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兰折玉表情登时变得别扭了起来:“他娶没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俩师门势不两立,他就是我的仇人!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天都快亮了。”她拿着帕子擦干了脚,催促道,“都快回去睡觉!”
苗笙看她这模样心里直乐,但并没有戳穿什么,只觉得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着实有趣,存了一肚子的话想等游萧回来再说。
鱼龙堂这边,梅雪铮并没说太多,毕竟他和游萧第一次见面,不至于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游萧也懒得管别人闲事,见没什么可聊的,就去院中看那些人的“认罪书”都写得怎么样。
二十多个水匪被冻得手脚僵硬,拿不起笔,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些根本不识字,画了满纸的圈圈,见他冷厉的目光扫过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武功高强的少年是谁,自然也不会照实了写,但是非得写点字出来,就写了些无伤大雅的招猫逗狗之事,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然而唤笙楼主怎么可能被人糊弄,他冷笑着低头看了几个人书写的内容,负手而立,朗声道:“宋欣,今年二十五岁,佳宁县宋家村人,五年前与大嫂通奸,事情败露后杀兄杀嫂,逃到安明县加入鱼龙堂,这五年来,霸占过良家妇女,欺压过船工,向往来客商收取高额运输费,手上人命债再添四条,伤人无数,我说的对是不对?!”
他目光直视前方,并未落在哪个人身上,但在他身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人已经彻底崩溃。
那个叫宋欣的男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是我……不是我……”
游萧并不纠结是不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继续道:“刘平,今年二十三,同运县小庄村人,四年前伙同村里兄弟沿路抢劫,共抢了三十余两碎银子,后见财起意,黑吃黑杀掉了同伙,逃至此地,加入鱼龙堂。近年来仗势欺人、横行于世,为自己谋得私宅三套、搜刮百姓财物百余两,仗势欺人致死有人命债三条,伤人案更是不胜枚举,我说错了吗?”
被点到名的刘平身受重伤,此刻同宋欣一样,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们无法无天,所作所为无人知晓?苍天有眼,你们做过的一切事都会被人记住!”游萧脸色骤然一变,右手蓄满内力,半蹲下来用力往地面一扣——
院中地面发出剧烈震颤,强大力量喷涌而出,顿时将这些水匪们手里的纸张化为齑粉!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这位少年要拿的是自己的人头,方才爆开的,或许就不是那些薄薄的“认罪书”。
“饶命啊大侠!我写!我全写下来!”
“对对对!我们坦白,坦白!”
梅雪铮适时地拿着一摞纸从厅中走了出来,扬手一撒,雪白信笺犹如发丧时抛洒的纸钱,纷纷扬扬地在月光中下落。
水匪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去接那些纸,然后跪回地面上刷刷地书写,天太冷,毛笔上的墨被冻住了,他们便将笔尖在口中含化了,继续哆哆嗦嗦地写清自己的罪状。
他们已经无暇去琢磨这个少年怎么会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希望能在他的手中保住一条小命。
游萧想处理这鱼龙堂的人,自然会让附近的唤笙楼兄弟送来情报。他跟水貔貅对峙这么多年,对他们手底下的人,尤其是建川分舵这些,不能说一清二楚,至少也是掌握了很多骨干的情况。
今天这么一遭,不过是为他接下来打算干的事做个铺垫罢了。
水貔貅怙恶不悛,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每一个匪众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若送去官府,最轻的也得判个流刑,他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们。
梅雪铮知道唤笙楼的名头,对于游萧能掌握这些情况并不惊奇,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有了方才的威逼,水貔貅这些匪众一个个怕得要死,写字写得更快,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把“认罪书”写好了,纷纷举起来给他俩看,希望自己表现得好,能够争取个宽大处理。
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游萧根本懒得看,让他们咬破手指,在纸上按下手印,然后对梅雪铮道:“前辈,麻烦你帮我把他们都捆起来。”
“小事一桩。”
梅雪铮去鱼龙堂后院找了绳子,回来才发觉有些不对——明明少年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怎么自己却不由自主对他言听计从?
其实游萧也没劳烦他多干活,而是让匪众们互相把同伙捆结实,最后剩下俩人,是他俩亲手捆的。
而那位鱼龙堂堂主失血太多昏迷得厉害,到现在还没醒。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梅雪铮望着一地“蚕蛹”,询问道。
这么多人,要是动手杀了,倒也是为民除害,但这么杀法,不符合武林道义。
要杀就不能捆。
游萧向他淡淡笑道:“我有些私事要问他们,还需要前辈回避,等问完之后,我会带着那些认罪书,把他们全送去官府。我们武林中人也不能目无法纪,追究罪责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官府处理。”
“回避?”梅雪铮愣了愣,再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和他一起过来的必要。
毕竟杀了自己侄女婿的那几个水匪已经被干掉了,这里尽管人多,游萧一个人也料理得过来。
而这位年轻的楼主之所以叫他“帮忙”,无非是怕他继续跟兰折玉起冲突罢了。
他也是性情中人,并没有因此不悦,而是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可真是。那成,我回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小玉,呃,兰折玉的麻烦,会在那客栈另找一个房间暂时住下。”
“多谢前辈谅解。”游萧向他抱拳笑道。
梅雪铮这一离开,偌大的院子变得十分安静,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寒冬的微风也停了,惨白月光静静洒落在被捆着的一众水匪身上,将他们原本就发白的面色映得发青,一个个活像孤魂野鬼。
游萧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这里有酒吗?”
“有有有!就在后院柴房!”
旁边的人还在七嘴八舌地求饶,游萧理都没理,去了后院,在柴房拎了两个最大的酒坛子,返回来放在了大厅外的廊下,然后又走回到了那群水匪面前。
他平静的目光在这帮惊弓之鸟身上扫视,似乎是在做什么选择。
宋欣被绑得动弹不得,大着胆子问道:“大侠,不知道你有什么话要问我们?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对!对!”
“只要放我们一马就成!”
游萧眸中闪过一抹狠戾,随即英俊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那就更好了,你先吧。”
他弯下腰,一把攥住宋欣胸口的绳子,拖死猪一般地拖到了大厅门口的廊下才松手。
“要、要单独问吗?”宋欣已经预感到危机就要降临,颤抖道,“我保证、保证实话实说。”
游萧没有吭声,他半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了轻刃,按下机括,银白色的刀刃“啪”地弹了出来,在灯笼光线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宋欣立刻紧张地大喊:“你要干什么?不是说有事要问吗?我说就是了,没必要亮刀子!”
游萧依旧没有理他,将他腹部的绳子扒开一个足够大的缝隙,抬手便解开了他的裤带,接着打开酒坛子,往他肚子上倒了些酒。
皮肤暴露在了冷空气当中,又被酒一浇,简直就是透心凉,宋欣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挣扎都不敢,看着正用酒水洗刀子的游萧,更加惊恐道:“大侠,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他话没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团布条,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自己的下腹处划过,迟了几个呼吸,尖锐的疼痛骤然席卷而来。
“唔!唔唔唔!唔——”
哪怕嘴被堵着,这喉咙几乎被撕裂般的惨叫声仍是把院中剩余的水匪们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扭动着身子,努力仰起头往廊下看过去,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更加恐慌。
游萧点了宋欣的穴道,减缓了他血液流动的速度,又从怀中掏出白布来吸走多余的血水,仔细观察着伤口的情况,然后在酒坛子里泡了泡手,伸进了那伤口中。
宋欣喉咙里传出的吼叫声更加猛烈,整个人抖得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被绑住的双腿根本无力挣扎,他脸涨得血红,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中跳脱出来。
但游萧看都不看他一眼,将手收回,倒出酒水冲干手上的血液,从怀中掏出桑白皮丝线和长针,穿好之后开始细细为他缝合。
宋欣像是已经疼晕了过去,再也没出声,廊下一片安静,可院子里的其他人却已经紧张到神魂俱裂。
片刻后,水匪们看到游萧站起来,将人拖到了别处,然后脚步轻盈地向自己走来,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少年如同地府来的黑无常,修长身形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声音波澜不惊:“下一个,谁跟我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甚至连求饶都不敢。
游萧默默地扫了他们一眼,选中了自己的目标:“刘平,就你吧。”
刘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夜很深了,打过了四更鼓,甚至快要天明了,可没有爱人在身边,苗笙怎么睡都不安生。
他迷迷糊糊地想,游萧要怎么料理那些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惩恶扬善的确是武林中人应尽的义务,但是手上沾了血债太多,总是不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后院的大公鸡开始打鸣,但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要亮的意思。
苗笙半梦半醒之中,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床边传来衣料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一个熟悉的胸膛将他从背后搂住。
“你身上好凉……”他本能地转过身,钻进游萧怀里,把被子往对方身上盖。
游萧拢住他,轻声道:“外边冷。”说着运起内力,把刚冲过凉水的身体暖热了过来。
“可为什么潮乎乎的?”苗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却依旧敏锐,“全是水汽的味道。”
“外面起雾了。”
“哦,那快睡吧。”
游萧紧紧抱住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毫无睡意。
皇天在上,我今日所为,有违郎中之德行,若要降下惩罚,请让我一人承受。
我愿折寿十年、二十年用以赎罪,只求护我笙儿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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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臭小子又有事瞒着我。
游萧:时间来不及了,得抓紧练练手。
鱼龙堂众人: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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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百二三赛车
昨晚大家都睡得晚,早上不约而同都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尽管时间不尴不尬,不是吃饭的点儿,但平小红还是叫店伙计送来了一顿佳肴, 毕竟他们接着要继续赶路,还是得填饱肚子。
兰折玉看见游萧出来, 便迫不及待地问:“楼主, 那些人你都怎么处理的?”
“送去官府了。”楼主淡淡道,拉着苗笙坐在了桌边。
一听这话,兰折玉就有点起急:“官府能管吗?要是想管,还能让这帮人在这里横行?”
“我让他们写了认罪书, 还按了手印, 这次官府应当会管了。”游萧剥好了手里的鸡蛋,放在苗笙面前的碟子里, 温声叮嘱, “慢点吃。”
兰折玉还是不太信, 但也没再说什么,和梅谢了一起喂园绮吃米糊。
梅谢了想问游萧她二叔的情况, 但是觑了觑旁边她兰姐姐, 到底是没敢问出口。
不过, 等大家收拾好行囊,下楼准备坐马车的时候, 她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梅雪铮牵着自己的马,一手握着他的剑, 站在客栈门口等他们, 天色阴沉, 云层低矮,将他的身影衬托得十分高大, 看上去当真玉树临风,英武不凡。
平小红肩膀拱了拱梅谢了,小声说:“你二叔真是一表人才。”
“当着我的面夸也没事,我俩虽然是死对头,但我还不至于不讲道理。”兰折玉望着梅雪铮的身影,表情有点别扭,“要不是看他长得好,当年我也不至于昏了头。”
游萧给平小红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牵马车,平小红吐了吐舌头,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梅雪铮看到他们出来,拱手道:“诸位好。”
嘴上把兰折玉算在了“诸位”里,但看都没看她一眼,可把兰女侠给气坏了,送给他两记白眼。
游萧礼貌问道:“前辈打算怎么走?”
“我也去五陵渡,不如与你们同行。”梅雪铮意有所指,看着他说话,却用眼角觑了觑兰折玉,“不知楼主意下如何。”
苗笙观察这俩人“过招”,心里早就忍俊不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悄悄用手肘捅了捅游萧。
游萧同他心有灵犀,笑道:“若是大家都没意见,我自然也愿意与前辈同行。”
于是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兰折玉。
兰女侠立刻瞪大眼睛:“看我做什么,他爱跟谁一起走就跟谁一起走,与我无关。”
游萧忍住笑,瞥见他那辆小马车的车夫驾车出来,便问梅雪铮:“前辈是骑马还是坐车?另一辆马车坐的是女眷,若是前辈坐我们这辆,就只能驾车了,车厢太小,坐不下第三人。”
其实也能坐下,就是有点挤,大家还不熟,狭窄空间里这般相处,着实别扭。
梅雪铮愉快地选择了驾车,于是游萧便给了车夫双倍工钱,打发他回乡,再把梅雪铮这匹马套上,于是两辆马车都成了双马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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