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谢了是知道这件事的, 因此显得有些心虚,求助地看了游萧一眼。
游萧立刻会意,对那男子抱拳道:“在下游萧,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原来是唤笙楼主,看来方才是我失礼了。”这人也抱拳回礼,“在下青荧门,梅雪铮。”
听到这个名字,兰折玉先是脸上闪过一抹惊奇之色,随后冷笑:“果然连名字都是骗我的,姓梅都不敢说么?!”
“怎么,告诉你真名,好让你杀我全家?”梅雪铮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兰折玉瞪圆了眼睛:“你们青荧门才是睚眦必报,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们重花派也好意思自称君子?”梅雪铮嘲讽道,“一点容人雅量都没有,可别侮辱‘君子’这二字!”
正如先前游萧所说,两人果然一见面就互掐。
兰折玉指着梅雪铮大骂:“满口假话的无耻之徒!”
梅雪铮丝毫没有礼让她的意思,眯起眼睛冷声揶揄:“心胸狭窄的井底之蛙!”
旁边游萧、苗笙、平小红还有梅谢了:“……”
多大仇多大怨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也能看出些端倪,若真是门派之争,俩人应当不会只骂架,肯定是要过招的,可他们偏偏又情绪激烈,互相指责,怎么看都像是两口子吵架,再联想早些时候兰折玉说起自己被男人骗的经历,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会儿不用苗笙装晕来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园绮取而代之,十分机智地适时大哭起来,“哇”地一声打断了两个不怎么成熟的成年人的相互指责。
平小红向门外看了看,连忙道:“师父,水貔貅那些人怎么料理?他们要跑了!”
那群人各个被揍得走不动道,全都鼻青脸肿,互相搀扶,是以这边兰折玉和梅雪铮都已经互骂了一轮,他们还没能把晕死过去的自家堂主拉起来,自然也就没能成功跑路。
这帮混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欺压良民的“好手”,个个身上估计都有血债,游萧本就没打算轻饶他们,于是道:“我来吧,你们都快回屋去,找伙计收拾一下,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才是。”
听他这意思是还有后手,苗笙连忙问道:“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把他们处理完就回。”游萧温声道,想了一想,又转向梅雪铮,“梅大侠既然出手相助,不如帮人帮到底,同我一起过去?”
主要他怕这人留在客栈里,会跟兰折玉吵吵个没完,不如先拉走干点正事再说。
梅雪铮看起来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又听到那帮人是水貔貅,便干脆道:“没问题,走吧。”
游萧把宝剑还给平小红,叮嘱了她几句,又冲苗笙一点头,便跟梅雪铮追了出去。
两人没有追到水貔貅那帮人身前,而是不紧不慢地缀在后边。
那帮杂碎看到两人跟过来,吓得俱是一哆嗦,他们没有迎战的实力,便只能加快步速往前走。
游萧解下腰间挂着的长鞭,恶作剧地在地面上猛地一抽,鞭子在安静的黑夜里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颇有震耳欲聋的功效,吓得水貔貅的人心惊肉跳。
而那鱼龙堂堂主尚未苏醒,被手下像抬猪一样地抬着,与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相去甚远。
游萧也像赶猪一样,赶着这帮人往前走,跟着他们回到了堂口。
这一个水匪分舵下的分堂,建造得十分气派,三扇对开朱漆大门,门上挂着牌匾,刚劲有力的字只写着“鱼龙堂”,并没有写他们总舵的名号,门口还有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黑夜里被通明的灯笼一照,端的是面孔阴森,十分骇人。
从外观看起来,这里甚至比安明县衙看起来还气派,可见他们在此地多么无法无天。
只是现在遭遇了毒打,这些人对游萧的态度变得也很快。
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两人不动手不吭声,只是跟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现在到了自家老巢,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看到这两尊“大神”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彻底崩溃。
“两位大侠,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其中一个匪徒突然冲他们下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物,只要你们愿意收手,让我们怎么做都成!”
有个带头的,其他人就会一一效仿,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哀声连连地祈求他们放过自己。
之前梅谢了给梅雪铮写信,并没有提到是水貔貅害了她的夫君,一来担心信件被人截获,会因提到此事招来祸事;二来也是担心梅雪铮会替她出头,一人单独前来复仇。
其实这也是游萧的授意,毕竟在他看来,水貔貅蛮不讲理,睚眦必报,普通人还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好。
再怎么说,自己背靠四府盟,有凌盟主做靠山,手下有唤笙楼一个庞大严密的组织,还跟水貔貅交过手,这帮人不敢像欺负普通人那样欺负他。
原本梅雪铮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知道这些人是害死自家侄女婿的罪魁祸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哪怕知道杀人者已经被游萧料理了,他也得跟剩下这些一丘之貉算算账。
“收手?”他揶揄道,“你们欺负那些百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收手?”
游萧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要聊一聊也可以,那就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吧。”
与此同时,客栈房间里,其他人也没睡,而是一起泡着脚,听兰折玉讲她和梅雪铮的过节。
屋里已经让店伙计收拾干净了,也换上了全新的桌椅板凳,平小红、梅谢了、苗笙和兰折玉在榻上一字排开,一人一个脚盆,场景十分温馨。
“那还是六年前的事。”兰折玉回忆起往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我那会儿二十四五了,也想成个家,可整天闷在师门,见的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师兄师弟,我对他们没兴趣,于是就跟师父请命,下山游历一番,在江湖闯荡闯荡,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知己。”
梅谢了忍不住抿唇乐:“所以就遇上我二叔了,是吗?”
兰折玉一个飒爽的女侠,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平小红好奇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普通的午后相遇,一见钟情?!”
苗笙忍俊不禁,感觉她受自己影响,看话本看多了。
但他一直没吭声,毕竟一群女孩子聊天,他一个大老爷们插嘴不是很合适,安静听着算了。
兰折玉摇摇头:“都不是,就是我帮别人出头的时候,技不如人,被人重伤,然后他恰好路过,把我救下,又给我疗伤。”
“这不是更好吗?!”平小红激动地小声喊道,“一来二去不就照顾出感情来了?”
“差不多吧,可他从一开头就没跟我说实话,我自报了家门,说我是重花派的,可他却谎称自己无门无派,跟着父亲学的功夫,还自称叫‘雪铮’,故意隐去了姓氏。”兰折玉郁闷道,“只可惜我师门跟青荧门割席已经有七八年,那段时间我也没怎么下过山,不清楚他们的功夫套路,哪怕后来跟他一起历练,见过他的招数,也没能认出来。”
想起那段时间的事,她垂下眼睛,面露伤感之色:“具体情况差不多就是那样,他悉心照顾我,我欣赏他善良聪明,又很聊得来,就互相喜欢上了。”
“我俩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多,感情越来越深,自以为到了能谈婚论嫁的时候,原本我希望他能够主动和我商量这事,谁知他却绝口不提。我观察了一阵,失去了耐心,想跟他挑破的时候,有一天我俩一起行侠仗义时,遇到了我的师姐,师姐认出了他的功夫,告诉我他是青荧门的人。”
说到这里,兰折玉仍是义愤填膺,“嗞拉”一声,把手里的擦脚帕子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平小红弱弱地问:“他没解释吗?”
“解释?我当然想解释,可也得人家听才成啊!”
鱼龙堂正厅里,游萧和梅雪铮坐在首位的椅子上,远远看着外边院子里那一群水貔貅杂碎。
堂主晕倒了,俩人就先把他捆了扔一边,然后发给所有匪众一人一张纸,让他们跪在院子里把自己这些年所干的坏事全都写下来,若有所隐瞒,定不轻饶。
那些人数九寒天地在外面哆哆嗦嗦地写,他俩就在屋里烤着火,自己煮了茶,聊天打发时间。
最新鲜热乎的话题自然是梅雪铮和兰折玉的过往。
“其实出手救人的时候,我看她武功套路就知道她是重花派的人,我们门派之间尽管有血仇,但大家都是名门正派,同属四府盟,总不能见死不救。”他哀怨地说,“可我哪敢让她知道我是青荧门的,当时她内力大乱,万一生气,搞不好会经脉逆行,危及生命,我就只好瞒了下来。至于隐瞒姓氏,确实是怕她将来生气,找我家人报复——她那刚烈的性子你也领教过吧?”
听到这个问题,游萧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兰女侠好像只有提到感情之事才会暴躁,这还不是跟梅大侠你有关?
梅雪铮没在意他回没回答,自顾自地喝了口热茶,继续讲道:“被她师姐道破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只是当时她俩都在气头上,说的话又很难听——当然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两个门派之间的宿怨,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明明做了好事,还被人骂个狗血淋头,凭什么要忍着?”
“你跟她们动手了?”游萧挑眉问道。
“那倒没有。”梅雪铮略有些心虚地挠了挠下巴,“我跟她们大吵一架,说我就是故意的,一怒之下走了。”
游萧:“……”
这似乎不比动手强到哪去。
“后来呢?”
客栈房间里,平小红追问道:“肯定还有后来,我感觉你俩这次见面,不像是许久未见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机灵丫头!”兰折玉点了点她的鼻尖,“后来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青荧门,让他出来见我,本来也担心他留的名字也是假的,但是在他门派外正好撞见他和小师妹一起回来,对方叫他‘雪铮师兄’,我暂且信了这个称呼。”
但是看到那混球跟小师妹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真是不爽极了。
她双手向后撑在榻上,回忆道:“当时他认出了我,恐是怕我找事,欺负他师妹,当即就拉着我离开,去僻静地方说话。我其实是要他跟我打一架,放开了打,打死无怨的那种,生死状我都写好了——我这条命是他救的,若是被他打死,我就算还给他了,若是侥幸生还,那也互不相欠。”
这会儿苗笙一下子没忍住,开口道:“他应该不会跟你打吧?”
“是啊,死活不肯和我打,但他手下也没留情,见说不过我,就把我打晕了送回了师门,害我丢了大人。”兰折玉说起这事儿还很生气,“后来我又跑去找他,青荧门守门的弟子跟我说他有事下山了,不在师门。当时我不信,偏要等他出来,谁知等了许多天,还真没见他露面,只能先回了我自己的师门。等过了一个月,以为他放松警惕,再次去寻他,然而他依旧不在。”
她愤愤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缩头乌龟,一定是躲起来了。”
“呃……这个……”一直安静听着没吭声的梅谢了突然道,“兰姐姐,如果是五年前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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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这叫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
游萧:造孽啊!
平小红:搁这叠buff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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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折玉、梅雪铮,我还挺喜欢这俩名字的嘿嘿~
第122章 百二二处刑
兰折玉不清楚他俩的过往, 梅谢了便跟她简单讲了自己和二叔生活的那段日子,也说了是自己十五岁后,梅雪铮才离开她回了门派。
“但是我十七岁那年春天生了一场大病, 险些没活下来, 是邻居通知了二叔, 他从师门赶回来, 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两个月,等到我彻底痊愈后才离开。”她强调道,“我想二叔肯定不是故意躲着你,他不是那样的人。”
苗笙观察着兰折玉的表情, 见她有些惊愕, 又有些懊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心想她这些年肯定也是一直错怪了梅雪铮。
他俩之间除了门派对立之外, 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矛盾, 偏巧就是这些小误解使得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但又都是执拗的脾气, 谁也不肯解释或者低头, 就慢慢变得越发无法调和。
兰折玉安静了片刻, 不服气地说:“谁叫他不跟我解释。”
苗笙心道,难道不是怕你不信, 还要说他撒谎骗人?
当然,站在兰折玉的角度想, 梅雪铮就是一直在骗人, 而且隐瞒姓氏一直到现在, 确实有点伤人了。
梅谢了没再说什么,但显然她是站在自己二叔那边的。
平小红也不会探讨孰是孰非的问题, 毕竟这是一对有情人自己的事,很多细节旁人并不知晓,她只是问道:“后来你们怎么又见着的?”
“还是下山历练。”兰折玉嘟囔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孽缘,总是能撞见,我还是想和他比试,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提议每年选一个地点,选当地官府的悬红,谁先把悬红拿下,谁就赢了。但是我连输了四次……哼,今年我一定要赢!”
平小红恍然大悟:“今年你们选了五陵渡是吗?”
兰折玉点头道:“正是。没想到意外认识了阿梅。”
“看来我们的确有缘。”梅谢了笑道。
兰折玉立刻接口:“是孽缘!”但她又道,“但你放心,我不会针对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是师门之间的恩怨,不牵扯别人。”
“这恩怨,应该能化解吧,我看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梅谢了意味深长道,“我二叔今年三十二了,仍旧尚未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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