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唐明不敢问,怕引起谢扶云的反感情绪,不过现在既然都到这个地方了,他希望谢扶云能吐露一点什么,因为他总觉得谢扶云在一个人憋着什么事,大概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谢扶云沉吟片刻,似乎那慢性子的反应又上来了,直到走到了主墅门口都没有沉吟出个所以然来。
站到屋檐底下之後,谢扶云才忽然道,“因为在本家待不下去了。”
唐明还没琢磨清楚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就见十一伸手推开了门。
门板吱呀作响,敞开一室的黑。
迎面而来的阴冷让唐明倏地就噤了声。
三人抬脚踏进破败不堪的主墅内部。
一楼是偌大的客厅和一些开放式餐厅和中岛台。
他们来的时间是上午,这会儿阳光正足,洋洋洒洒地透过窗户,落在屋内的陈设上。
安静的氛围总会使人绷紧所有注意力,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一样。
唐明忍不住打破这片安静,“小七,我们要怎么做,找个地方做法吗?”
谢扶云笑了一下,看起来比唐明要轻松许多,“不需要,你也什么都不用做。”
唐明抱着胳膊哈哈笑了两下,“啥意思,我躺平就好了呗。”
谢扶云已经走到会客厅的茶水间里,正摸着一块烧焦的茶台。
闻言,他对唐明道,“也可以这么说,找块地方睡吧,醒来就好了。”
唐明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躺哪都得变成一块炭。
而且睡着之後说不定又要跟那小鬼大眼瞪小眼,他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滴溜溜地跟着谢扶云转悠。
“这宅子变化也不是很大啊。”唐明说道。
他小时候经常来找谢扶云玩,那时候谢扶云还没有名字,好像是因为谢家传统,男孩不到十周岁不让取名,就冠着姓叫出生顺序。
谢扶云是谢家孙辈的第七个孩子,所以都小七小七地叫他。
唐明每次来谢家玩都会和谢小七一起溜进茶水间,趁大人们在屋外高谈阔论的时候,他们偷偷玩着茶台上的珠子和小佛像,後来听大人们说那是茶宠,是谢家老爷子招待客人时最爱摆弄的东西。
唐明仔细辨认了一下,沿着记忆里的轮廓摸过去,在一个地方摸到了两个圆嘟嘟的东西,拿起一瞧,是两个做工精良的小弥勒佛。
“这玩意质量还挺好。”唐明嘿嘿一笑,不知怎的,突然就很想把这东西拿走。
许是小时候没玩尽兴的瘾上来了吧,唐明稀里糊涂地就要把弥勒佛往兜里塞。
正在这时,有人突然拍了他一下。
唐明立刻怔愣在原地。
一道声音笑着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个还没解决呢,还想被缠上一个?”
唐明感觉脑中一疼,下意识伸手捂头,手里的弥勒佛摔回茶台。
其中一个静止在那,另一个骨碌碌滚向里侧。
唐明的视线不自觉随着那个滚动的小佛像移过去。
就在小佛像即将滚落茶台边缘的时候,一只布满褶皱的手截住了它。
唐明呼吸一停,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把小佛像扶稳,然後慢悠悠地摆正。
人们常说,招待客人的茶宠中,弥勒佛的面孔要背着主人面对着客人。
而此刻,那被摆正的一个小佛像正直愣愣地面对着唐明。
唐明并不想往弥勒佛背面的‘主人’身上看去,但他也不知怎么了,视线不自觉就往上移去。
忽然,就在唐明隐约看见一个老人轮廓的时候,眼前就被一只手挡住了。
一片漆黑中,他听到男友的声音――
“还不死心?”
“十一。”
耳边唰唰几道风声,似乎有纸张贴着空气极速而过。
过了一会儿,唐明感觉身上有某根线断了一样,踉跄着跌倒在地。
再抬头时,茶台上弥勒佛像都是倒着的,没有一个正对着他,而谢扶云正站在茶台另一侧,那是主人的位置。
唐明呆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扶云低头将两个小茶宠都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复又随意放回去。
只不过弥勒佛的脸谁都没对着,直挺挺贴在了台面上。
唐明感觉自己的心再次被谢扶云俘获了。
他之前还一直觉得谢扶云神神叨叨的,现在他是真的信了。
唐明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着‘小七我最爱你了’一边紧跟着谢扶云半步不离,眼睛也只落在谢扶云身上,其他啥东西都不看。
谢扶云好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唐明万分感动,“我就知道小七你也最爱我了。”
谢扶云轻轻一笑,“别乱碰东西就行,不害怕可以随意看。”
男友都这么说了,再怎么着唐明也不能让男友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
于是唐明大大方方地用两颗眼珠子环视起来。
在视线落到二楼的圆形室内露台上时,唐明疑惑道,“小七,那里为什么有一副油画?”
谢扶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先是‘哦’了一声,然後慢悠悠道,“那不是油画。”
唐明不解:“那是什么?”
谢扶云:“那是我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鬼魂。”
唐明:“……”
第5章 谢宅旧事(二)我们玩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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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用一句话感动别人?
谢扶云就做到了。
唐明直接被他感动到晕厥。
谢扶云便让十一暂时把唐明放到了收拾出来的客厅地面上,临上楼前,谢扶云才似终于想起什么,让十一给唐明身上贴了一张符。
……
“场主。”十一跟在谢扶云身後,轻声说,“一共六只。”
谢扶云抬步上楼,轻轻‘呵’了一声,“弥留世间又有何用。”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哒哒哒’响起,二楼的寂静空间被打破。
谢扶云来到二楼的圆形露台时,那些鬼影早已消失不见。
“场主,要我去抓吗?”十一问。
“不着急。”谢扶云道,“这次慢一点。”
十一道,“好的。”
谢扶云时常这样,有时喜欢速战速决,有时喜欢拖沓一点,而每次拖沓的原因都千奇百怪,十一犹记得有一次,他们于某年某月的十二号去往一个海边渔村,当地渔民说那边的海每到月圆时海里就会发光,而谢扶云为了看那稀奇景,明明只是一天就解决的事,愣生生拖了三天。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
结合谢扶云近期做的事来看,十一总觉得很可能和那个锦囊里多出来的东西有关。
……
主墅有三层,一层比较空荡,二层有很多房间,三层是阁楼。
谢扶云本想径直往三层走,但他在路过某间房间时手指下意识动了动,随即停下了脚步。
他扭头看向那个房间。
十一在他身後抬指掐算,惊讶道,“里面有生人气息。”
“嘘。”谢扶云眯眼笑道,“别吓着人家。”
说完,谢扶云忽然抬手。
只听充满寂静的走廊中,不轻不重地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十一:“……”
您这样就够吓人了。
而房间里那位生人似乎挺沉得住气,又或者被谢扶云弄出的动静整懵了,一时没发出任何声音。
该不会吓晕了吧。
十一看向谢扶云,收到示意後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
他手心灰光一闪,门锁便发出不堪重负地轻响,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但窗外的月光很是明亮,透过残破的窗帘落在屋内。
这应该是一间女人住的卧室,地上有很多不明化妆品包装的残骸,墙上未被完全灼烧的地方露出浅紫颜色,可以看出来,这里曾是一个非常温馨典雅的房间。
十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衣柜,那柜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除了有点黑,竟然没有一点被烧坏的痕迹。
谢扶云没看那个衣柜,他左瞧右瞧,上瞧下瞧,似乎在找什么。
十一抽了下嘴角,“场主,您就不能站一会儿吗。”
“太累。”谢扶云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自己扶起来一张凳子,末了觉得反正也是黑裤子,蹭上什么都不显眼,于是连擦也不擦就坐了上去。
十一服了。
他走到衣柜前,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衣柜门。
……
一楼。
唐明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和一个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唐明:“我我我……卧槽!”
小男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从唐明视线上方慢慢平移到旁边。
??
平移?
唐明这才注意刚才这小孩是以什么姿势出现在他视线上方的――倒吊。
唐明:“……”
妈的,好想喊救命,但是已经软了。
小男孩落到了地上。
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太现代,像十几年前那种贵家小少爷的穿着,灰色小马甲和白色衬衣,灰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紧紧束住半截小腿的灰色小皮鞋。
“小明,你胆子还是那么小。”小男孩嘟囔他。
唐明已经撑着手蹭蹭蹭往後挪了好几米,直到背後抵上东西他才停下来。
他抬手指着小男孩,“你,你你你……”
男孩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眼睛里黑多白少,“你不认识我了呀。”
认你妹啊。
唐明差点哭了,一个劲儿摇头。
男孩忽然‘嘿嘿嘿’地笑起来,眼睛还是睁得那么大。
他身上的衣服颜色不是灰就是白,唯有脖颈处有一个系得严严实实的红色蝴蝶结,蝴蝶结很大,能把他的脖颈全部遮挡住,显得和他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小明,我们来玩树人游戏吧。”男孩慢慢靠近他,然後又倏地在唐明两步之外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腿动了动,但没继续走。
然後他又抬起头,看向唐明,语气沮丧,“小明,你怎么不说话呀。”
唐明:“……”
还特么说话,他都已经恨不得自己会遁地了。
他张目四望,寻找男友身影,“小七救命……小七,小七!”
“我在这呢。”
唐明喊声一停,目光惊悚地看向小男孩。
男孩‘嘿嘿’一笑,这回眼睛都弯了,似乎真的挺高兴,“你记起我了呀。”
唐明张了张嘴,努力镇定下来,问,“你你你,你也叫小七?”
男孩不解地眨了一下眼,“我就叫小七呀,小明你不记得啦。”
唐明:“……”
记个屁啊,估计你死的时候我还没上小学呢!
唐明:“小朋友……你,你想干什么啊?”
“是小七。”男孩忽然皱了眉,但没一会儿又开心起来,“我们来一起玩树人游戏呀!”
“那小,小七。”唐明咕嘟咽了咽口水,心里和谢扶云不断道歉,谁让这不是人的玩意非得也叫小七。
“树人游戏……怎么玩啊?”他试探地问。
小七并不介意他忘了游戏怎么玩,反而还非常开心地给他讲述着游戏规则。
唐明拼命想起自己此生最快乐的事才笑了起来,“好,好啊,那一起玩吧。”
小七抬起手,远远地冲他伸过来,“来,我带你去。”
他的双脚并拢在原地,脚尖离唐明有两三米的距离,整个身体不动,手臂直直往前伸着。
唐明:“……”
唐明:“你,你过来。”
小七说‘好’,然後动了动腿,又说,“我已经过来了,你来呀。”
唐明看了看他原封不动的脚,又看了看他使劲往前伸的手,心里直打鼓。
他慢慢站起来,颤巍巍地伸手,试探地说,“我,我够不着你,你,你过来吧。”
男孩静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唐明。
唐明死死抿着嘴,嘴肉都快被自己咬烂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垂下头,放下了手。
“好吧。”男孩说,“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男孩转了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唐明扬声说一句‘来了’,然後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
二楼某间屋子里。
谢扶云还是坐在他自己扶起来的那张凳子上,双腿交叠,用手撑着下巴看向屋子里正在缠斗的一人一兽。
屋子里所有摆件都被砸得烂唧稀碎,虽然本来就很破烂了。
‘嘭’地一声,原本和十一纠缠的一只猎豹像气球一样爆开,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一堆纸屑。
房间里静了好几秒。
直到某一处传来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一道年轻又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来自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他穿着黑色卫衣和同色长裤,背上背着个鼓囊囊的包,手里拿着几张符纸,整个人还半蹲在房间里唯一完好的衣柜里。
谢扶云冲十一招了招手,然後慢悠悠回道,“我天生爱笑,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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