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佑霜用手背拂去滚到下巴上的汗,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傅青逸,加油啊!”
濡湿的发髻贴在潮红的脸上,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往前奔跑的傅青逸,在对方超过对手,第二个冲线的一瞬间笑了起来。
谭佑霜的双臂高高抬起,冲扑到他怀里的傅青逸由衷夸奖:“你真棒。”
在一片欢呼声中,傅青逸抱住谭佑霜的肩膀,冲他灿烂一笑。
“你也了不起,”傅青逸小小声地回应:“我的第一名。”
紧紧相拥的画面在摄像头中定格,成型,变成一张足以珍藏多年的相片。同时,如同雷鸣般的重鼓声忽然在空气中炸响。
隆隆的鼓声就像即将倾巢而出的军队,回荡在操场上,现场充满了磅礴澎湃的气势。如同大刀一样将静默劈开的鼓声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众人纷纷扭头,瞪大眼睛看向表情肃穆,手持鼓锤,重重砸响鼓面的一班班主任宋时。
天啊!
齐华平看着宋时反光的额头,嘴角微抽,情不自禁地嘀咕:“这家伙怎么连艺术楼的鼓都弄过来了?真现眼。”
“宋老师牛牛牛,”反应过来的一班学子群情激奋,纷纷站起来,大张着嘴巴鼓掌:“宋老师真了不起!”
鼓声悠扬,猴子般呜呼起伏的声音伴随着鼓声在诺大的操场上回响。
操场一时间变得乱糟糟的。
大家都笑着,嚷着,钱闻坐在休息区内,忍不住晃着脑袋吐槽:“峨眉山坐落于历史悠久的江北高中,其间有无数灵长类物种蓬勃生长……”
“嘿,又说实话!”王涛先给钱闻胳膊肘来了一下,才勾着他的肩膀,声音激昂道:“宋老师他真的,我哭死。依我看,就该给他颁发一个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奖!”
周怡素没听见王涛的逗趣话,她扎着高高的马尾,举着相机马力十足地四处奔跑。
咔咔拍了许多张谭佑霜和傅青逸拥抱的照片后,周怡素又转身替宋时拍照。
宋时反光的大脑门在相机镜头里熠熠生辉,笑出的大白牙一眼晃过去明显极了。
“宋老师在打鼓?”
听见响亮的鼓声,傅青逸松开抱着谭佑霜的手,看着宋时咧开的大嘴巴,由衷地哇了一声,说:“天啊,听到鼓声的人都该感动哭了。”
此时已经开始准备另一项比赛项目,喇叭里催促着下一项比赛项目的人员快快检录。
谭佑霜和傅青逸对视一眼,肩并肩下了跑道。
“感谢宋老师!我们去买两瓶水喝!”傅青逸喊。
“去吧去吧。”宋时放下鼓槌,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后,傅青逸和谭佑霜一起边擦汗边从操场往小卖部迅速转移。
走在路上,谭佑霜压低声音问:“宋老师从哪儿弄来的鼓?把我吓一跳。”
“我也不知道宋老师是从哪里顺的。”傅青逸绞尽脑汁,琢磨:“而且他是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挪过来的?上跑道前还没见着呢。在我们跑三千米的时候吗……”
现在通往小卖部的林荫道上几乎没人,大家都被按在休息区等候下一个项目开始。因此,傅青逸和谭佑霜走在路上,享受到了难得的寂静。
“刚跑完步别喝冷水,喝常温的矿泉水就行。”走进超市,傅青逸把谭佑霜想开冰柜的手捉回来,再按到自己手心里,虚虚地握着,举动极其自然。
谭佑霜顿了一下,果断放弃喝冰水的念头。
他先是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收银员阿姨,咕咚咽了下口水,才缓缓扣紧了和傅青逸交握的手。
虚握着的手落到实处,汗水变得不再讨人厌烦,连带着其余人的目光也是。
顶着阿姨们因为两个大男生手牵手而稍显古怪的眼神,傅青逸镇定自若地买了两瓶矿泉水。结账后,谭佑霜拉着他躲开其他人,迅速窜到了学校的七里香长廊。
春天,七里香长廊总是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仰头,洁白的花朵密密地生长在一起,就像雪花一样堆叠着。小小的花骨朵隐藏在碧绿的叶中,遥隔数十米都能闻到那股清甜的香气。
谭佑霜仰着脑袋看向头顶干枯的枝丫。
“我曾经看见过扇动着翅膀的蜜蜂在花朵间打滚,那场景特别有趣。所以……”
所以两个字说出口后,谭佑霜打了个顿。
有趣的转折。
傅青逸心神一动,下一秒,就听到小狗扭捏道:“所以……所以我们明年可以一起来看。”
“听说七里香开花的时候,这里是江北小情侣的约会圣地。但现在这里只有枯枝烂叶了。”傅青逸看着光秃秃的枝丫,笑:“是想趁着人少先和我一起来踩个点吗?谭佑霜小同学。”
“等着吧,明年肯定给你杀出一条血路。”小狗拍拍胸脯,打包票。
傅青逸笑着点头:“好。”
不过在谭佑霜带领他在人挤人的七里香长廊杀出一条血路之前,傅青逸和谭佑霜先靠着优秀的体育成绩,在高二运动员组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几项单项第一!短跑甚至破了校记录!团体成绩也不错!”敲鼓敲到手软的宋时坐在休息区听着报幕,对这一次运动会同学们的优异成绩大为感动:“我的鼓没有白敲啊!你们也太争气了,好孩子。”
“宋老师过奖了。”傅青逸脸上挂着笑容,开始走流程一样地对宋时回答。他背着手,谭佑霜就站在他后面,低着头捏傅青逸的手指玩,当宋时提到他时,才抬起头如梦初醒般地乖乖点头。
回家后,傅青逸捏着谭佑霜的脸,无奈问:“捏我指头好玩吗?”
“一般。”小狗坐在床上,仰着头理直气壮地回答:“也没有很特别嘛。”
“没有很特别?那你还捏得那么起劲。”傅青逸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伸出手,半跪在床边开始挠谭佑霜痒痒。
“别!”谭佑霜灵活地往后一仰,想逃,却被傅青逸抓了回来。
他一边被挠得忍不住哈哈笑,一边气喘吁吁地求饶:“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你没做错什么啊。”傅青逸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挠你痒痒而已。”
谭佑霜恨不得冲他翻个白眼。
等谭佑霜的脸上红了大片,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还是被傅青逸死死按在床边上,不停挠痒痒。
直到好半天,两个人才停止玩闹。
“还好吗?”傅青逸摸了摸谭佑霜泛红的脸颊。
谭佑霜躺在床上,懒懒地扒拉傅青逸的爪子,回:“你还好意思问我啊?”
“真不舒服了?”
“没有。其实还成,不难受。”
“那就好。对了,你是不是生日没几天了?”
“昂。”小狗点点头,嗖一下坐起身子,期待地问:“所以你要给我什么生日礼物?”
“想知道?”
“想!”
“哦——”
“保密。”傅青逸神秘一笑。
“嘁。”小狗又咚一声倒回床上。
他转过身去用腿夹住被子,拿后脑勺对着傅青逸。
谭佑霜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随便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知道了。”
“好的。”傅青逸逗他:“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你不想知道的话,也没关系——”
“那就说!”小狗又坐起来。
“不行,”傅青逸看着谭佑霜被拱得乱糟糟的头发,坏心眼道:“既然你都说了随便了,那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你真讨厌。”小狗躺平了。
“哈哈哈。”傅青逸跟着躺过去,边笑边摸了摸谭佑霜的头发。
他好声好气地哄:“等等吧,等等就知道了。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
老半天,小狗才转回来,盯着傅青逸看。
“只要是你送的,就不会不喜欢。”
“真的?”
“……假的!睡你的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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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周,军训,下乡都弄完了!我又回来了!麻烦宝宝们等这么久了呜呜呜。很爱很爱你们。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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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逸又开始做梦了。
如果说原来他对谭佑霜的印象仅仅像雾面玻璃一样朦胧,那如今,他的梦境里就像有一只大手缓缓擦开了玻璃上的水汽。让被水痕遮掩住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香樟树下,梦里的傅青逸穿着普通的高中校服,静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一个瘦高的少年匆匆跑过来。
还是看不清脸,但傅青逸盯着他眉毛旁边的那颗小痣,心神微微一颤。
场景不断切换,傅青逸两手插兜,颇有兴致地看着梦里的自己游走于上一世的诸多旧地。不出意外,他常常能看见一个男孩的身影。
有时男孩过于瘦削了,个子矮矮的,骨骼的形状却明显可见。梦里的傅青逸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拧着眉,拍拍男孩的肩膀。
“多吃一点,这个给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青逸看见那个男孩身躯慢慢充盈起来,不再是纸片一样的单薄。那颗小痣也会随着他扬起的嘴角飞舞。
那是另一个谭佑霜。
现在,傅青逸已经能非常自如地得出这个结论了。
他不慌不忙地走在这个比他矮上许多的男孩身边,谭佑霜侧过头来看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说别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通往何方的香樟林小道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它要带我去哪里?
是天国吗?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这条道这么宽,我无法通过生的窄门了。
傅青逸思绪漫天漂浮着,正当他怔愣的当头,手臂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了一下。
“哥。”他听见谭佑霜小小声地喊,于是他从不知名的道路上回到人间。
梦境再一次化为虚有。
傅青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靠在他肩窝里,而自己的手臂被一只胳膊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小狗这乱七八糟的睡姿。
傅青逸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困得厉害,于是摸摸谭佑霜炸毛的脑袋,低声道:“……嗯,我在,我在。”随后又陷入深眠。
此时,月亮也像贪睡人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在窗口徘徊。它翕张着巨大无比的瞳孔,从坑洼中辗转看向四方。有流星亿万年间不断从它的视野里划过,然而这一次,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之后,只有依偎的两小团静静地蛰伏在黑暗里,像两只脆弱却生死相依的小小蚂蚁。
——那里不通往永生的窄门。
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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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重要的一章!!!决定虽然字很少也单独成一章。
“那里不通往永生的窄门,通往有你在的人间。”感谢在2023-07-29 22:29:58~2023-07-31 17:2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你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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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11月27日晚,谭佑霜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一通电话径直打给了还在连夜赶工的盛安雅。
“妈,青逸他不见了。”
“什么?!”
“晚上七点过,他给班主任宋时请假出去拿东西,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打过他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定位芯片还显示他现在在往郊区外的深山里移动,我怀疑可能出事了。”
傅青霜和谭佑霜坐在沙发上,一起盯着电脑上显示时间为九点十三分的小小边角。
傅青霜声音绷得很紧,因此在客厅里空荡荡地飘起来。而谭佑霜则一直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手指时不时绞在一起,盯着傅青霜看的眼睛沉得像没有波澜的死水,只有绷紧的下颌线隐约能看出一点焦躁不安。
“他在往山里走?你确定吗?”电话那头,盛安雅腾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紫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剧烈摩擦,发出了一声尖锐噪音,“我晚上七点过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记得去学校门口拿给小霜的生日礼物。他请假出门肯定是为了这个。”
她的嗓音在电话里稍显慌乱:“可就拿个礼物而已,现在人怎么会不在了呢?还在往山里走?他是又被绑架了吗?都安稳那么多年了!”
“妈,你先别着急。”
“我没慌,”盛安雅深呼吸一下,声音重归冷静,她五指紧攥成拳,指挥道:“等着,我马上给你爸打电话,你们两个留在家里,不要四处走动。”
迅速的,谭佑霜听见了被挂断的一声电话忙音。
“小冉,我有事,今天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先负责了。”盛安雅利落地把脚上的高跟鞋蹬掉,从工作间中翻出一双平底鞋穿上,边打电话边往工作室楼下跑,“喂老公,青逸他不见了——”
“没事。”挂断电话后,傅青霜一边把定位迅速转发给傅离,一边安慰脸色瞬间白了一片的谭佑霜:“我和青逸从小就被绑架,都习惯了,他现在身上还有定位装置呢。只要有我爸在,他不会出大事的。”
“如果是被绑架的话,那群人是为了钱吗?”谭佑霜绞着手指,脸色像刷了一层白漆,亮色的灯光白昼一样在头顶上晃开,让人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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