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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靠岸(近代现代)——六词/蛙君子

时间:2023-10-10 11:08:34  作者:六词/蛙君子
  察觉到怀里的人点头,他轻轻开口,像在说一个故事,“老唐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叫出了我的名字。那会是夏天,在医院里,他救了我妈妈,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见到我,好惊讶。我那时候还想,我长得也还算正常吧,怎么就能这么惊讶。我还打趣呢,‘见鬼啦?’”
  此刻想到那时老唐的表现,周舟心里一阵了然的苍茫,不由嗤道:“原来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
  “开心,你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来泉里?”
  “你是SK的二少爷,宋林枫那么在乎你,怎么会允许你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呢?老唐回北京了,甚至连照顾你的人都找不着。”
  宋开心不妨他问这个,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愣住片刻。周舟却自问自答起来:“因为有人跟你讲,他的归处在这里,是不是?你是为了他来的,是不是?”
  宋开心猛然抬头,这话周舟怎么知道的?周舟却笑笑,叹息着说:“开心,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可是不说的话,对他太不公平了。”
  “……他不应该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记忆里。”
  “我初三暑假的时候,有过一次记忆断片。那时我醒来的时候人在省城的医院里,脑子混混沌沌,医生护士告诉我,我暑假旅游,出了意外,在医院住了一周,一直睡睡醒醒,有个匿名的好心人送我来的。我当时嘴上应着,其实……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去哪里旅游的。以前的事也朦朦胧胧模模糊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特别真实,就是我想回家,我的家就在一个叫‘泉里’的村子里。我是要找家人的。护士给我一个包,里面有我的身份证,那个小小的卡片告诉我,我叫周舟,家住在康远镇泉里村。”
  “我就这样回家了。爸妈在家等我,他们当我出去游历,根本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只是怪我,怎么这么多天没联系家里,为什么又瘦了。开心,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幸福。他们望着我的样子,拉着我的手那种温暖的感觉。……妈妈嗔怪我,爸爸拍我的肩膀。我很熟悉,我特别熟悉!我似乎已经在脑中经历了一万遍。那种熟悉感让我有了错觉,我只是意外之后不太记得清了,其实那都是我的。”
  “可是我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非常陌生。我知道‘我’应该在这里住了十年了,可我真的感到陌生。爸妈就站在我身后,我不敢说我不记得我的书本笔盒放在哪里了,我怕他们难过伤心。”
  宋开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舟,他不敢相信周舟平淡的语气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剖白。
  周舟沉沉呼出一口气,知道宋开心看不见,还依旧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总说我记性不好,特别是高中之前的事,提起来我总是很茫然。可又不是全然不知。就像是有人曾经向我描绘过这里的生活,我知道,有印象,可又未亲身经历,所以总说不出其中细节。”
  “跟你接触之前,我从来没怀疑过我会是其他人。因为除了关于这里的浅尝辄止的印象,我没有任何过去的回忆。”
  “可自从认识你,靠近你,我就一直隐隐有一种感觉。一种……割裂感。我觉得‘我’不是我。”
  “我对你,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你知道吗?你回北京那会儿,我特别特别想你,这种想念,熟悉到我自己都觉得诧异。我好像已经想了你几十年。”
  宋开心全身微微颤抖着,泪水爬满脸庞,他一把揪住周舟的衣襟,难受得呜咽起来。周舟慢慢拍着他的背,给他缓缓顺气。
  “18岁的时候,你打工好久,送给我一套白色的羽绒服。我特别特别喜欢。可我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期间,却不小心弄脏了。那时候你还生气呢,我没告诉你原因,怕丢脸。”
  “其实是我在竞赛的酒店里碰到哥哥,我太惊讶了,竟然当场,滑了一跤。”
  宋开心渐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状似无意的缓慢剖析之下是怎样的真相。宋开心不敢相信,却又心痛的盼望着。
  “你穿着白衬衫,眼睛好大啊,笑起来弯弯的。”
  “原来那时候北京的火车站就已经有那么多人了。你就站在接站的人群里,往里面张望着。……我们还去湖边散步,你啃一个红薯,啃得好香啊,吃饱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觉。我偷偷亲你的头发。……”
  兜兜转转,梦里的人原来没走,一直都在身边。现在,他终于清晰又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周渡凑到宋开心耳边,真实的嗓音响在宋开心耳边,说出了喧闹的车站里被隐去的那半句话。
  “开心,好想你。”
 
 
第65章 互诉
  在十年前的欧洲山脉,在冰彻骨髓的寒冷中,是周渡紧紧抱着宋开心。他双手双脚皆僵硬了,抱着怀里的人却有种孤注一掷的决心。这样安静的环境,让周渡恍惚了。
  还没有跟宋开心讲过心意,这小傻子估计永远也不会明白了。周渡想,自己或许要死了。他头疼欲裂,很想简单总结一下自己短暂的一生,可他潦草想了开头便再也想不下去了。
  因为他连开头都想不明白。
  周渡从哪里来呢?他晃晃荡荡的童年,又痛又孤独,实在没什么好想的。
  少年离开家,已经十余载。人之将死,对自己诚实一点吧。周渡悲哀地想,其实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无数次幻想,或许是在电话里,或许是有人上门,对他说,周渡,你父母来找你了。
  可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电话。
  彼时周渡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很执着要带走周舟。后来逐渐懂事,周渡恍然明白,因为周舟是个安静又木讷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听话。大多数买家都不想要个聪明机灵,随时会逃跑呼救的小孩。他们只想要货物听话,安静长大,能传宗接代即可。
  在昏暗的那个小租屋里,小周渡不了解他们内心的脏污,他只是单纯不想让哥哥跟那些坏人走。在被那些人塞进车里后周渡没看到大哥,小小的周渡立刻明白这绝不是个好去处,扒窗户,大声喊,瘦子制着他,想给他喂药,周渡却非常清醒坚决,死死咬着牙不肯吃。瘦子阴狠地瞪着他:“不听话是吗?信不信我立马回头?”
  周渡霎时间安静下来。
  瘦子挺惊讶,这孩子这么小,却如此护着兄弟,倒真是少见。他又龇着牙笑:“这就对了。带你去的是好地方。你们这个家连饭都吃不饱,有什么好待的?听话的小朋友才是好孩子。”他缓慢将周渡的小手都绑起来,不让他乱动,语气如同话家常一般,可是眼神里却很阴沉,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渡沉默着流眼泪,不敢不回答,抽抽噎噎说:“周……周舟。”
  “……忘了吧,以后都不会有周舟了。”
  看,我没忘。生命尽头的周渡在心里跟周舟说,你看,我没忘,我记着呢。每每有人叫我,我就能想起来。
  我还没回家。
  刺骨的寒冷中,周渡的意识昏沉之时,遥遥听到有人轻声哼唱着一首童谣。他们的童年太仓促,没有听过这样温婉的歌声。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桥边柿子红艳艳咯,孤独飘荡的孩子啊,你何时能回故里。”
  ……
  人的身体构造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剧烈的寒冷失水,宋开心就此失去了光明,周渡却在混沌中失去了过往回忆。
  周渡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省城的医院,忘却了前尘。他的记忆里没有宋开心,没有被拐卖,没有父母兄弟有意无意的放弃,只有心里的一点执念:我要回家了。
  而有人告诉他,你叫周舟,家住在泉里。
  ……
  宋开心紧紧揪着周渡胸前的衣服,心神剧颤,久久无法言语。
  这事听来匪夷所思,可这是“周舟”告诉他的,是以他难以置信,悲伤,心痛,却没有怀疑过这话的真假。反而有了一切原来是这样的恍然。
  宋开心刚与“周舟”相识时,除却名字,还有很多次的恍惚,比如他说:“眼睛像柳叶一样。”比如他凑到眼前,说:“爱哭鬼。”比如他叫周舟。这些时候,宋开心总觉得“见到”了过世的好友,可每每有这种感受,他来不及琢磨就会被巨大的愧疚与悲痛淹没。
  我怎么能认为你跟别人像呢。
  我好没用。宋开心悲凉地想,我竟没认出来。明明就是很像的,明明常常会恍惚,明明声音都没变过。十年过去,竟碰了面也不知。
  宋开心没这样哭过,伏在周渡肩膀上,呜咽着,巨大的惊痛让他心口憋闷,喘不上气。
  周渡很安静,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不要我陪了。”宋开心仿佛回到了那时的异国,他刚刚失去挚友,惊痛之间,在梦里跟他说:“我跟你一起走。”
  可是他却说,不要你陪。
  “你不要我陪!你不要!你就那样走了!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我都还……”宋开心不知此刻在何时,哭喊着质问。
  周渡红着眼睛,消瘦几许,面容憔悴。“……”刚开口,想说对不起。
  可宋开心一个瞎子却神思敏捷,立刻摸索着捂住他的嘴唇,哽咽道:“不要说。我求你不要说那句话。”
  周渡抱着他。
  “好,我不说。我们都不说。”
  宋开心用力回抱住他。闷闷地哭,他有好多问题想问,有好多话想说,可是此刻脑子乱麻一般。
  他印象中,周渡已经死去。尸身葬在了北京。难道弄错了吗?
  周渡怎么会成为“周舟”,还如愿回了家乡。就好像是有人在冥冥中,拨转了一下。
 
 
第66章 周鸣
  周鸣跟两个弟弟是截然不同的。
  他就像是只被羊养大的狼。从小到大,从父母到老师,无不耳提面命地教导着,好好学习,考大学,找好工作,再找个老实的女孩子成家。
  可狼毕竟是狼,沉默不语也只是在寻找机会。并不是真的认同。
  周鸣入读的高中有非常高额的借读费,这笔费用除了让家庭入不敷出之外,就只是让他在学校有了一个刺耳的称呼。
  “借读的。”
  “啀,那个借读的。”
  经常有人这么叫他们。
  老师没有当众提过谁是借读的,谁是本校的,美其名曰:一视同仁。可是分配考场时,借读生的考场都是分在最后的。学号前面嵌着个“J”。
  没有说,却处处都在说。
  那时候的借读生就意味是外地人,是穷困的乡下人。洗得发白的外套,沾着泥土的球鞋,亦或者不丰盛的午餐,都可能是青春期少年讨厌你的理由。
  周鸣受惯了这样无来由的讨厌,他生性又冷淡,不愿意跟人多话,更惹得同学们孤立他。可周鸣从来不在邹丽娟跟周家伟面前提这些。父母拿出家里绝大部分的收入供他读书,非常单纯天真的盼望着:只要鸣子考上大学,他们的生活就会变好。
  周鸣最终也没参加高考。其实高三都没上。邹丽娟把高三学年的学费交给他,他接着,却不想再将钱砸到那竖着高墙的虚伪场里。
  周鸣拿着钱第一次进了赌场。他不认得那些地方,可有人认得。
  王厚房是个整天逃课的“差生。”他也是借读生,可他却跟周鸣不一样,他家里有钱。王厚房很瘦,骨瘦如柴,一双眼细长却有神,他很喜欢咧着嘴笑,似乎想让人觉得他好相处。可是同学老师皆不买他的帐,是以除了“借读的”这个称呼,很多同学也叫他“瘦猴”。王厚房不喜欢这个“瘦猴”这个外号,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独子,什么好的都尽着他,可他不长个子不长身体也不长智商,学习不会,身体也不好。他妈妈也不想管了,化好看的妆,喝酒约会,他爸爸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个鬼样子,转头就去找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其他孩子了。
  所以王厚房跟周鸣不一样的地方,除了有钱,还有一点就是,不像周鸣那么在乎家里人。他在乎什么呢?妈不爱爸不管,自己管饱就行。他挺喜欢跟周鸣在一块,因为周鸣孤,不在乎他数学考几分,也不会叫他“瘦猴”。
  王厚房在学校里听说周鸣退学了,本来该挺惊讶,可是想想,又觉得是周鸣能干出来的事。他找到周鸣,问他是不是缺钱了,自己可以借他。
  周鸣看着他,冷淡道:“你借?借多少?”
  王厚房笑起来:“你要多少?”
  周鸣其实也不知道要多少才够,要多少才能让爸妈不用起早贪黑,才能让两个弟弟可以随时吃糖,吃柿子。于是便没有说话。
  王厚房眼珠子转转,提议道:“20万够吗?”
  20万,多庞大的数字,周鸣不由看着他。
  “我是没有的,不过我知道有地方能有。”王厚房凑近点说,“没有本钱我可以借你点。”
  周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那是个赌概率的地方,玩家没有绝对的胜者。可周鸣在思索之余却认为,可一试。毕竟这是来钱最快的方式,而他自认,自己是个理智又控制得当的人。
  周鸣问:“本钱我有。”
  王厚房挑挑眉,讶异于他这样爽快的答应。
  他们离开了北京,王厚房带他到了另一个城市,中部的一个直辖市,周鸣没料到他一个中学生竟然知道这地方。王厚房却不甚在意,笑道:“你以为我天天逃课在干什么?上网吧就知道打游戏么?”
  两人就此踏入那热闹的销金窟。
  殊不知,销金窟从来不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再冷静克制,那些久经此道的人照样让你饱满进来,赤条条出去。
  周鸣从小赢到小输,再到一把输光,就只是两三天的事。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城市,有些人根本不在乎“法律”这两个字。
  那些人扣下周鸣的书包,翻包的时候把书本笔盒抖搂得满地都是,为首那人看着满地的书本文具,讥笑了声:“好学生啊?怎么办,上不了学了。”
  周鸣冷着脸不说话。他终于用沉重的代价明白了,这社会规则不是他一个青少年可以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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