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逸,你怎么做的事?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当做耳旁风是吧?”她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放,叉着腰出来,怒道:“随随便便把不认识的小孩子带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人贩子呢。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就不怕他爸妈担心,不怕他爸妈找上门来吗?”
“……妈,你过来看了就知道了。”傅青逸冲傅春鹃招了招手,神情明显因为刚才傅春鹃吼的那一大堆而变得有些挫败。他皱起眉头,看起来不想多说。
“你长了嘴巴不知道说话吗?还非要让我过来。”傅春鹃半信半疑地从厨房里走过来,边走边控诉:“长大了,还知道给妈妈甩脸色看了。”
“我没甩脸色。”傅青逸赶忙打断傅春鹃,生怕她又念叨个没完。
等傅春鹃走过来之后,他就轻轻撩开衣服,把谭佑霜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
不出意料,这举动换来了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搞的?”傅春鹃眼睛瞬间张大,“是被谁打了?谁下的这么重的手?不会是周边那些混子吧!我就说他们没出息——”
“妈,不是同龄人也不是混子,是他爸爸喝多了酒要打他。刚刚他被打的太惨了,我正好走那里路过,所以这个小孩找我求救。”傅青逸边说边顺着谭佑霜的脊背轻轻摸了摸,无声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妈妈剜了傅青逸两眼,似乎是在嫌弃他的多管闲事。
但是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妈妈的目光慢慢又柔和下来,她低着脑袋感慨:“多乖一小娃呢,我看他和你小时候嘴巴还挺像的。”
“差不多吧,你打算怎么办?”
顶着自己儿子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泥小孩,傅春鹃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不成啊,不能让他就这么伤着。要不要……要不要带他去诊所里看一下?”
去诊所好像有点贵。
傅春鹃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要不然给他涂点药酒算了,我那床铺底下还有药……”
“妈,”傅青逸打断她:“磕磕碰碰涂药酒可以,这伤就别了吧。”
“你说的倒也是……”
傅春鹃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看着模糊的伤口,最终下定决心:“去诊所吧,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行。”
傅春鹃走进房间,先关上门,再偷偷去床垫里翻找自己藏起来的钞票。她心疼地抽出几张折好放进口袋里,又匆匆套上一双鞋,撩起发丝,开门。
“走吧。”傅春鹃喊。
“怎么搞的这是?”周边小诊所里的医生一边嘀咕着一边给谭佑霜处理伤口。
碎玻璃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傅春鹃一眼,看见傅春鹃一个劲地赔笑之后,不知为什么,他也不问了。
等交完费走人之前,医生才低声说了一句:“教育孩子也要有方法嘛,大人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把火气发到娃娃身上。注意一点,不要下这么重的手,前几天我才晓得有个把娃娃打死的,造孽哦……”
“这不是我家孩子,只是在路上随便捡到的小孩。”傅春鹃回答。
“……哦。”医生愣了一下,又重复:“哦。”
随后他便不说话了,神情有些迷惑。
傅春鹃没去管他,她右手牵着傅青逸,傅青逸右手又牵着谭佑霜,三个人一起往回走。
“怕是菜都要冷了,”走在路上,傅春鹃自顾自地盘算着:“番茄鸡蛋冷了可腥,我等会儿再回去热一下。”
“唉,今天花的钱有点多。中午超市打折我去给你买了一件羽绒服,我给你说冬天的东西就是要夏天买才便宜,但还是贵得很,都要快两三百了。钱怎么花起来那么快……”
“小声点吧,”傅青逸听见傅春鹃的嗓门越来越大,当路上甚至有人频繁地转头回来看他们时,傅青逸终于忍无可忍道:“妈,我们回去再说这些行不行啊?”
“嘿!”傅春鹃却立马瞪着眼睛看向傅青逸。
“你还管起你妈来了!翅膀长硬了是吧?我哪里说的不对吗,啊!”
傅青逸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闭嘴不说话了,只留下傅春鹃还在说着。
谭佑霜在他旁边抬起头,小心地去看傅青逸的表情。
漂亮哥哥心情不好。
谭佑霜扯一扯傅青逸的手,傅青逸挤出一个笑来,凑近问谭佑霜:“怎么了?”
“妈妈……”谭佑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妈妈很好的,哥哥也好,不要吵。”
“……”
“嗯,我知道,我和她不吵架。”傅青逸揉了揉谭佑霜的脑袋,之后一路安静。
等回家之后,脸上还残存着一些冷淡不虞神色的傅青逸才从自己的铁板床下扯出牛奶箱,掏出一盒牛奶递给谭佑霜。
“等等,”傅青逸忽然想到什么,手顿住,问:“你能喝牛奶吗?喝了会不会肚子痛?”
“我不知道。我没喝过牛奶。”
“没喝过?”傅青逸把牛奶塞给他,“那你总要试试。开始的时候少喝一点,肚子疼了就停下别喝。知道吗?”
“哦。”谭佑霜乖乖点头,伸出一只小手去接牛奶。
“不是这样的,谭佑霜,”傅青逸见了,把本要塞到谭佑霜手里的牛奶盒又拿回来,提醒:“别人给你东西要用两只手接。”
刷,谭佑霜把另一只手也举了过来。
“这样才对。”傅青逸满意地把牛奶放到了他手里,“吃完饭隔一会儿才能喝牛奶,这会儿给你看着过过干瘾。”
“干瘾?”谭佑霜不懂这个词什么意思,只能睁着大眼睛傻乎乎地模仿着字音重复了一遍。
傅青逸没有解释,而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伸出手来压在谭佑霜头顶上,又对准他的身高往自己身上比。
“嘿,八岁的小朋友,”看着差不多比他低了近五十厘米的手,傅青逸忽然笑了。他脸上的那点冷漠消融,眼睛弯弯道:“你怎么这么小一只啊?多喝点牛奶才能长高高明白吗。”
谭佑霜呆呆地捧着牛奶,得仰头才能和傅青逸对视。看着傅青逸笑弯的眼睛,他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脸忽然红了,匆匆低下脑袋闷闷说:“哦,我,我知道了……”
谭佑霜一低头傅青逸就发觉哪里不对劲了,他低着头去勾小毛孩的衣服,“你身上这件衣服有点脏了,还沾了血,脱下来洗干净再穿吧。我还有一些旧衣服没扔,等我去给你找。”
傅青逸的旧衣服都是洗干净叠好了再放进纸箱子里的。虽然衣服久了没穿有些落灰,但拍一拍总比谭佑霜现在身上穿的干净许多。在箱子里挑挑拣拣了半天,又盯着小孩看了半天,傅青逸终于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明黄色的小T恤。
“等等,先不给他换新的!”傅春鹃把热好的菜放在桌上,眼疾手快地制止就要扒谭佑霜衣服的傅青逸:“澡都还没洗呢,现在换了也要脏!”
“他这伤根本洗不了澡啊。”傅青逸忍不住说。
“你傻啊,拿热水擦一擦总比现在好嘛!”傅春鹃看了看谭佑霜,“这孩子头发也要洗一洗了。”
“我,我是不是很脏?”突然,谭佑霜鼓起勇气问。
“脏?!”傅春鹃愣了一下,摆手否定:“哪里的话,洗干净了不就完事了吗!有什么脏不脏的。傅青逸小的时候打架跟猴子一样,我不是也没有嫌弃他嘛。”
“傅青逸,”提到自己儿子,傅春鹃转头就吆喝道:“去,你烧点热水,吃完饭给霜仔洗头洗澡。”
“……成吧。”
傅青逸松开谭佑霜,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头提着水壶进了厨房。
“屋里凳子都高,你坐着别摔了,”傅春鹃夹着谭佑霜的胳肢窝,把他举起放到凳子上:“吃不到的菜就让哥哥夹,他手比我都长。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你家,知道不?”
“嗯。”谭佑霜点点小脑袋,很有礼貌地小声说:“……谢谢。”
“诶,真乖。”傅春鹃笑眯眯地,让乖乖的谭佑霜小朋友得到了又一个欣慰的摸摸头奖励。
傅青逸拎起盛满水的水壶放在灶上,点火。看到蓝色的火苗一晃一晃之后,他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了谭佑霜的另一边。
两个小孩各自占据长凳子的两头。
“没有小凳子了吗?”傅青逸看了腿根本踩不着地面的谭佑霜一眼,问。
“没了。”傅春鹃回答。
“行吧。”傅青逸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伸出左臂,把谭佑霜勾住圈起来,只用右手夹菜。
谭佑霜不习惯有人靠近他,因此下意识动了动。
傅青逸细心地把手松开一点,提醒:“别扭,吃饭的时候记得坐好,这个凳子特别容易摔。”
谭佑霜果然不动了,当傅青逸拿起了筷子,他才小声问:“那你摔过吗?”
“……”
“小孩子家家的,吃饭不准说话。”不愿回首往昔的傅青逸夹了一筷子鸡蛋在谭佑霜碗里,生硬地转移话题:“吃这个,这是鸡蛋,可以补充营养,让你长高高。”
谭佑霜夹起碗里的鸡蛋,乖巧地不再问了。
肯定摔疼了,他想。
等会儿要给漂亮哥哥一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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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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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傅青逸把饭饭唤过来,推到谭佑霜面前。
“这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小狗。”傅青逸揉揉谭佑霜的脑袋,又摸摸小狗,说:“你先和狗狗一起玩,哥哥要做作业,过半个小时阿姨会给你洗头,然后哥哥给你洗澡。”
“好。”谭佑霜蹲下来学着傅青逸的样子摸摸小狗,看到扑到谭佑霜身上舔舔舔的小狗饭饭,傅青逸提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叮嘱道:“喜欢小狗可以,但是不可以用力捏它,我知道你这种小朋友有时候不注意轻重,但你要小心一点,不然小狗会疼。”
傅青逸说完这句话,看见谭佑霜摸着小狗的手一下子僵硬起来。过了好半天,小孩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爸爸妈妈打我……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傅青逸:“……”
他有点愣,一时间不知道正面回答才好。
“没有,不是的。”傅青逸最终摇摇头否定。
“可是,”谭佑霜不看傅青逸,而是自顾自地低下头去摸了摸饭饭的背脊。小土狗被洗的干干净净,毛很顺滑,谭佑霜像是着了迷一样在小狗背上摸来摸去。隔了几秒,傅青逸耳尖动了动,捕捉到一声微弱的哭腔,“可是每次他们打我的时候,我都很疼。”
傅青逸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冷下来了。他捏了捏拳头,骨头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傅青逸上前一步,蹲在谭佑霜身边极认真讲:“那我们就不管他们,不论他们怎么说,我们小霜都要多吃饭,多睡觉,快点长高一点,强壮一点,让他们再也不敢打你。”
“可我现在还好弱好矮。”
“那现在他们要打你的时候,你就跑快一点,好好躲起来,别被抓到了。总之,”傅青逸一字一顿地说:“永远不要停止反抗,永远不要屈服。”
“……哥哥,我不太懂。”谭佑霜摸着小狗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傅青逸。
面对着抬起头的谭佑霜,傅青逸伸出手指随意抓了抓他的碎发。
“不懂也没关系,”傅青逸很有耐心地讲:“这些东西你记住就好了,现在只用知道不要傻站着被打就行,长大了你会慢慢懂的。”
“哦。”谭佑霜嗓音闷闷,他转回去偷偷用手背擦掉了眼角还沾着的眼泪,转头冲傅青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我知道了。”他把两只手举起来,手掌放到自己的头顶,鼓起勇气抓着傅青逸的手臂回答:“哥哥,我以后一定跑快点。”
“嗯。”傅青逸嘴角稍微有了些弧度,在他想继续鼓励鼓励小屁孩时,谭佑霜却非常纠结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哥哥,你去写作业吧,不然阿姨等会儿要说你了。”
“好啊,不过你要先松开手我才能走。”傅青逸晃了晃自己被抓得死紧的手臂。
谭佑霜嗖一下松开了爪子,转而继续和小狗玩闹,傅青逸则回到铁板床边的小桌旁,点亮台灯,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霜仔,过来。”傅青逸一科作业还没有写完,就听到妈妈吆喝着让谭佑霜过去洗头。
他抬头看了乖乖走过去的小孩一眼,低下头接着写作业。当一科作业完成了改换另一样时,小孩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傅青逸放下笔,从旁边找出一条毛巾,冲头发湿哒哒的谭佑霜小朋友挥了挥手。
“写你的作业去。”傅春鹃从傅青逸手里把毛巾抽出来,把傅青逸举起来的手打下去,呵斥道:“今天的语文练习写了吗?”
“我刚把练习册写完。”写完语文的傅青逸硬气地从妈妈手里又把毛巾抽回来,他冲小狗勾勾手指说:“过来,我帮你擦头发。”
“阿姨……”谭佑霜左看看右看看,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几秒后,他小步小步冲傅青逸的方向挪动起步子,同时小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去哥哥那里。”
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前的谭佑霜,傅青逸得意地冲傅春鹃挑了挑眉毛,把小孩揽到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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