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微一下就高兴起来:“先生和黎姑姑不一样,姑姑总说,我长大了,就要承担起越州王这个身份的责任了。”
如喝酒这种事,心疼归心疼,黎姑姑知道他干的是正事,不会让他不喝。
“是他们求你,又不是你求他们。”宋朝玉不以为意,“你的身子最重要。”
赵灵微靠在树上,清凉的风徐徐吹过,惬意得很。
“我都不想下去了。”他喟叹一声,“就这样,和先生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吹着风,比应付那些人舒服多了。”
他说着说着,想起方才宋朝玉的话,目光一亮:“先生说得有道理,我是王爷,是他们求着我。今天我哪里也不去了!”
听得宋朝玉一阵无语,不过想想他的年纪,罢了,任性点就任性点吧。
而且,麟哥儿说得有道理,现在他们有钱有兵有粮,前头该说的话说了,该喝的酒也喝了,既然如此,躲个懒,又怎么了?
他想起方才自己坐在这树上看到的情况,忍不住想笑:“麟哥儿,你怎么对人姑娘家一点也不客气?”
以他的五感,只要他想,整个王府的动静都不可能避过他的耳目。
赵灵微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全被先生看见了,不由讪讪:“她们靠近我目的不纯。”
“所以你就故意折腾她们?”
“那怎么叫折腾?”赵灵微表示冤枉,“我只是觉得,我如果不表现得冷硬一点,以后可麻烦了。”
知道他心里有分寸,宋朝玉就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赵灵微反而不得劲了,时不时抬眸去看他。
“有话就说。”
“先生。”赵灵微小声嘀咕,“你就问这一句,就不管了啊?”
“什么不管?”宋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那些姑娘的事情啊。”赵灵微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等会儿宴会散了,黎姑姑肯定要唠叨我的。”
他一想起黎姑姑接下来会有的念叨,就感到头疼。
可眼下先生半句都不多问,他更不舒服了。
他期期艾艾地问:“好像大家突然都开始关心我的人生大事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找个什么样的王妃啊?”
宋朝玉一听,陷入沉思。
赵灵微一见自己一提,先生果真就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一时高兴先生果然十分在意自己,另一方面,又觉得心底酸酸涩涩的,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就听宋朝玉说道:“关于此事,先生并不擅长。不过,我认为,不论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此事最好再过几年再提。”
在他眼里,十五岁的赵灵微实在是还小,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还没到成熟的时候。
“那几年之后呢?”
“几年之后,你都长大了。”宋朝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都是个大人了,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还用问别人吗?”!
第75章 第三个龙傲天
赵灵微觉得他先生说得很对,他将话语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黎姑姑听。
左右,在这个世上,能影响到他思绪的人不多,算一算,也不过自小一起陪着他到如今的先生,黎姑姑,还有一个冯伯伯。
冯恪是个大老粗,只喜欢混在军营里头,这种殿下终身大事之类的事他是不会想到的。
会念叨的,就只有黎姑姑一个。
黎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一听是宋先生说的,年纪大一些再成婚生子对身体更好,也就不多提了。
至于越州的世家姑娘们?
只能说端午那日,越州王一战成名。
越州民风开放,姑娘家并不如京城那样诸多限制。至少当日“偶遇”赵灵微的姑娘,都是看在他生得十分俊美,符合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才同意家中安排。
当日,端午结束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了。
她们的家世又当不了王妃,当不了正妻,那就是既无名分也无地位,还得伺候一个完全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图什么呢?
如此一提,家中也觉得颇有道理。
如今越州,备受青睐的青年才俊就那么些。
王爷不成了,但自家女儿还是得寻个良婿,越州一众世家扒拉一圈,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宋朝玉身上。
别的不说,宋先生的本事,旁人不知,他们这些越州世家们,是再清楚不过的。
越州能有今日,宋先生功不可没。
甚至,有些人私底下都认为,若不是宋先生乃世外高人,不慕名利,不恋权势,他想当个“越州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论情分,越州王就是宋先生亲自教导长大的,文韬武略无一不是同辈翘楚。
这样一个人,浑身上下,似乎找不到一丝缺点。
不过宋先生此人神秘莫测,大家只知道他住在王府之中,偶尔会随着王爷出息一些重要场合,或是随机出现在越州城某个地方。
众人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越州王的先生。关于他的来历,他的家世师承,谁也不知道。
越州世家们不是没打过他的主意。
从好几年起,就有人开始打探宋先生的情况,透露出想要联姻的想法。
宋先生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没听出来,总之都没有接腔。
等到赵灵微年纪逐渐长大,世家们更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便暂时歇下了这个心思。
如今,眼见越州王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再次纷纷将主意打到了宋朝玉身上。
若是让宋朝玉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十分无言:这些人将他们师徒二人当大白菜呢?
赵灵微就敏锐发现,先生变得忙碌了起来。
城中宴请先生的人家也变多了。
这些人家都很清楚宋先生的喜好,请贴上都会加上一句诸如“家中新得一盆奇花”“厨子新做了一道菜,鲜美扑鼻”之类的话——加了这些,
请人到府上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起初宋朝玉还没发现不对。
直到他遇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端午那日,在花园里亲眼见证了好几次,能不熟悉吗?
他才恍然大悟,这些人家打的什么主意。
可他到底是个活了那么多年的长辈,这些年轻姑娘们,在他眼里,还是一朵朵尚未盛放的小花苞。
没长大的小孩,就算有点小心思,也透露着青涩的可爱。
他做不到像赵灵微那样不假辞色——赵灵微自己就是个小孩儿,小孩儿对上小孩儿,那是同龄人之间的小矛盾。
换成他,那不就是欺负人吗?
所以,那些被体贴扶起,委婉拒绝的姑娘们,非但没有如端午宴过后那样,彻底对他死心,待到家人问起时,俱是攥着手帕,眼含秋水,心中充满斗志。
越州王是什么?
宋先生多好啊!
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对自己笑上一笑,简直魂儿都要飞没了。
王府所在的那条路上,日日都停着不知道多少辆精致的香车。
等到赵灵微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人都快气炸了。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先生的书房,就看到先生在作画。那画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画的是个马背上的红衣少年,扬鞭立马,意气飞扬。
他满腔的怒气,就像被戳了一下,“咻”
一下子全漏光了。
“哎!”
他凑到他先生跟前,笑弯了眼,“先生在画我!”
宋朝玉将笔挪开,任由他看。
看完这人还要厚着脸皮发表一下意见:“我觉得我比这画上还要好看一点。”
宋朝玉指使他:“别打扰我,你要闲着无事,就去给我煮壶茶来。”
赵灵微就乐滋滋地去取水和茶叶,认认真真给在外间给他先生煮起了茶。
等到一壶茶煮好,这幅画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赵灵微第一时间找他要:“先生送我!我要拿回去挂在卧房里!”
宋朝玉笑他:“哪有人挂自己画像的?你也不害臊。”
赵灵微目光一转:“那先生给自己画一幅,我把先生的画像挂房里。”
宋朝玉自然不会理他,问他:“刚见你来得匆匆忙忙,有什么事吗?”
他没着急问,是了解赵灵微,真有十分紧急的事,他肯定一来就会同他说。既然进来以后不着急了,说明这事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赵灵微这才将方才抛在脑后的事情回想起来。
虽然还有点不高兴,却没有方才那种急躁又愤怒的情绪了。
他得意地想:那些人显然就是在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任她们如何,先生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也只会给自己画像。
不堪一击的对手,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将自己同那些将要当他师娘的姑娘放在一起对比,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抱怨还是要抱
怨的。
他暗搓搓地告状:“先生,
你不知道,
咱们家出门的那条街,都被堵了。我回家都走不顺畅。”
宋朝玉诧异:“怎么回事?”
赵灵微隐晦地看了他一眼,见先生茫然不似作伪,一时间又是高兴,又对那些姑娘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怜悯。
但他肯定是不会替她们说话的。
“我也不知道。”他抱怨,“反正堵住了街道,不止我不好走,百姓们也不好走。”
“哼,不道德!”
宋朝玉奇怪地看他一眼,招了个王府的侍卫过去打听。
不多见,侍卫回来了。
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有些羡慕。
“宋先生。”侍卫小声说道,“那些车里,是越州城各大家族的小姐们。她们停了马车再那里等着,是想见先生一面。”
“她们找我有事?”
侍卫:……
“不是。”他连忙解释,“她们说,不是找先生有事,也并不敢上门来打扰先生。等在那里,不过是想着等先生出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见一见先生而已。”
宋朝玉:?
还没等他理解这种行为,一边的赵灵微已经重重哼了一声:“我看她们真是太闲了!”
宋朝玉的思路一下子就被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亲自去看了眼排得满满当当占据了半条街的马车。果然如麟哥儿所言,虽然已经留下了供人行走的过道,但显然,肯定是影响了这条街正常出行的。
“确实是太闲了。”他如此说道,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麟哥儿,我有一个想法。”
.
赵灵微面色古怪地走出了书房。
他想起方才先生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一方面觉得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另一方面,对那些姑娘们,又是幸灾乐祸,又是感慨。
但他也很清楚,这对她们,并非坏事。
没多久,越州城就出了新告示。
城中所有女眷,熟读诗书者,可以参加越州官吏考核,若考核成功,可以就任。
有一技之长者,也可以去官府报备,官府会派遣专业人员对她们进行审核,并依据才能高低,派遣他们去往合适的岗位。
此告示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越州虽号称民风开放,但也只是相对大靖其他地方而言。
这里的姑娘们可以随意出门,可以抛头露面,可以学骑射。但越州的官场没有女官,越州的兵营没有女兵,连城中各大商铺,女掌柜也看不见几个。
很多大家族的姑娘,学了一身才能,也只能用在后宅里。
可如今,越州王下了令。
只要有才能,女子也能当官,当夫子,能和自家男人一样,在外头做活赚钱。
是官府允许的!
有些人赞同,有些人反对,有些人不以为然。
但一个有实权的统治者的
好处在此就体现出来了——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反对。
当然,他们反对也没用。
赵灵微问他先生:“要是没人来怎么办?”
宋朝玉反正觉得不会亏:“有一个来,就多一个劳动力。等到第一个人来了,后面的人就快了。”
这个念头,并不是他突然产生的。
早在好几年前,他就意识到这个世界,占了总人口一半的女性对越州发展的参与太少了。
但这里的人类对此显然习以为常,不止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他去了一趟京城,发现那边情况更严重。
越州要发展,缺人啊。
虽然这十多年,因为生活水平提高,越州人口翻了几倍,但一个高速发展的地区,人口是怎么样都缺的。
缺人才,缺劳动力。
眼看着那么多人不能用,宋朝玉怪心疼的。
可他也很清楚,在完全掌控越州之前,他的想法不能提出来。
但这也不代表他什么也没做,就比如已经开展了好几年的越州城幼童蒙学堂,男女幼童都能参加。只需要交一点点口粮,就能让自家孩子去读书认字,还能在学堂待上大半日,早已经解决温饱问题的越州百姓们都很乐意。
越州十来岁的一代孩子们,不论男女,至少都已经能认得常见的字,会算千以内的数算了。再过几年,他们就是越州最中坚的力量。
那些成人扫盲学堂,也是不禁男女的。一开始是成年男性去得多,几年以后,大家都知道了识字的好处,又觉得花销也没有太高,有空闲的,家里的女人也会去学一段时间。
既然识字,又会算术,一些普通人家的妇人,也能去商铺里做工了。
能从外头拿钱回家,在家里自然就有了分量。
越州最新的诏令颁发下来,响应最积极的,也是这些寻常人家的妇人。
大概是陪着越州一起从无到有,小殿下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越州的百姓们,对官府十分尊敬,却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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