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羽则更为兴致勃勃地问道:“法圣,您想教给我什么?”
湛寂真人侧身指着岛外一望无际的大海:“想接我的衣钵,需历经考验。这未央海中的某个地方藏着龙骨,你若能将其顺利带回,我便将毕生绝学传授与你。可好?”
话音落下,自袖中掏出折扇,又收回视线以扇遮面意味深长地眯起双眼,看向陆轻羽。岂料那里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石凳,再一扭头,赫然发觉陆轻羽正把脑袋怼进楚弈怀中,义正言辞地道:“法圣,我还是个孩子。传承我不要了,命要紧。”
楚弈也附和地抱紧了他,双眼清炯炯含着泪:“他还是个孩子啊!”
咯吱一声,湛寂险些攥碎了折扇,缓了半天才维持住慈祥的面容。他万万没想到,昔日那个单纯到一眼能看穿的陆三竟成了这副气人的样子。也不知陆振理在天有灵会不会颇感欣慰,他家三弟终究近墨者黑地学了一通“不要脸”的气质。
这时一旁冷眼旁观至今的尘觞突然开了腔:“据邈尘真人所言,龙骨乃修复断界缝隙的关键。若是除了什么闪失,他怕是百口莫辩。能否换个考验?”
湛寂与之对视了片刻,小指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他敏锐地从这双金眸中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压迫感。这位不苟言笑的“少年”好像变了,起码躯壳里的神魂再不似以往浑浊愚钝,而是成了令他看不穿的另一个人。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好,尤其是出自此人身上。湛寂忽然有些焦虑,沉下脸说道:“不愿意的话,大可以离开。”
谁知此言既出,三人顿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真人保重。”然后转身就走。
湛寂到底捏碎了扇子,随手扔到土里化作花泥,怒道:“本真人的绝学竟不值你博一次命?!”
陆轻羽也收起了笑容:“晚辈这条烂命,承了太多人的挂念,赌不得,恕晚辈不敬。”
湛寂双手掩在袖中握成了拳头。这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自他们三人踏上这座岛屿,那道轮盘便再不受他控制。
四目相对许久,他终究退了一步:“罢了,不为难你了,不让你搏命。我们换个考验,你且数一数,这地上到底有多少片落花?”
这不扯犊子呢!楚弈上前半步打算争辩一番,却被陆轻羽拉住了手,微微摇头:“好,晚辈接受这道考验。”说罢就地盘膝入定。
“这是在考验他的魂力,此举不算过分。”尘觞向楚弈传音道。
楚弈没有回答,将手抽出向湛寂抱拳道:“真人,既然小羽接了考验,那我等便静候佳音。不知真人愿不愿意让晚辈在这岛上走走转转?”
“随意。”湛寂颔首,坐回石凳用余光扫向他们二人的背影,又落在打坐中的陆轻羽身上,用小指挑出一片落入茶杯中的花瓣。
尘觞陪楚弈慢悠悠地走着,不时侧目看他一眼,直到彻底淡出湛寂的视线范围后方道:“楚弈,你想找破劫关键?此地蹊跷,不如你陪着陆轻羽,我来寻找?”
“不必。他体内有我的魂魄,必要时我可渡魂保他。”楚弈漠然。
尘觞蹙眉去抓他的胳膊:“楚弈,你的神魂不能再受伤害,否则……”
“与你无关。”楚弈打落了他的手,冷笑道:“反正尘觞也死了,这世上能陪我活到最后的人彻底没了。吾,但求一死。”
尘觞一怔:“你心中所求的不是升吗?怎为了焚尘罪这种……”
猝不及防地,楚弈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颈,眼神冰冷:“你没有资格说他坏话。对,他只是柄剑,但他可以为了我去死,我为什么不能?”
尘觞呆望着他,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楚弈,他对你的情感,并非人族的欢喜,而是倾向于“占有”。就连他对你的服从都不是出自本心,是因为……”
话未说完,楚弈突然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迅速从袖中掏出一物。只见那东西正冒着黑烟自燃。仔细一看,原是“白哥哥”送他的发带。
“怎么……怎么又烧起来了?!”楚弈大惊失色,用手护住发带不知所措。
尘觞见状,挥手用术法禁锢了发带阻止它烧毁,感知了片刻低面色微变:“奇怪。我好像感觉到这发带的原主就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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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觞2.0版:“明明是三个人的爱情【不】,我却不配拥有姓名。”
最近作息时间有点混乱,上火引发中耳炎,脑壳疼,努力调整中。更新得有点慢,万分抱歉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底】
楚弈下意识地急急反驳道:“不可能!白哥哥若还在人间一定会主动找我。”
尘觞则认为这可能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便主动讨好道:“既然这岛上藏有秘密,不如你我四处探查一番?”
楚弈踟蹰, 扭头看了看桃林深处:“可是我不想离开陆轻羽太远。”
尘觞被他这前后不一的话弄得有点迷糊。方才还说离开远了没关系,如今又说不想走太远,也不知哪句才是真心的。
其实楚弈说不在意是假的,之所以说出渡魂救陆轻羽这种话不过是在气他。提出在海岛上走走,也是想引湛寂露出马脚, 看他敢不敢答应,或者暗中监视他们, 可惜湛寂倒是沉得住气。
尘觞看出他内心担忧, 又道:“所以, 你回去陪着陆轻羽吧, 我来找。”
“我不信任你。”楚弈不假思索地瞪了他一眼。
尘觞语塞,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楚弈,我不会害你。你本是我的传承之人, 阴错阳差被楚家残害至此。我亏欠于你, 自当补偿。”
楚弈不解:“什么传承之人?你到底是谁?”
“我……我谁都不是。”尘觞神色暗淡, 似是有些落寞:“我本想说我是尘觞,然而这个名字在你心中只属于焚尘罪, 还是罢了。你就当我是一个过路的孤魂野鬼。”
楚弈听他这话有点惨得慌,仿佛自己多不近人情,不由更为恼火:“你若真想补偿我, 把他还回来。”
尘觞无奈:“楚弈, 我们出自同一本魂, 而我比他更为强大,既不会受凶魂影响,又不会做让你难堪的事。我甚至可以帮你寻求飞升之道,达成夙愿。相比之下,你不如选择接纳我。”
楚弈不为所动,低头看了看只剩下一小段的发带,依旧举棋不定。就在这时,身后桃林突然出现异变。只见本来紧凑相接的桃树开始移动,很快便形成一道“墙”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忍不住了?”楚弈蹙眉,暗自感知了一下陆轻羽的真元,见还算平稳便稍松了口气,朗声质问道:“法圣!您这是何意?”
然而湛寂真人并没有做出回答,反倒从远处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唤:“楚弈……”
“白哥哥!”楚弈大惊。这声音虽缥缈,但他任然当即听了出来。只是举目四望都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令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错觉。
尘觞抬手想要移开桃树,却听得那声音又说了句:“快走……”
“不是幻觉。”他笃信不疑地跪下身子,将手覆于地面:“在地下。”
岂料他话未说完,楚弈突然向下一坠,双腿陷入了土壤之中。尘觞手疾眼快,射出一道阵法禁锢住了他的身躯。楚弈试着往上挣扎,却在即将脱离地面的一瞬间改了主意:“我下去看看。你即刻回去守着陆轻羽。”
尘觞蹙眉:“不行,太危险。”
楚弈神情坚决:“我感觉到这土地里面有什么东西,说不定破劫关键就在此处。你若真想让我接纳你,就像尘觞那般听我的话。”
尘觞一僵,飞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画了个印记:“这血印可随时召我过去。楚弈,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记住,你不是不死的。”
楚弈没回他,只淡淡地觉得这人可能没他想象中的那般讨厌,兀自沉进了土地。
随着他的消失,桃林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尘觞起身,看向桃树散去后显现而出的湛寂真人,竟从他的眼神中发觉了一道一闪而过的焦虑。
“我方才听见楚弈喊我,不知他现在何处?”湛寂真人道。
尘觞有些意外。难不成方才的异状他并不知情?便思索须臾后回道:“听闻海中有龙骨,他心生好奇,忍不住下海一探究竟。”
湛寂真人心生怀疑:“楚小友不似这般莽撞之人,方才他还讲,龙骨重要,碰不得。”
“一时兴起罢了,查探完毕后他自会回来。”尘觞面色不改,径直走向远处的陆轻羽。
湛寂真人则在他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拉住了他:“尘觞。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尘觞目不斜视,紧盯着陆轻羽的背影。
湛寂真人垂首看向这位令他不安的少年:“不跟他一起去吗?”
“不必。这是你的岛,自是安全。”尘觞默默抽出胳膊,又要抬步向前。
湛寂目光复杂地追随着他,忽然右眼急速一眨,竟翻出了重瞳直视他的神魂!模样与医圣的大差不离,只是飞速闪烁着好像不慎稳定。
尘觞知他在看自己,却懒得转身,淡淡道:“人走茶凉,该添新茶了。”
话音落下,湛寂真人登时向后踉跄了半步,右眼攸地流下一串血珠……
楚弈陷入地下后,第一直观感受则是坠入了森罗地狱。到处都是涌动的岩浆以及火焰,黑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鸣以及模糊的悲诉声。
而更为奇怪的是,这里看似炎热,实则冷热交加。腰部以上火烧火燎,腰部以下则冷如寒冬腊月,令他浑身不适。
“楚弈,如何?”尘觞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耳边响起。
楚弈微怔,莫名回忆起当初在御兽林时,真正的尘觞将神魂碎片附着在苍秾剑上,关注他的动向。那时只道是甩不掉的黏人精,如今却已人剑两空。苍秾跟他都不在了,到底物是人非。
于是他便不想回答了,自顾自地走着。尘觞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也有些急促:“楚弈,听不见吗?你……你可以对我不满,但请务必保证自己安全。这是……这是我跟焚尘罪之间的约定。”
“什么?”楚弈顿住脚步。
尘觞低声道:“我就不瞒你了。我与焚尘罪达成协议,在他消失后,由我来驱使这具肉身,同时我必须要保护好你。”
楚弈惊愕,旋即浑身发颤地吼道:“这是什么狗屁交易!他,他竟然就这么把我给推了出去?!”
他无法接受,像是个狗屁膏药的尘觞,居然如此决绝地将“保护楚弈”这个重任拱手送人!凭什么,凭什么认定这个陌生人能照顾好他?!凭什么轻而易举地选择让别人替代自己!
真是个混账!
一怒之下,丹海中的真元又开始逆流,导致他神魂不稳难以克制煞气。尘觞有所感,再度传音道:“楚弈,不要勉强自己。”
楚弈咬紧牙关,勉强抑制住煞气。这时他背后的螭梦剑蓦地幻化出剑灵,盘在他肩膀上,以灵力相助。
“螭梦,谢谢。”楚弈低叹,将螭梦剑解下拿在手中:“我本不想契约你,还你一个自由,是我食言了。不过我说过要还你龙血,是认真的。待一切回归平静,我将龙血还你。”
螭梦想了想后答道:“楚弈,我不想要龙血。就算入了轮回,我也变不成龙。何苦再搭上你一条性命?”
楚弈默不作声。他早已想好,若能寻回尘觞,就想办法与他一起飞离人间,弃了这副躯壳;若寻不回尘觞……
那也没必要留守在此了。
思绪间,前方突然袭来一股热浪。逼人的煞气包裹其中,似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要一探究竟,就听一声咆哮震耳欲聋: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
不语山上,时海真人从痛楚中醒来,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起身下榻。
青雁山掌门不知去哪儿了,蒋紫陌跟周恕在院中熬药,守着门不让外人踏入,见他出屋忙上前去扶。
时海真人摆了摆手:“不必。给我拿根拐杖,我自己走走。”
周恕忙拾起一根柴火,催动灵力把它变成了一根有些弯曲的拐杖。时海接过木拐,慢慢向前院走去。
蒋紫陌看他步履蹒跚,想陪同前去,却被周恕拦住了。周恕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紫陌,不打紧的。让真人自己静静。”
蒋紫陌心中酸涩。时海真人已筋脉全毁,世间怕只有太上长老能帮他重塑筋骨。然而太上长老入关到现在,音信全无,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昔日那个老顽童一般的他……
时海停在院中大树之下,仰头看向树上的木牌,找到尘觞的那块,解下来放在掌心中细细摩擦着。
“果然,不是了。”时海垂下眼眸,沿着名字的笔画摸了一边又一边。
很快,“尘觞”二字开始变淡,最后只剩下半截的尘字。不管他如何用手指努力刻回名字皆于事无补,只得小心地摊放在掌心中。
“傻孩子,你走得倒是干脆,可让楚弈怎么办……”时海呆看了许久后,也只能痛惜地低叹一声,将木牌揣进怀中。刚要转身,忽听得道童来报:
“真人!有一名钱姓公子求见。”
时海诧异,抬目眺望,正瞅见一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哥气喘吁吁跑上山顶,手中攥着一条白色的发带,随着他的步子在风中颠簸飘荡。
与此同时,怀中木牌突然颤悠了一下,攸地散发出一抹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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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得去一下医院,更新可能会推迟,万分抱歉。
耳朵疼导致没法嚼东西,我可能真的得修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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