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匆忙躲闪时一晃而过的黑色乱发翘起来了,傅青逸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说:好像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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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哥对乖乖小霜的初印象:他好像小狗哦——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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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空的晚霞像羞涩的脸,泛起了一层浓重的红晕。日光一半藏匿在橘红色的云层里,一半亮堂地露出来,把一个人抄着手慢吞吞四处走着的傅青逸都罩在光里。
今天傅青逸的作业很多,因为半期考试他语文的分数有所下滑,虽然还是总分第一名,但傅春鹃看着那个分数,立马火急火燎地拿着微薄的工资,专门跑去书店给他买了语文练习册。
“我还没做好饭,你自己出去走一会儿。吃完晚饭不准去遛狗了,安心待在屋子里写题,知道吗?”傅春鹃从大清早赶去菜市买的便宜蔬菜里挑了挑,决定今晚做个炒南瓜藤和番茄炒蛋。
前天才吃了肉,傅春鹃抓着南瓜藤出神地想:鸡蛋也是荤菜,可以再缓缓,反正每天给傅青逸买了牛奶,营养应该是跟得上的。
“为什么不准我去遛狗了?这么粘人的小狗不给我遛给谁遛?小狗就要多锻炼好吧。”
听见傅春鹃这么说,傅青逸义愤填膺地抗争了几句,他刚想慷慨激昂地声明妈妈不能剥夺自己的遛狗权,当傅春鹃低气压的眼神一扫过来,意识到再一次反抗无果后,傅青逸却立马就认怂了。
“好吧。”向现实屈服的傅青逸把练习册放到书桌上,又从铁板床底下把牛奶箱拖出来。拿了一盒牛奶后,傅青逸穿上鞋子,站在门口冲傅春鹃老老实实讲:“妈,我逛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傅春鹃点点头。
“哦。”傅青逸踩着胶底泛黄的帆布鞋,恋恋不舍地看了饭饭一眼。在饭饭摇着尾巴高兴地扑过来和他一起下楼之前,傅青逸果断关上了门,把汪汪直叫的小狗关在了门里。
一个人逛好无聊啊。
日光斜照,傅青逸老大爷一样背着手散步,还没出门多远就碰见了一个比他矮上一些的小瘦猴。
他十分有礼貌地冲小瘦猴点了点头,换来了对方的一脸惊惧。
唉,傅青逸看着转头逃跑一套流程做得顺滑无比的小瘦猴,叹息着想:之前不是还想找自己要钱的吗,怎么被揍了一顿后就这么老实了?
没意思。
傅青逸慢吞吞地走着。
左转,右转。
在接连绕过好几个弯后,傅青逸抬头看向宛若复制粘贴一般的筒子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终于成功把自己绕糊涂了。
我家在哪儿来着?
在四通八达的分叉路口中央,傅青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想不清往哪边走才是回家的方向。
平时和饭饭出门都是它认路,傅青逸悲伤意识到,那只小狗可比他有方向感多了。
表面上是他在遛狗,实际上却是狗在遛他。
为什么自己方向感怎么会差成这样啊?
傅青逸思索了半天,没想通这个问题。他幽怨地叹口气,转身,打算随便找个人问路算了。环顾四周,在看到一位坐在藤椅上纳凉的白背心老大爷时,傅青逸眼前一亮,迅速决定朝那个方向走去。
刚走过几米远,腿只不过交替迈了几步,甚至连路口都没有走过,傅青逸忽然感觉自己衣角一重。
牵扯感令他下意识低头,这下可好,傅青逸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姐姐……”
当意识到傅青逸在低着脑袋看他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小孩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很瘦,个子也矮矮的,现在差不多才一米二出头,傅青逸和他仿佛是生长曲线上的两个极端,得低着头才能看见这个小孩毛茸茸的发梢。
“姐姐?我是男的,不是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尽管这个小孩子睫毛长长的,看起来很乖,傅青逸却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他伸出手去想把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扒拉开,然而在指尖接触到泛着红痕的皮肤前,傅青逸忽然停下了。
“……你这手?”看着小孩手上仿佛被什么抽打过的痕迹,傅青逸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他迟疑道:“……你手上怎么搞的?”
那孩子怯怯的,只是把傅青逸的衣角攥得更紧。场面一时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周边只能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小孩仍然不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青逸看。过了几秒钟,察觉到傅青逸的眉头缓缓皱紧后,小孩紧张地抖了抖,细瘦的腕子糠筛一样,看得傅青逸有点无奈。
“到底怎么了?”傅青逸垂着眼睛,轻声问。
初次遇到这种口气说话的“大人”,小孩子愣了一下,他把头稍微偏开,被挡住的还在流血的肩膀就明晃晃地暴露出来。
傅青逸凑上前去定睛一看,发现殷红的血已经把这个孩子肩头的小半边衣服沾湿了。而他肩膀流血的伤口上甚至还有碎玻璃渣,血肉模糊一片。
傅青逸眉头彻底皱起,忍不住问:“喂,你这伤是怎么搞的?”
“爸爸刚才打的……”提到这个,小孩总算开了口,只是声音弱弱的,恐惧一览无余。
可能是很久没洗头洗澡了,他的身上看上去并没有多干净,细软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显得脸颊更小,眼睛更大,整个人都透露着强烈的无助。
傅青逸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沉默着,把手缓缓伸向那还沾着血的伤口。
傅青逸个高,高到远超于这个年龄段男生的平均水平,因此占尽身高和年龄优势,居高临下,几乎可以把这个小孩一把搂进怀里。
但按理说被人打了的话,不应该去找亲和力更强的人求救吗?
傅青逸看着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孩儿,至今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扑到自己身上。
可能是笨蛋小孩误以为我是姐姐的缘故?我这么像女孩?不应该啊。
傅青逸嘀咕着,把他的衣领稍微拉开,不让布料磨蹭到伤口。
在收回手之前,傅青逸刻意放缓了动作,他偷偷转过眼想去看这个小孩的反应,结果忽然被逗乐了。
矮矮的小孩小蘑菇一样杵在那里,不仅不安地绞着手指,甚至还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也因为紧张而扑闪扑闪。但即使都这么不放心了,他还是非常听话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傅青逸拉着他的领口。
“你叫什么名字?”傅青逸忽然就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谭佑霜……”
小孩颤抖着睁开眼睛,看见傅青逸还站在他眼前时,小毛孩明显放松了下来。他说话声音很小,奶猫似的,对着傅青逸认真补充:“佑是保佑的佑,霜是大霜小霜的霜……”
“好的,谭佑霜小朋友,”傅青逸半蹲下来,和小小谭佑霜的视线齐平,他认真说:“但我要纠正你一点。我是男的,所以你该叫我哥哥,不该叫姐姐,知道吗?”
盯着凑近的傅青逸,谭佑霜脸变得红彤彤的。他手指改换到扯着自己的两边衣角,抬着脑袋改口小声地喊了句哥哥。
“诶。”傅青逸乐了。
他直起身子,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以前经常看到你和小狗一起出门玩,”谭佑霜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喜欢……喜欢小狗。”
“……”
对于这么小个小孩来说,理由应当成立。
“嗯,我也喜欢小狗。”傅青逸先对此表达了赞同,再切入关键问题:“谭佑霜,我问你,你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他喝了酒。”谭佑霜怯怯地说:“很多。”
“那你妈妈呢?”
“妈妈也打……爸爸有时候打了妈妈,妈妈就来打我。有时候他们一起打我,因为他们说我是不乖的小孩。”
提起不乖的小孩几个字,谭佑霜的眼眶瞬间变得红红的。他嘴唇打着哆嗦,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泪痕,浑身都很乱,是个皱巴巴臭乎乎的小泥猴,傅青逸却没有任何嫌弃,只是突然问:“那你这会儿还要回家吗?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来找你?”
“能不能不回家?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谭佑霜用请求的目光仰望他,小声辩解道:“我……我没有不乖的。”
“乖不乖得以后看了你的表现才知道,其他人说的都不算数。”傅青逸轻描淡写地说着,结果谭佑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他没太理解这句话,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傅青逸,生怕漂亮哥哥不搭理自己了。
不过傅青逸很快就又继续说:“你肩膀上的伤得处理一下,我看着挺严重的——你爸现在还在喝酒?”
“嗯。”小毛孩点了点头。
那要带他回家吗?
傅青逸犹豫了几秒。
但到那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再次可怜兮兮地看向他的时候,傅青逸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出去,想去牵谭佑霜。
谭佑霜没有给出回应。他见到傅青逸伸手的第一个反应是下意识缩起来,避免重重的巴掌突然落到身上,害怕得连脚都在抖。
“别怕,我不打你。”傅青逸握住谭佑霜抱住脑袋的手,把小小的手掌放进宽大的掌心里,裹起来。
“我带你回家找我妈,让她看看怎么办。”傅青逸牵着谭佑霜,先去找老大爷问了路,才和他一起慢悠悠地往回走。
“你几岁了?”
“八岁。”
已经八岁了?
明明看起来还那么小一只。
“谭佑霜,你是那个小学的?”
“××二小……”
“诶?我们居然是一个学校的。”傅青逸有些惊讶:“我十一了,在五年级,你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
“是二年级。”谭佑霜虽然有时候反应慢半拍,但始终有问有答,说话完还会乖乖点头。
傅青逸觉得奇怪:“我觉得我们学校老师都挺好的,看到你被打,班主任不会问你爸爸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师不喜欢我……说我不爱干净,成绩也不好。”谭佑霜的手被傅青逸抓得紧紧的。他仿佛从漂亮哥哥温暖的手里获得了勇气,终于稍微大着胆子说:“老师也问了爸爸为什么要打我,爸爸说我偷钱,要好好教育我。老师就没有问了。”
傅青逸停顿了很久,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在拐角处前,他站住,半蹲下来专注地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谭佑霜,认真问:“……那给哥哥说实话,你偷钱了吗?”
“没有,”谭佑霜握着傅青逸的手不肯松开,他不停地委屈摇头:“我给他们都说了我没有偷,但爸爸骂我是小撒谎精,老师也让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
“你是乖小孩对不对?”傅青逸捏了捏谭佑霜瘦削的脸颊,忽然不忍心再看到他那双天真的眼睛,只能错开眼很艰难地回答:“没关系的,还有哥哥相信你没有偷钱。”
听到这句话,小小的谭佑霜很高兴地松开了握着傅青逸手掌的手。
傅青逸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忽然就咚一下多了个小孩儿,原来是谭佑霜弹到他身上,给了傅青逸一个大大的拥抱。
“哥哥……”谭佑霜扒着傅青逸,小小声认真强调:“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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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霜表面上:我喜欢小狗!
心理:最喜欢漂亮哥哥!感谢在2023-08-17 13:26:09~2023-08-18 13: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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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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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里总能听见各式各样吵嚷的声音。做饭时锅碗瓢盆的噼里啪啦声,电视机外放嗡嗡响的动画片声,还有对孩子老是贪玩的责骂声,夫妻双方遇到小矛盾的争吵声。市井生活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能在一栋楼里集齐。
傍晚时分,这样的喧闹更加屡见不鲜。
傅青逸牵着小孩的手,从楼底下沿着谭佑霜小小的步调慢吞吞往上爬,沿路听到了好几家的叫骂声。他竖着耳朵听,发现吵的也无非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大抵是我说你买这菜买贵了,你说我赖在家里成天不干活之类的。
谭佑霜也听,只是听着听着就耷拉起脑袋,不安地把傅青逸的手握得更紧。
就这样一路慢慢来到了门前。
环形的地平线将这一层楼的房间都缠绕起来,锈红的夕阳镀在破旧而拥挤的楼道里,像在楼宇腐坏的外壳外又新染了一层赤色的血。
或许是料到他差不多要回来了,房门甚至已经打开。
傅青逸牵着谭佑霜一推开门,先大声喊了句:“妈——”
面目尚且年轻的傅春鹃从狭小的,油烟味浓重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她手上提着的菜刀还沾着点南瓜藤丝,皱着眉头喊:“傅青逸,你没事瞎吼什么?十里八街都听见了,丢不丢人啊!”
“诶?不是,等等——”
看到旁边的小孩后,傅春鹃瞪大眼睛,转口就用比傅青逸刚刚还大的声音质问:“傅青逸,你出去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上次那只狗就够难伺候的了。”
“路上碰到一个小孩。特别粘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傅青逸知道自己在握着另一个人的、小小的、颤抖的手。
他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谭佑霜后脑勺上的乱发,一边冲傅春鹃说:“他很可怜的,还很乖。”
“……”
仔细看了看这个浑身乱糟糟的小孩,傅春鹃脸色瞬间变得仿佛吞了一千只苍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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