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朝廷那边意思意思派了两次军队过来,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干脆就不管了。
宋朝玉倒也没有很意外,来越州的一路上,他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都关心的分地。
经过官吏核查,家世清白,没有案底,家中土地不足的越州百姓,不论男女,一人可分得二十亩地,这些地并非荒地,都是从那些大户人家抄出来良田!
但这个并非无条件给予的,越州王有令,这些分得土地的百姓,在未来越州城建设的时候,至少需要无偿服一个月的劳役。
百姓们表示,以前没地的时候照样需要服役。而且一个月,比起以前,也并不算多,都接受得十分良好。
令刀刀族意外的是,韩知府特意去请了如今刀刀族在越州城能做主的宏过来,表示分地,他们也有份。
这可有点难到宏了,他的脑子只会打架,不太擅长分析问题。于是他把这边的事交给族人,自己飞快骑马回到族里,将这事儿告诉了拉雅祭司。
拉雅祭司便知道这是宋先生的示好,她如今已经将宋朝玉看成火神在人间的使者,决定追随他。
而且先前宋朝玉的话,也让她意识到,刀刀族一直龟缩在族地,不与外界联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这次分地,就是刀刀族走出去的好机会。
刀刀族人虽然住习惯了族地,有些不习惯,但同样也觉得,越州王愿意给他们分地,看起来是个厚道人,比之前的白遗族好太多了。
韩知府就更高兴了!
要知道,整个越州的大靖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余人,而刀刀族人就近万。而且这些刀刀族人,青壮战斗力极强,老幼也并非懦弱之辈,俱是擅长种地,也擅长研制草药的人才!
咳,至于制毒什么的,暂时被韩知府选择性地忽略了。
总之,非常的欢迎!
.
韩知府为官十几载,从未如此忙碌过,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两个月时间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宋朝玉有点不好意思,提笔写了一道养生的方子送给他,并表达了自己的
关心之意。
谁知韩知府哈哈大笑:“宋先生,韩某已经休息了十几年了。你看我虽然瘦了不少,可我精神从未如此好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仔细将宋朝玉送的方子收好,珍藏了起来。
他不是粗心的人,不论是刀刀族,还是越州王身边的人,对宋朝玉的态度都不同寻常。赵灵微身边的人被黎姑姑管得严,打探不到消息,可刀刀族那边,俨然是将宋朝玉当神使对待的。
稍一打听,他就得知了刀刀族内的事,也得知了越州城外,对战白遗族的时候,有东风相助的事。
他是个熟读圣贤书的官员,自然不会如刀刀族那样对宋朝玉敬若神明,只是多少也能知晓,这位必定有不凡的本事。
他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是不凡的好东西!
这一年的越州,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或是刀刀族的人,都是忙碌的。
但这种忙碌是充满希望的。
在秋收时,里正带来了官府的消息,说越州王怜惜百姓不易,今年不收田税。
不知道多少农人望着刚收的粮食,怔愣了许久,遥遥对着越州城的方向磕了个头。
有了这些粮食,节省一点的话,一家人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不少农人当天晚上都是靠着装粮的袋子睡着的,他们害怕这么好的场景是自己做梦,睡醒眼睛一睁开,就能看到满满当当的粮食,才能安心。
他们这时候还并不知道,这么好的事昙花一现,他们越州人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十一月,韩知府请赵灵微,请宋朝玉,还有刀刀族的拉雅祭司等人,一起到了那几亩种着红薯的地。
距离种下去已经好几个月,该到收获的季节啦。
眼见得韩知府迫不及待的模样,拉雅祭司得意地笑了笑——刀刀族也得到了宋先生的粮种,他们刀刀族,前几日已经将收获的红薯全部挖了出来。
一根藤就能挖出一大串比人的手掌还要大的果子,切开,又甜又脆,按照先生教的,煮熟了以后,软糯香甜,吃一个就能顶饱。
不愧是火神降下的神种!
有了这个好东西,即便是收成不好的年份,族人也不用再担心挨饿了!
她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收成的时候流下的眼泪,以一种“前辈”的心态,看着韩知府,从一开始淡然自若,到双目放光,到形容呆滞,再到泪流满面。
“这——”韩知府方才看人挖到一半,没忍住自己亲自上手,此时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红薯,顾不上擦脸上的汗和泪水,扭头看向宋朝玉,“宋先生,这样的产量,若是能推广出去,则天下百姓无饥饿之苦矣!”
至于宋朝玉说的什么“红薯虽可饱腹,但长期当主食吃也不妥”之类的言论,韩知府只当这位宋先生没见过穷人家是什么模样。
闹饥荒的时候,百姓饿到草根树皮都啃,草根树皮没了,吃土的也有。
韩知府自己就是穷人家出身,当然他
这个“穷”
,只是相对于他当时读书的同窗,为官的同僚们而言。真正的穷人,是根本读不起书的。
韩知府老家算是乡下小有薄田的地主,耕读人家,他亲眼见过到灾年的百姓是什么模样。
能有这样好吃有顶饱的好东西吃,谁还会有其他要求?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宋朝玉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他还有其他粮种。
只是不好一下子全拿出来。
这一年,越州城的百姓过了一个好年。
每一个人都很高兴,除了白遗族人。
这些白遗族人,作恶多的都杀了,剩下来的,依照最新的轻重,手脚戴上了镣铐。
他们没有被关进监狱,按照宋朝玉和韩知府的说法,这么多身材魁梧的大小伙子,关在牢里太可惜了。
多好的劳动力啊!
于是,他们被刀刀族人看压着,去开荒地,做农活,哪里有活做就去哪里。
有刀刀族的人看着,两族是世仇,不担心他们能跑掉。而刀刀族人淳朴,在宋朝玉发了话的情况下,也很少出现蓄意报复的情况。
越州的冬日并不严寒,甚至很少见雪。赵灵微对此感到很惊奇。
等过了年,他又大了一岁。
宋朝玉是他的先生,韩知府如今也一心将他当做未来的主君,又欣喜于他的聪慧不凡,时常来王府,俨然也成了他的半个先生。
如今是王府并不是修建的,当初抄家的时候,宋朝玉选了几个宅子,让赵灵微选。
这便是如今的越州王府。
黎容总觉得委屈了自家小殿下,背地里掉了好几回眼泪。
韩知府私底下悄悄寻了宋朝玉,道惯例,逢年节各地封王需要派遣使者送礼进京,以示对朝廷的顺服恭敬。
宋朝玉说道:“随便弄点东西,越寒酸越好。”
韩知府点头,表示明白。
距离越州最近的峪州,也离越州千里之遥,中间还相隔着极难行走的山道。越州多山,山中多瘴气毒虫,可以说是谁都不愿意进去。
峪州守将王茴收到京城来的传讯的时候,正舒舒服服搂着新纳的小妾准备温存。
他看完内容,狠狠冷笑一声,将怀中美人打发走。
“一个个动动嘴皮子,倒要累得老子满地跑!”他呸了一声,将那信扔在地上。
地上的信是京中的威远候送来的,威远候曾是他的上官,算是有些香火情分。此次来信,威远候让他去越州看看越州王如何了,身体可还好,去越州是否习惯,毕竟是亲生的孙儿,陛下还惦记着。
王茴看着就想笑,圣上真惦记,就不会把那么点大一人扔到越州自生自灭,越州那群蛮族人的凶狠连他都有耳闻。
谁不知道威远候是太子的人,现在的太子,以前的三皇子。这哪里是陛下惦记,分明是三皇子惦记着,迫不及待想知道前头那位太子的血脉什么时候死呢。
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他们倒是会指使人。
他在书房坐了片刻,喝了一盏茶,谁也没说。
一旬之后,一封信从峪州出发,加急飞往京城。
赶在元宵节前被秘密送到了太子府上。
三皇子,如今的太子拆开,看了几行,笑了。
信上说,越州还是那么荒凉,那些蛮族占据着城池,不通礼仪,根本不认这位新王。越州王病秧秧的,王府也没有,龟缩在一间小宅里从不露面,都说是个短命的样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王茴知道太子想看什么,形容得和亲眼见到似的,就这样,二月底的时候,还得了一份来自京城的赏,颇为丰厚。
第67章 第三个龙傲天
光阴似箭。
转眼,越州城换新主人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时间,说长并不长,但也足够京城里的大部分权贵们,忘记那位仁德的先太子。
王茴望着威远候寄过来的信,冷笑着想,大概,现在最惦记着先太子的,就只有如今这位太子殿下了吧。
每一年,他都能收到京城来的信。
太子的亲信们个顶个的尊贵,没有一个愿意纡尊降贵来峪州,来越州这等荒夷之地,一个个居高临下地使唤他。
王茴是王家旁系,王家世代清贵,看不上他这种粗蛮武将,若是王家肯照应一二,他也不至于在峪州这种地方当守将,一待就是数年。
他已经多年不曾进京了,好在早几年将妻儿接了过来,如此,也不至于年节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捏着手里头的信,王茴神色变幻。
他给京中递了五年的消息,拿了不少赏赐,实际上,越州他是一年也没去过。
不过从每年越州递过来十分寒酸的节礼,还有从未传出过消息的小王爷来看,估计实际情况也和自己猜测的差不离。
恰好近日无事,他唤来心腹替自己遮掩一二,骑上快马,带着两个自小跟着自己的家人,踏上了前往越州的路途。
峪州到越州之间有数百里的官道,不过两州一个比一个穷,尤其越州又实际上被异族蛮子占着,谁也没提起过维护官道的事。
是以一路上坑坑洼洼,王茴一个常年在马背上的武将,都被颠得头晕眼花。
他两个家人是老家带来的,并不是手底下的兵士,不过两日,便面带菜色,起不来了。
王茴见状,就地休息了两日。
驿站是没有的,路边客栈也是没有的,说就地休息,就真的是寻个开阔的位置,生一堆火,躺地上休息。
王茴还去路边山林里打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三人分着吃了。
作为主人家,这样迁就下人,两个家生子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也不知是休息起了作用,还是对主家的一腔忠心起了暗示,两日之后,他们竟一下子克服了这种不适,重新上路。
不过到了后面,他们就知道,颠簸不平的官道,竟然已经是最好走的一段路。
进入越州地界之后,连条正经的路都找不到了,各种崎岖的山道,山中起了丝丝缕缕的雾瘴。
王茴好歹在峪州待了这么多年,极有经验,三人身上带着驱虫的锦囊,又提前吃过预防瘴气的药丸子,还算能应对。
马是没有跟他们一起走的,王茴的马陪伴他多年,他舍不得让爱骑受这个罪,进山之前就放了,老马在野外能自己活,等到出来,吹个哨子,它自然知道来接主人。
如此,三人花了十多日,才走出了这段绵延的山路,这还是王茴多年前来过越州的前提下。
见总算走出来,王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出来这里,后头的路就好走了。我记
得,
下山往南走十里,
有一对老夫妻开了间小店,可以去那吃饭,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还在不在。”
“老爷,还有十里啊。”随从哀嚎。
王茴笑骂:“你老爷我都跟着走着,你叫个什么劲!”
边说着绕过被树枝藤蔓缠绕遮挡的小道,绕下山,眼前豁然开朗。
在山中行走多日,再次见到平坦开阔的大地,三人心情都很不错。
照着记忆里的路线前行,王茴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脚下的路,是不是太平坦了些?
虽然是泥土路,但被压得严严实实,又平又稳当,先前走的官道都没这么舒服。
等见到记忆里的店家,王茴更疑惑了。
越州,有这么多人?
小店显然翻修了过,比记忆里大了许多,店里坐了两桌客人,有一桌看服饰明显是异族人。
看到他们,老妪迎上来:“客人好,是要喝茶水还是用吃食?”
王茴道:“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送来!”
这大半个月,可遭大罪了。
老妪打量几人模样,心里有数,笑着应了。
很快,一个年轻小伙子就端上来三大碗面,上面堆着冒尖的羊肉,羊肉炖得鲜烂。又额外上了一盘白面馍馍,一壶茶,两碟清爽的,几人不大认识的东西,像是拌在一处的菌子和青菜。
味道十分鲜美。
王茴呆住了。
他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黄黑黄黑的面饼和咸菜。
这柔软劲道的白面,这羊肉,显然是用足了好料。
王茴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对!
这让他有点慌。
但多日未曾进过好东西的肠胃疯狂催促着他,他咽了咽口水,埋头先吃起来。旁边两个随从早耐不住了,只是王茴平日待他们再好,该有的主次尊卑还是要讲。两人忍着等王茴先动筷,终于按捺不住,埋头呼噜呼噜吃起来。
等到一大碗面下肚子,那两桌客人已经走了一桌,异族人还在。
王茴满足地摸摸肚子,唤来店家,感慨道:“店家,我前些年来过这里,店家这几年变化真大啊。”
来的是老妪的儿子,闻言笑道:“那您可真是老客人了,送您一壶茶。这几年日子确实是好过了许多。”
王茴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眼神是真切的满足和感激。
感激?
他心里重重一跳,从方才开始,一直不安的心更加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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