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呵,杨乔奶奶嘛,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杨乔意志坚定,情绪稳定,早就被逼疯……”汪益达猛地捂住嘴。
“什么意思?”
“那是杨乔的私事,这么好奇,你自己去问他呗。”
“那他怎么告诉你?”陈进语气里满是不服。
“大哥,我们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汪益达怕泄露更多,更害怕陈进,索性直接跑了。
杨乔在候车室,旁边一同参赛的同学还在那讨论题目,他和他们隔了两个座位,坐着发呆,微信的响声把他游离的意识拉回来。
是陈进又发来的一个句号,他每天都会收到一个句号,估计是用来确认他有没有把陈进拉黑的。
紧接着又收到一条。
陈进:到地方了吗?
杨乔抬眼看了看候车室里写着“延误”的指示灯,把眼镜扯下来,揉了揉眉心。
杨乔:没有,延误了,得到晚上了吧。
陈进:哦。
“我为学习狂”微信小组。
陈冬冬:早上怎么了,我看到你和陈进上课的时候被叫走了。@汪益达
汪益达:哎,别提了,杨乔奶奶把他身份证藏了,不让他去竞赛来着。
陈冬冬:怎么老是这样,杨乔乔,你没事吧?
杨乔:没事,拿到了。
陈冬冬:怎么又愿意给了?
汪益达:啧啧啧!
汪益达:我跟你说,陈进真的有暴力倾向!
汪益达:那狰狞的样子,我看了都害怕,陈进直接一拳把她吓呆了。
陈冬冬:陈进打人了?这这……这不行吧,他还能来上课?
汪益达:不是,他把人家卧室门捶坏了。(黄脸微笑)
……
杨乔把群里的消息开了免打扰,之前他嫌吵把群退了,没想到现在他们又拉了个。
他坐在候车室,一直在想周文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把她吓得如此惊慌……
晚上到了酒店,杨乔一个人趴在桌子前复习竞赛题,同住的同学看到了小声问可不可以相互交流一下,他才得以从沉闷的情绪中暂时抽离。
洗完澡出来,杨乔打开“我为学习狂”的群,报了平安,陈冬冬和汪益达回应后,接着在群里讨论等杨乔凯旋吃什么庆祝好,杨乔又把群开了免打扰。
还有一个陈进十分钟前打来的视频电话,他把毛巾盖到头上也给他回了个句号。
对面马上又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杨乔看了眼已经去洗漱的同学,犹豫着把电话接通了。
陈进背靠着窝在沙发上,只穿了件纯白的短袖,脸上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惊讶,他没想到杨乔会接。
杨乔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看背景里的客厅装修更加富丽豪华,不是上次杨乔在他家见到的哪个。
他把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两把,随手搭在了椅子上,看着陈进轻声地问:“怎么了?”
许是刚刚洗了热水澡,他现在的嘴唇终于有了点淡红色,眼神清亮温和,头发柔软地垂在前额上,看起来十分乖巧,比平时少了点距离感。
陈进看傻了,顿了四五秒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截了张图。
他坐起身,有点结巴地说:“没事啊,就是,问……问你到了没。”
“嗯,已经在酒店了。”
……
一时寂静,杨乔听到楼下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手机里的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胸前小幅度起伏的呼吸,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胸肌。
手机是个很好的掩饰工具,阻挡了杨乔直白的视线,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陈进的胸肌,又顺着胸肌爬到陈进上翘的嘴唇上,视频里的人不知道是有什么不满,现在这张唇正微微噘着,那天和刘梦洲讨论的事儿,如果不是因为后面闹得不欢而散,他本来想找机会试试的。
他脑子里不自觉联想到刘梦洲和他男朋友接吻的样子……果然美色还是误人,强行停止了浮想联翩,杨乔看着手机里还是噘着嘴的陈进说道:“不管怎样,今天早上的事,我还是得跟你说声谢谢。”
陈进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又接着说:“那我们这算和好行不行?你别生气了。”
杨乔杵着下巴,偏头看着他不说话。
“进进。”
陈进身后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随后出现一个穿着香槟色长裙的女人,外面披了件同色长款外套,看起来有些疲惫憔悴,她笑着走近陈进。
陈进像受到惊吓,忙把手机面朝下盖到沙发上,镜头变成漆黑一片,杨乔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进头往后一扭,委屈道:“妈,都说别叫我进进了……”
静静?杨乔把杵着下巴的手放下,盯着黑漆漆的手机。
苏沁在笑着后面逗陈进:“怎么了,跟同学聊天呢?我不能看呀?是女孩儿吗?”
陈进慌张道:“不是,我……我先回房间了。”
陈进起身,拖上拖鞋就往楼上冲。
苏沁在后面喊:“慢点儿!”
噔噔噔的上楼声从手机里传来,杨乔瞥见镜头里陈进模糊的下半张脸,以及闪出虚影的上半身。
陈进关门,反锁,再扑到床上一气呵成。
重新把手机拿正,他看到杨乔带着点笑意的眼睛,再反观自己,脸红得很明显,头发也乱了,他伸手拨了两下,抑住急喘的呼吸,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是我妈……”
杨乔点头:“嗯,我听到了。”
陈进咳了两声,打算蒙混过关:“你,你刚刚是不是答应了?”
杨乔这几天不是没想过,有时候觉得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陈进有没有那层意思他早就知道了,看着他听不懂仍坚持做题的样子,又怕和好后他就放弃学习……
杨乔没回答,反问他:“陈进,你以前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
陈进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蒋寻,吊儿郎当的模样,成天带着自己厮混。逃课、酒吧、球场、飙车,整天不学无术,像个交际花一样。但蒋寻怕他老爹,被抓到了会消停一阵。陈进不喜欢去酒吧和飙车,他俩唯二的共同点就是都不喜欢学习,但是喜欢打篮球,蒋寻篮球还打得不错。
陈进把蒋寻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跟杨乔说:“比较爱玩,以前我们经常逃课来着。”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学习有兴趣了?”
陈进感兴趣的不是学习,是人,但他现在不能说。
他摸摸鼻子,支支吾吾地:“就……家里要求要好好学习,怎么了?”
杨乔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声,陈进说谎时小动作就没断过。
杨乔顺着往下说:“没什么,随便聊聊。那按照你家里对你的要求,目标分数是多少呢?”
“目标分数?”陈进脑子里怎么也搜不到跟这几个字有关的信息,对了,陈诚当年高考分数是多少来着?好像是6开头。
陈进随便编了一个:“应该是600多吧,650?”说中间数准没错了。
杨乔假装深思熟虑地说:“这样啊?嗯,虽然现在才高二,但是可以看出你的基础还是差了点,干脆你这几天把进阶版的卷子再做两套吧。”
陈进一阵恍惚,前段时间高强度的学习快把他半天命都折腾没了,苏沁看到后担心得不行,每天饭桌上的补品换着花样来。
陈进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把下巴垫在被子上,开口带了点求饶的意味:“我好累啊,刚月考完,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像一只焉巴巴的大狗,杨乔突然很想兜兜他的下巴。
陈进又问:“你不累吗?这么忙还参加竞赛……”
咔——
刚刚进去洗澡的同学出来了,杨乔怕打扰到他休息,说了句:“发消息吧。”
紧接着把视频挂了,但还是被同学瞅到了视频里的陈进。
他问杨乔:“刚刚是陈进吗?你们好像真的很熟的样子。”
“怎么了吗?”
那同学笑着说:“没怎么,他们都说出他很凶,上次有个同学想去找你问题,被他吓跑了。”
杨乔没说话。
陈进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陈进:你跟其他人住一间?
陈进:一张床?
陈进:!!!
陈进:回我!
陈进撤回了一条消息。
陈进:发错了,要睡了吗?
……
杨乔回:两人一间房,都是这样安排的。
杨乔:两张床。
杨乔:待会儿再睡。
陈进:哦……
陈进:杨乔,学习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啊?
杨乔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应该说他从小就有那么点学习的天赋吧,沉浸在学习里他远能接触到更多,静下心来,好像生活里所有的不快都被疗愈了。
他会暂时忘掉那些吵得脑瓜子头嗡嗡疼的丑陋声音,公式论证的过程会很享受,实验动手成功会很开心,就连听着别人认为枯燥的英语听力都能让他感觉暂时逃离了牢笼……
杨乔叹了口气,低头回陈进:不能说很重要,但是好像也不对,就是意义不一样。
杨乔:也许有一天我所爱的,能在关键时候救我一回。
陈进:什么意思?
杨乔: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吧,
陈进秒回: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乔:不知道,等大家一起回来,看安排,快的话四五天就完了。
陈进:哦。
杨乔:记得做卷子。
陈进:那之后还是你给我讲题吗?不要汪益达或者陈冬冬。
杨乔:嗯,一直我给你讲。
陈进开心地从床上跳起来,这是和好的意思!
第12章
隔了两天,杨乔突然想起走的时候家里那盆茉莉忘记交代了,他发消息给汪益达,让他把茉莉花带回家,帮忙浇几天水,钥匙在走廊的门缝下面。
汪益达回了个:OK。
第二天却收到汪益达一个“惊恐”的表情包。
汪益达问他有没有时间,得到肯定回答后直接打了个电话来。
电话那头的语气难得有点严肃:“乔,你还记得你奶奶那天接到的那个电话吗?”
杨乔正坐在床边,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他问汪益达:“怎么了?”起身往房间外走廊的角落里走去。
“我今天去拿花的时候,叫了两声发现没人在家,她房间的门大开着,地上的衣服还是乱七八糟堆在那,我觉得奇怪就到处转了转,好像那房子里面就是我们走的那天的样子。”
汪益达吸了口气,继续说:“我回去听到我妈说,她说……乔,你做好心理准备。”
杨乔转身把额头抵在角落里的墙上,闷闷地应了声:“嗯。”
“我妈说……杨大国出来了……”汪益达停住。
杨乔后槽牙不自觉咬紧了,他直起身,手颤抖着把眼镜摘下来,用手背捂住了眼睛,极力克制住声音,“嗯”了一声示意汪益达继续。
“他这次把别人伤到了,好像是拿刀捅到别人肚子,对方让他不想再进牢里就赔钱,他打电话跟你奶奶要钱去赎他出来。”
“怎么办啊杨乔,他怎么就能出来了?不是说后年的吗?我还老想着那时候都高考完了,你就能走了。”
杨乔还没说什么,汪益达反而先哽咽了起来。
汪益达和杨乔一样从苹湾来到南城读书,只不过杨乔高中才过来,他初中就来了。
早年间他一直被放养在老家和爷爷一起生活,就住在杨乔家隔壁。汪益达爷爷做饭只有一个宗旨:吃不死人就行。
只因为一次聊天听杨乔说了一嘴“我妈妈做饭好吃”,某天下午放学后,他就顶着一张乖巧白嫩的小脸出现在杨乔家门口,脆生生地开口,“乔阿姨,我可以尝尝您做的饭吗?杨乔和我说,比天上神仙做的都好吃!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做饭也这么香呀!”
真是谢谢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了!!!
杨乔在震惊中张大了嘴巴,乔芸被突如其来的彩虹屁熏得合不拢嘴,还没等杨乔为自己辩解,乔芸就热情招呼,“小益达,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快来快来,不是阿姨自吹哈,这是真香……”
杨乔和汪益达的友情主要靠他长达多年不要脸的蹭饭生涯打下坚实基础。直到他去南城之前,他和杨乔几乎形影不离,仿佛成为了乔芸的另一个儿子。
杨乔这边许久没出声,汪益达等得有些着急,叫了好几声他才吐出一句“知道了”。
“你不能光说知道了啊,怎么办啊,他万一,万一……”
杨乔打断他:“哪来的万一,现在不是好好的。”
汪益达闷声不说话,光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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