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暗卫惊慌失措地翻身逃开。
陆展清取出明雪,缓缓绕在腕间。
“师父这段时间不杀我,不过是知道,你最看不起,却一直没能除掉的影三,是四家之人,想从我口中得出三三的去向罢了。”
“可惜啊师父,如果你不是那么急着想杀三三,或许在你的操控下,‘极’早就现世了。”
院中无名风动,砂石尘土被林逸袖中恐怖的内力卷动。
“师父,你以为影三死了的那几日,知道他被谁带走了么?”
明雪白光大亮,破开林逸掀起的石桌。
陆展清脚尖一点,旋身到了院墙上。
“自然是您那个,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合作伙伴。”
陆展清笑着,发狠般地朝他袭去,讽道:“师父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三三身份的,一定很生气很被动吧,所以才连连把人邀请到千巧阁来。”
“陆、展、清!”
林逸怒喝着,衣袍烈烈作响。
强劲的内力凝成一把虚幻的巨刀,朝陆展清迎头劈下,石墙与地面瞬间被凿出一道极深的沟壑。
林逸的内力和武功都在陆展清之上,更别提陆展清为了避其锋芒,长期服药化去内力。
巨刃嘶鸣着,变幻的刀影很快让陆展清猛退几步,脸色泛白。
他心神绷紧,避开迅疾而下的一刀,语速极快:“师父找‘极’,不就是为了获得极致的名声,让这天下人都感念你的恩德,好忘却你洗都洗不掉的娼妓之子的出身么!”
林逸面容扭曲,杀意肆虐:“你住嘴!住嘴!!”
算计得极为精准的一刀斩在陆展清还未完全痊愈的肩头,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手扶着泥土飞溅的地才站稳起身。
“死!给我死!”
林逸操纵着内力,双眼通红。
那巨刀搅动风云,发出令人心惊的嘶鸣。
“好可惜啊师父。”
陆展清擦去唇边的血迹,从袖口里拿出红色的回函,道:“三日前,我就已经把这些都写下,让敬平把消息告知两位侯爷,您派着一路跟踪的闵南倾,没有告诉您么。”
惊骇的刀刃因过度意外而停下。
“您为了掩人耳目,与闵南倾上演一出周瑜打黄盖,而后让他一直在诛恶台监视丁酉与敬平。可惜,他没拦住我的人,消息传出去了。”
陆展清看着林逸那张终于露出急切的脸,道:“师父快动手,再不快些,两位侯爷一会儿就要到了,万一刚好让他们看到你对我动手——”
陆展清眼中满是疯魔的积郁。
“你的好名声,可就不保了。”
林逸神色来回变幻,松了心神,那巨刀没了牵引,一瞬而溃。
陆展清不动声色地调动着内力,严阵以待。
“知道又如何——”
林逸变幻的表情凝滞成了凶狠,他重新蓄起内力,道:“我先杀了你,多的是任我解释的机会!”
石墙上砖瓦一块块被卷起,撕裂。
肉眼可见的所有东西都被林逸的内力搅碎,重新化成一把灰色的长刀。
陆展清处在刀下,浑身的内力被控制着无法转动,额上青筋暴起。
“师父,我都等不及看你声名狼藉,万人唾骂的样子了。”
生死一瞬,两道白光与长刀碰撞出强大的内息,院内所有东西都被卷出十几米开外。
辛怀璋与纪连阙如约而至。
强如两人,都被林逸的内力撞退了几步。
尘土飞扬中,纪连阙咬着牙,道:“真不要命啊。”
不知道在骂谁。
从林逸这离开,已是风露中宵,纪连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对辛怀璋说:“累死小爷了,抚顺候自便,我去寻温香软玉了。”
纪连阙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让辛怀璋很是瞧不上,他甩了甩袖子,兀自消失在长街尽头。
驯在半空跳下,单膝跪地:“主上,您让我打听的王家灭门案,已经整理好了。”
纪连阙揉着眉心:“你是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累死我好换个主子?”
驯虽知纪连阙在开玩笑,但仍是一板一眼答道:“主上明鉴,驯绝无此心思。”
纪连阙接过驯手上册子,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回家休息,罢了,去慕家吧。”
驯瞧着他的脸色,面无表情地应和:“慕少主有您这样的兄长,实属幸运。”
纪连阙被夸到点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有我这个哥,不亏吧。”
慕长宁翻看完册子,一本正经地点头:“着实不亏。”
“就是草民愚钝,没明白为何当时王家下狱后,圣上明明下令了赦免,却还是落得如此。”
纪连阙哼笑一声,放松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道:“草民就不要知道了,弟弟的话,那还是得告诉的。”
“哥。”
慕长宁从善如流地配合他,似笑非笑:“草民的命可在那王子衿手里,小侯爷不告诉,那也只怪草民没这个福气了。”
纪连阙嘶了一声,坐起来,道:“那王子衿还敢威胁你?”
“不过说来也蹊跷,当初一向清流的王家不知为何账面上竟多了好几万两白银,白纸黑字,罗列清楚,被告到大理寺,这才被打入天牢。”
“而后中途几经波折,最终圣上还是相信王奉节的为人,下了赦令。”
慕长宁翻到最后一页,道:“是一位叫做罗青松的人,抄的王家。”
纪连阙突然直起身子:“罗青松?那不是抚顺候的副将么?这么说,是辛怀璋私自篡改了旨意?”
“王家是文官,辛怀璋是武将,更别提他二人一个在漠北一个在南域,八竿子也打不着啊,什么仇怨如此深重,篡改圣意还要千里追杀?”
纪连阙摸着下巴,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好弟弟,你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慕长宁还没来得及接话,纪连阙就已然三步并做两步,身形极快地消失。
宽阔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慕长宁又仔细翻看了几遍,提笔誊抄了两份,唤来了明烨。
“一份给影二五,一份给少阁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明烨利落地点头,提气跃上屋顶,消失不见。
夏风晃动竹影,在门板上漾着一道又一道的黑影。
慕长宁把烛台放在床头,拿出枕头下的木匣子,又一字一句地把每封家书都读了一遍后,才把木匣子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夏天闷热,梦中易多思。
沉沉晦暗中,慕长宁梦见了陆展清。
陆展清脸上挂着浅笑,压在他身上,与他交换着缠绵悱恻的吻。
“三三。”
他好似听到陆展清一次又一次地唤他,吻一路游移而下。
慕长宁在睡梦中,呼吸急促,喉间溢出几声气音。
“三三,长宁。”
那低沉沙哑的轻唤仿佛就在耳边。
慕长宁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每回都是这样,不管自己喊几遍少阁主,陆展清依旧我行我素。
大不了就是多亲自己几下,把自己迷得魂不守舍。
可那也没办法。
慕长宁想,他喜欢极了少阁主因他失控的样子,甚至,想看更多。
直到蝉鸣聒噪,慕长宁才猛地惊醒。
他掀开薄被后,愣了很久,而后羞耻得一把盖上被子,脸颊烫红。
据遥竹院的下人回忆,他们薄脸皮的少主一大早就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面色绯红,磨蹭了好久才转到了屋后的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盆。
他好似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木盆里,快步朝后山的小池塘走去。
少主众星拱月,藏得再隐秘也总会被人发现。
很快,下人中就流传着慕长宁勤俭的美德。
“是真事!我那天刚准备去洗衣服,就看到少主坐在那里,好像是在洗他昨夜新换的寝裤。”
“虽说是少主体谅我们,但这种事,若让主母知道就不好了,下次得赶在少主前头,把少主要换洗的衣物一并取来。”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明烨传到慕长宁的耳朵里。
慕长宁羞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磕磕巴巴让人出去后,懊丧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再有下次,得烧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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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真的,宁愿烧裤子也要还要做这样的梦,我哭死
第60章 生辰
酷热难耐的夏日在一声声蛙鸣与一场场雷雨的交替中不动声色地逝去。
转眼就是秋季。
桂花十里绵延,交织出一片芬芳馥郁的明黄色,跃然立在枝头。
遥竹院中也及时移植了一些枫树,远远地种在墙外,风动叶落,满院子都是纷飞的红叶,煞是好看。
慕长宁起了个大早,匆忙用过早饭后,便提着食盒朝着宗堂的方向走去。
“师父早。”
慕长宁看着眼前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开门的老者,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长宁啊,你是不是想我折寿啊。一天比一天早,我这把老骨头,快被你折磨死了。”
老者嘴上抱怨着,眼神却粘在了慕长宁手上的食盒上。
“师父哪里的话,师父老当益壮,福寿绵长才是。”
慕长宁笑着,将食盒打开,瞬间飘香四溢。
“长寿面,红鸡蛋!”
他眼神发亮,拿起筷子就塞了几口,嘀咕着:“今日也不是我的生辰啊。”
慕长宁跪坐在一旁,把剩余的菜碟拿出来,一一摆好。
尊者突然盯着他,福至心灵,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了,今日八月初五,是你的生辰。”
他笑得真诚,顺着没两根的胡须:“祝贺你十九岁,为师送你一份大礼吧。”
慕长宁看着他的笑容,心下警惕:“师父太客气了——”
话还没说完,尊者的手指就点在了他肩上,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袭来。
所谓的大礼,就是在锻骨的时候,用多了两分内力。
慕长宁从宗堂出来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尽管锻骨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他的眼神却是极亮。
抬头看着纷飞的黄叶,几乎是一刻也按捺不住的,就往前厅的方向跑去。
刚一进前厅,就看到纪连阙极没规矩地歪坐着,捧腹大笑。
这人不用上朝的吗?一个月里有大半月都能看到他。
慕少秋呵呵笑着,朝他招着手:“长宁,快来。”
纪连阙扎着高马尾,带着满身的朝气,笑嘻嘻地说道:“生辰快乐长宁!”
慕长宁也笑,朝他伸出手:“谢谢哥,生辰礼物呢?”
“嘿!”
纪连阙嚷嚷着,转头就向慕少秋告状:“伯父你看看,长宁真是愈发学坏了,真是,男大十八、噢不,十九变!”
慕长宁哼笑一声,佯装苦恼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慕少秋一身灰色短袄,端坐主位,显得沉稳而利落。
他看了慕长宁一眼,问道:“要在家中用午膳么?”
慕长宁垂下眼眸,口是心非地说着:“听父亲安排。”
慕长宁与陆展清的那点事早就被一个天天听墙角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了慕少秋,慕少秋听后无甚反应,只说了句:“长宁喜欢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慕少秋怕自家儿子随自己,被一时的你侬我侬冲昏了头脑,便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锻骨完成后才能自由出入慕家。
这半途的机会还是慕长宁央求了他好几天,又保证把云青禾给自己开的小灶分他六成,才终于得到慕少秋的同意。
“你小子,”慕少秋笑骂道:“去吧,连阙跟你一起,子时之前必须回来。”
慕长宁嗯了一声,恭敬地作揖:“谢父亲。”
慕少秋摆手,看向纪连阙。
还不等他发话,这人已经接得极为顺畅,拍着胸膛道:“放心吧伯父,扛我也给他扛回来。”
出了慕家后,慕长宁反常地一言不发,惹得一旁的纪连阙多看了他两眼,说:“你不会出门了太高兴,失声了吧。”
两人一路轻功,到锦城时已是黄昏时分。
金秋时节,街上熙熙攘攘都是游玩的行人,香车宝马,笑语盈盈,长街上的灯笼在半空中缓缓地摇曳着,投出一圈又一圈淡黄色的光晕。
纪连阙看着眼前的街道,不由自主地赞叹着:“没想到,锦城也有这么繁华的地方。”
用肩膀撞了一下身边的人,纪连阙朝着身侧看去。
“要去那边逛逛么?给你买生辰礼物。”
“不。”
慕长宁斩钉截铁:“我要去见少阁主。”
纪连阙偷偷翻了个白眼。
“去去去,不过可别走正门,林逸那老东西天天发疯呢。”
自上次林逸対陆展清下手的事被两人抓了个正着,无论他如何解释,辛怀璋都再难信他一分。
到最后,辛怀璋勃然拂袖而去,道:“林阁主,人在做,天在看,你等着声名狼藉,遗臭万年吧。”
纪连阙想到当天的场景就舒心惬意,乐不可支:“这老东西现在每天派人到处打听坊间有没有他的骂名,每每千法堂公开审案时,总要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表述自己只为公正只为百姓的心迹。”
慕长宁转了转手腕,极轻地笑着:“怕什么,就得给他来什么,让他如愿以偿。明日我就让明烨再去散播一些他的好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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