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流众多,男女老少都沉浸在元宵的愉悦中。街上灯花各类,五光十色,在影三迷蒙的视线中倒映出一片和谐温馨的光怪陆离。
清楚记得陆展清所教不可连累无辜,他咬了咬牙,侧身跌进了逼仄的小巷中。
“噌——”
无痕勉力挑开砍向他的剑,影三右手抖得厉害,剑柄几欲滑出掌心。
眼见身后的长剑又一次砍来,他费力地向前扑滚,后背仍是被划开了一条一寸长的伤口。
腰间系着红药子的绳索不知用什么制成,解不开,划不开,鬼魅般地催命。
一边是其乐融融的元宵灯会,一边是阴暗巷子里的追杀。
影三唇边不断溢出鲜血,剧烈地奔跑让他心跳如擂鼓,撞得胸腔生疼,连呼吸都在抖。
身后众人察觉到他的强弩之末,更是往死里下狠手。
风大雪迷,影三涣散的眼前逐渐模糊。
他费力地扒住石墙,吐出一口血,跟巷子里脏污的积水融在一起。
如影随形的恶狼们信步闲庭,不慌不忙。
“这小美人,怪可怜的——”
“行了,猫哭耗子假慈悲,刚才用流星锤砸他的人不是你?”
影三双腿发软,身体急剧地失温。
他抹去嘴边的血沫,血迹斑驳的手指撑着石墙,朝前头踉跄。
光影在尽头掐断。
影三看着三面环墙的死路,心里不可遏制地,升起绝望。
他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可惜,没能再看少阁主一眼。
影三这幅模样,已是强弩之末。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欣赏着他无用的挣扎。
为首一人胡子拉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脸痞气道:“还是个美人。把东西给我,爷爷饶你一命,让你死前做个快活鬼。”
“别听他的!大家上,谁第一个把他杀了,那宝贝就是谁的。”
身后一个中年男人不服,话音刚落,就甩着锤,朝影三劈头盖脸地砸下。
巷子里的夜风分外寒冷生涩,影三右手全然脱力,扶着膝盖不让自己倒下。
被拿在左手的无痕,剑尖对不准人,兀自发着抖。
流星锤带着令人胆寒的声音,搅动着风雪,要将影三抹杀。
影三知晓自己扛不住这一下,竭尽全力施展轻功,越过石墙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微弱的蓝色萤火。
他躲过了那致命的铁锤,却没躲过锤上的铁链。
铁链勒在他颈间,把他整个人抡到地上。
铁锤顺势砸下。
影三呛出一大口血,将新覆的雪染红。
中年男人一脚踹过来,将影三翻了个面,露出腰间被紧紧缚着的红药子。
取不下来没关系,把人横腰斩开就好。
铁链被挥舞的生风,两颗铁锤交替抡出巨响。
影三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避无可避。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颗重锤挥落,看着周遭人眼里残忍的杀意与贪婪,放弃了抵抗。
他瞳孔放大,喃喃着,破碎不成调:“少…阁…主…”
他想,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少阁主了。
风声一瞬。
流星锤砸下的瞬间,影三感觉自己被提起来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那怀抱僵硬又急促,一只同样失温的手,顺过自己的手腕,拿过无痕。
影三只听见一声暴怒的剑鸣。
接着就是砸在地上的流星锤,和中年男子喷洒了满墙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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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痛哭流涕)
陆云清!(暴怒)(发疯)(扭曲)
这几天的评论区真的让我有点心累,谢谢各位小可爱对我的维护。(鞠躬)谢谢大家。
也许是之前的那本太扑街了,面对现在这本,让我有些束手无策。
我只是一个刚来晋江不到半年的新人,不知道很多的条条框框,一开始排雷没做好的是我的不对。我在写作上不够好,人设不完整,性格塑造不好,都是我的问题。但就这篇文章来说,古代等级森严的背景,又是影卫这种见不得光的职业。影三作为影卫,能遇到陆展清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剧情也发展到落霞派了,大家也看到了陆展清的成长过程,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平心静气讨论,这样一个从小生活环境这么扭曲的人,他的心理必定不会健康,影三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背叛他,嫌弃他,又是他一手教导的影卫,他认为影三是他的东西,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开头前几章陆展清确实对影三动手了,是因为他觉得影三是物品,是千巧阁影三被林逸折磨那次,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文章里都写了的。看清自己心意后,陆展清从来没有再凶过影三,更不会动手。
对不起占用大家这么多篇幅,还是那句话,如果觉得不舒服,不喜欢,请及时止损,别言语恶意。这篇文没有存稿,我码字速度慢,每天5-7码字,下班回来10-12码字,才能写出一章。如果让各位觉得不舒服,都是我的问题,请各位退出就好,我给大家道歉。
真的非常感谢从我开文开始一路陪伴我的各位小可爱,谢谢大家。(忍住眼泪)
第34章 喂药
众人被这突发的一幕惊呆了,纷纷变了脸色,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来人。
怀抱里是熟悉的气息,影三艰难抬眼——
陆展清右手持剑,左手把他整个人护在怀里,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锋芒毕露的杀意。
他想唤他,一开口,只剩不断呛出的血沫。
陆展清雪白的衣襟被染红一片。
“影三。”
陆展清快速地扫了扫他身上的伤口,点了几处大穴让他止血,极轻地晃着将要闭上眼的影三。
“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影三只剩一口气,双耳轰鸣,根本听不到陆展清说什么。
但依靠着陆展清,就能让他悬了一整晚的心慢慢落下,生机消退。
“听话、影三,听话。”
陆展清颤抖又快速地将冰冷的手贴在影三后背上,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内力尽数送入影三体内。
烈风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发出刺耳的嘶鸣。
静默的人群开始躁动:“上啊!他就一个人,再强也抵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杀了他,宝贝还是我们的。”
贪婪是最好的勇气。
那群人中,有几个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的,亮出武器,纷纷朝着陆展清攻来。
巷风把陆展清泥泞褶皱的长衣吹得猎猎作响,他面若冰霜,持着无痕,一言不发。
肆虐的杀欲让漫天的风雪都不能近他半分。
影三从未见过陆展清用剑,在一片混沌与迷糊中,他看到陆展清一抖无痕,宛若一尊杀神,带着破竹之势朝着人群而去。
分明一招一式都是君子剑,正气俊逸,却带着不留余地的残忍与嗜血,直取要害。
哀嚎与尖叫,是这巷子里唯一的声音。
无痕发出悠长的剑鸣,一尊虚幻模糊的六眼凶兽幻化而出,是当年被炼化的妖物剑灵。
不管是无痕,还是这剑灵,都许久未曾感受到如此浓郁勃发的杀气。
剑光凛冽,陆展清森然猩红的目光倒映在淬了血的无痕上,比那六眼妖物还要可怖。
他脸上早就溅满了血,湿滑黏腻地淌着。淌过脖间,又染湿他牢牢护着影三后脑的手背。
明明用星罗双煞与明雪能让他不染分毫,可陆展清偏要用无痕去了结他们。
单方面的屠戮让月光更加惨白。
陆展清站定,无痕剑锋朝下,染红一片。
他偏着头,用目光一寸寸地剜着还存活之人身上的血肉。
脏污的青石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具尸体,血流汩汩,死不瞑目。
“我们一起上!不能一个个上!他单打独斗强,还能打得过我——”
话音未落,旁边的人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一头,惊慌地逃开,才发现他脖颈间插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利刃。
死亡是最好的震慑。
众人慢慢往后退去,只有几人仍不死心,给对方使了眼色后,腾空而起,双手成爪朝影三腰间的红药子抓去。
一杆长枪凌空出现,横扫着砸下。两人喷出鲜血,重摔在地。他们最后看到的,便是刺入心口的软剑。
敬平和丁酉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属下来迟,请少阁主恕罪。”
陆展清将内力全数灌进无痕,虚空一挥,石墙轰然倒下,垒起了一道壁垒:“过此界者,杀。”
敬平和丁酉没见过陆展清持剑,也甚少见他这般衣衫染血,冷厉愠怒的样子。心下俱是一紧,恭敬地应下。
陆展清立刻低头,看着怀里毫无反应的人,神色一僵。
“影三。”
好一会儿,陆展清发抖的手才抚过他的头发,来到他的颈侧。
微弱的跳动救下了陆展清那颗恐惧无望的心。
影三这般伤重,一般医师定是束手无策。
除了精通疗愈,接近半仙的落云子,没人能救他的影三。
他攥着影三腰间怎么都弄不掉的红药子,抱起人就往落霞派而去。
风雪呜咽,长夜看不到尽头。
回到落霞派时,轻功施展到极致的陆展清再无半分内力,他脸色发白,形容憔悴,只抱着影三的那只手,稳如磐石。
怀中人没有任何温度,陆展清想也不想地扯开自己的外袍,裹住影三,自己只着单薄的里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高不见尽头的山路上。
落云子的院落在山顶,名为落霞院。高处不胜寒,今晚才下的新雪,已经在院中铺了一层。风大雪茫,把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晃不已。
山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被霜雪覆盖的身影。
陆展清抱着影三,敲开了落云子的门,一把跪了下去。
凌乱不堪的黑发上到处都是雪融后的水渍,陆展清跪在雪地里,积雪漫过大腿,带来刺骨的寒意。
“前辈,求您,救影三一命。”
落云子被两人狼狈的模样一惊,连忙去扶陆展清,道:“怎么伤得这样重,快,抱去偏房,我来看看。”
他伸手欲抢过被牢牢护在怀里的影三。
陆展清的体力和情绪都到了极限,他警惕地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又意识到只有把影三交出去才有一线生机时,忽然语带哽咽,重重地磕了头。
“若是晚辈有任何得罪失礼之处,请前辈算我头上,无论什么,晚辈一并受下。”
他将怀里的影三紧了又紧,用脸颊摩挲着那张惨白冰冷的面容。
他半分也不敢赌。
额头埋进积雪,陆展清一磕不起,痛苦道:“求您不要伤害他——”
无法亲自替影三疗伤的陆展清头一回痛恨自己的无用。
他收起所有的尖锐与意气,向神佛低头,向天地讨饶,向他的影子臣服。
“我、我只有影三了。”
落云子心头一痛,眼眶湿润。
今夜格外的长,格外的煎熬。
偏房清幽宁静,布置简洁,撒了合欢子和沉香的香炉里氤氲着香气。
落云子双手成掌,抵着影三的后背,荧蓝色的光圈将影三包围。
半晌,落云子紧皱眉头,道:“他伤势太重了,除了数十处的严重外伤外,右手食、中二指也被生生拗断,还有,胳膊也……”
落云子收住了话,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吸入了过多的露华香,恐心神遭受侵染。”
陆展清滞涩又机械地重复道:“露华香?”
“露华香是顶级幻药。吸入者会四肢发软无力,内力运转受制。这些跟普通的迷药没什么区别,可露华香最致命的地方就在于会放大中毒者最深刻的负面情绪。”
“倘若占主导的情绪是害怕或恐惧……”
窗外的风雪似乎逐渐大了起来,呼啸的风不断地拍着窗棂。
“恐惧本就因心神脆弱而起,根本无法抵挡。以往我所见,中了此香的人都会在幻梦中因过度惊惧,心神错乱,疯癫不已。”
落云子看着陆展清衰败颓唐的神色,不忍再言。
“他中毒太深,不出一个时辰,必会发作。我去给他煮一些定心安神的药,尽人事吧。”
房门被风猛地关上,涌入的风雪瞬间熄灭了烛火,只剩一片死寂与黑暗。
陆展清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久,久到房间的温度都慢慢冷了下去,才走到桌前,重新点亮了烛火。
他秉着烛台,放到最靠近床头的位置。
他的影三怕黑,不能没有光。
明亮烛晕里,陆展清看到无力垂在被褥上的右手,仍死死地握着。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打开了他紧握的手心。
一条在打斗中被割断的,浸满了血的红绳暖玉,映入眼帘。
刺目的红,撕扯着陆展清的心脏。
“影三。”
陆展清把他抱怀里,哽咽又无望。
风过林间,迅猛地穿过廊下,带着无尽的雪与寒,包围着落霞院中唯一亮着烛火的院子。
果然如落云子所说,不到一个时辰,昏迷中的影三就开始无意识地抽搐,紧闭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因过度用力,处理好的伤口又开始开裂渗血,额间颈间全是冷汗。
“影三!”
陆展清焦急地唤着他,胸膛紧紧地贴住他被冷汗浸透的后背。
惨白瘦削的身体像是被冰水浸过一样,不带半分暖意。
影三陷入了巨大的惊恐当中,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
他喉间发出嘶哑的气音,扬着白皙的脖颈和脆弱的咽喉,挣扎着被拽入无尽的可怖噩梦中。
门开了。
暴雪呼啸中,落云子一眼就看到影三的神情,脸色大变,端着药快步走进。
药汤在摇晃,棕褐色的液体溅出来,洒在老人满是皱纹的手背上,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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