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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
“呵呵——”沈渊轻笑一声，说：“已经出了妖域，居狼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来，我原地休息一会儿，麻烦你回去把付游带出来吧，我怕晚了，被居狼发现我不在，他会对付游严加看管起来。”
他不管熏答不答应他，反正他也听不见了，只转身，往前走去。
风迎面吹来，微带凉意，沈渊走了几步，忽然喉间一热，呕出一大口鲜血，耳边嗡鸣声刺耳。
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又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倒下。
一具在世十几年的死尸，逝去的时候连一副骨架都没剩下，全都随时间消散了，只一件衣裳，合着帮沈渊定魂的两枚锁魂钉一起落入尘土。
……
沈渊本以为这次是解脱，可刚闭上眼回到净潭中自己原本身体中的瞬间，他就被何梦访打捞出来。
何梦访将他带到若木华庭，给他下了不死咒，永远禁锢在那一方小庭院中。
“阿渊，江月给了我一瓶忘川水。你就忘了那些吧。”说着，何梦访打开瓷瓶。
“可是我本来就什么都不记得。”沈渊道。
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与居狼在一起的半年。
“对不起。”何梦访下定了决心，一咬牙，撬开沈渊的嘴，将忘川水灌入。
沈渊没有挣扎。他也想将那半年的经历抹去。
一会儿，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
“见效了——”何梦访松口气，“阿渊你知道吗，那条诬陷你的青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用你的脸骗我。你放心，我定把他杀了，给你解恨。”
沈渊一脸茫然，淡道：“恨？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恨。”
何梦访大喝一声：“可我记得！”说罢，离开若木华庭。
那天，辞叶镇落了雪。
树林里，熏带着付游为沈渊建了一座空的坟墓，不过怕世间容不得他，又将名字改成了勒石。
沈渊坐在庭院的碧玉台阶上静静地看雪。
从若木发芽到长成苍天大树，他这一坐便是十七年。
熏决定与付游在辞叶镇定居。从后，他们曾无数次路过若木华庭，也无数次驻足停留一会儿，可每次都错过。
在何梦访走后的两个时辰后，沈渊便受到了灵物咒的诅咒。
如果说从出生到二十岁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么此后便只有这两个时辰是他最安稳的了。
最终卷（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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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7章 食心 一
何以皆是强求？
何以皆是错过？
安之睁开眼睛之前，脑海里皆是这两个问题。
不待他想明白，便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脸颊边呼吸，还吧唧吧唧地舔他的脸！
“我靠！”安之暗骂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一只黑色大狗狗趴在床边，脖颈伸得老长，舌头不停地从他的脸舔过。
他是狗党没错，那只狗狗也很可爱，但怎么看怎么像那日汪徊鹤掏出沈渊的心后随手扔在地上，而后一条狗窜出来叼走那颗心吃了的那条狗。
安之完全不想理会它，甚至觉得烦。他翻过身去，整个人藏进被窝里，留乱糟糟一团银发在外。
那狗子走到安之脑袋边，双爪扒拉银发玩起来。
安之忍受不了，一把掀开被子，正要赶狗子下床，却看见一位年轻女孩乖巧地坐在旁边。
她眼瞳很黑，亮亮的，黑曜石一般，歪着脑袋，纯真可爱，头顶一双狗狗耳朵，身后大黑尾巴一条，毛茸茸，甩来甩去。
“主人！”十分热情，她纵身扑向安之。
两人摔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安之吓得闭眼大叫。
不经意间，在犬妖的下身摸到个东西，吓得他尖叫起来：“艹！你他妈的是个男的！”
说罢就是一巴掌给他扇得飞了出去。
犬妖抽涕着，捂住红肿的脸颊，乖乖站在一边。
安之气鼓鼓地问：“你为什么叫我主人？你是熏吗？”
“不是熏。”犬妖好了伤疤忘了疼，尾巴激动地摇摆，回答道：我叫叶露！”
说罢就又扑上安之，伸出舌头就要舔去。
那是条狗子舔安之倒还好，可化成了人形，还是个好女装的男的！这般动作只叫人害怕，还有点儿恶心。
安之张开手掌，“啪”地一下捂住叶露的脸，冷声道：“我跟你不熟，不认识你。”
尾巴僵住，拢拉垂下，耳朵也软下来，叶露一口哭腔地说道：“前主人不要叶露……我等你好久，你回来了，却也不要我……”
他哭得稀里哗啦，安之有些动容，柔下声说道：“那好。你先变回去，我就勉为其难做你主人。”
话音刚落，叶露束起耳朵，化回狗子。
刚如愿以偿要与安之亲亲，忽然一双大手扼住后颈，整个将他提起悬空。
圆圆的眼睛咕噜咕噜转动两下，他完全不敢动弹。
居狼极富磁性的嗓音响起：“我说你不要碰他，叫你远处看看就好，你不听是不是？”
他将叶露放回地面，驱赶他道：“出去！”
叶露喉咙里发出“嘤嘤”声，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他走远，不见踪影，安之对居狼道，“叶露说我是他的主人，可我根本不认识他。”
居狼道：“叶露以前在典山身边，后来被抛弃，又被勒石捡到。他就是你身为勒石时与向延带回来的那条犬妖。”
安之思付一会儿，恍然大悟——叶露就是继居狼在幽婆川上点灯三千，只为救勒石一命。勒石醒后又遇向延，跟着向延去到万人坑，他们在万人坑发现的那只犬妖。
“叶露就是……”居狼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他就是那日在西轩门下叼走你心的那条犬……”
“居然真的是他，难怪看着眼熟！”安之惊讶。
居狼继续道：“所以说叶露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化为人形。”
安之明了，“一滴魔神血便能让厉鬼化形，叶露叼走一整颗心吃了，你的确能在短时间内涅槃。”
居狼又道：“毕竟没有经过修炼，六千年前你们初遇时，他还不能稳定地保持人身，性子也野了一些。六千年后，他已经收敛好些了，不过再见到你，他难免兴奋，所以刚才……”
回想到叶露舔他那一下子，某不是要吃了他，安之抖个激灵。
忽然，温言离开游戏前的话自安之耳边回响：“只要我们死在游戏里了，我们就能回去……”
安之看看四周环境，半点不像在悦神司。他问：“这是哪儿？”
居狼答：“妖域平沙。”
安之大失所望，小声埋怨：“我还想与婖妙来个同归于尽，好早点回归现实世界呢……你这、你这就给我带回妖域来了，真的是……”
居狼听到他说的话了，便道：“还没有完成任务，现在与婖妙同归于尽岂不太早，算任务失败，要从头来过。”
居然让他听到了！
安之脸颊微微发烫，“怎么洗白？千年前阮庸写的《援神》已经在尚池城大典上公之于众了，大家也还是相信婖妙。”
居狼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游戏世界，并非千年前那个世界。所以说，只要再找到《援神》，重复一遍当年的事，你就算完成任务。”
眸光大亮，安之激动地说：“你说得对！”说着就要下穿去找《援神》。
居狼伸手拦下他，握住安之的肩膀，板过身体。两人面对面，他认真地问道：“大梦初醒，你已记起当年我对你做的事，你居然不怨我，还相我？”
安之风轻云淡地说：“我又不是沈渊，干嘛怨你？”
居狼委屈巴巴地说：“可是辞叶镇出初遇，你明明就对我有所防备。”
安之笑道：“哎呀，你都说是初遇了，当时我们互不认识，能不提防着你嘛。经历这一长梦，我发现你当真用情至深，以至于害怕失去，患得患失，加以强求。”
说着伸手轻轻拍拍居狼的肩膀，“你现在已经变了，对我很好。我也不是揪着过去不放的人。”
听闻，居狼双瞳放大，十分震惊，呆愣一会儿，立即眉开眼笑。
他笑起来，那双凤目也如月牙一般，弯弯的，眯成两条细缝，可爱又清纯。
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狼笑道这般灿烂，安之眼底的朦胧瞬间清扫，眸光大亮，眼睛都看直了。他咽了咽喉咙，心里对着居狼大喊：老婆！！——
居狼见他这般盯着自己，立马收敛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脸颊，奇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看着我？”
“什么！？”反应过来，安之立马转身背对居狼，疯狂地摇头，“没有没有，你脸上什么也没有……”他心虚得很，声音都吓得打颤了。
两人邂逅在辞叶镇潮起潮落的南风中，此刻的天地间他们已经难舍难分。
想到悦神司中发生的事，安子道：“赤子厄居然不敌典山，也太奇怪了。”
居狼赞同，“的确。”
安之问：“你也把赤子厄一起带回妖域了吗？”
居狼摇头，“你若想我现在立即将赤子厄找到并带来。”
安之道：“那算了。太麻烦了。”
居狼道：“你说算了便算了。”
“主人。”叶露的声音忽然响起。
寻声望去，他背光站在殿外，耳朵支棱着。他抖动一下耳朵，扬起一团微尘，神情比刚才正经下来，说道：“我和他们或许可以当主人的证人。”
“他们？”安之奇道。
叶露邀道：“嗯，是他们。那还请主人和居狼一起随我去一个地方，去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居狼与安之相望一眼，齐声道：“好。”
叶露带着他们在沿着幽婆川畔行走，一路弯弯绕绕，直到深入密林，停足在一间山洞处。
彼时虽以入秋，可知了却还在不停地鸣叫，清风拂过，林间树叶相互拍打，发出沙沙的声音。
进去前，叶露回头问到安之，“主人可记得这里是哪里？”
“啊？这个……我、我……”安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这居狼，问：“这是哪儿啊？”
居狼摇头，正要说“不知”，叶露却道：“无论从前、现在居狼都没到过这里，他不可能知道的。”
“那这里是？”安之问。
叶露道：“这里是那个万人坑。”
安之恍然大悟。
跟着，一缕幽魂在叶露身边逐渐显现。
见状，本就怕鬼的安之立马躲到居狼身后。
那是只男鬼，倒没有缠着简风子的那只鬼女长得可怖，反倒面容姣好，整洁文雅，一看他生前就是位心地善良而可靠的人。
他还有双凤目，乍一看居然和居狼有那么写相似。
“公子——”那男鬼开口唤到安之，说着还要向他靠近。
安之害怕得直嚷嚷：“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不要过来吓人。”
男鬼停下脚步，说道：“公子，我是林星呀。小时候公子欢喜于我，向典后为我要了个半神之格。”
安之不记得林星，但听他说“欢喜于我”，还和居狼长得这么像，他便想这人恐怕是沈渊的初恋。
他“呵呵”尴笑两声，以做回应。
林星继续道：“后来公子身死西轩门，我本守着往日大殿，每日打扫，可后来……后来典山从典后手中夺得了九离之主的位置，便将宫中所有下人处死。我已成半神，身体不灭，魂魄也不得入鬼域轮回转世，只得在人间永远徘徊……”
听闻，安之的神情严肃起来，“你是说那个万人坑里面的人都是宫中被处死的下人？！”
林星颔首，“是。”
“不对。”居狼反对，“既是偌大的九离皇宫，下人定不止千百个，而是万万个。一夜之间少了这么多人，大家都不会察觉吗？”
林星反问：“可知傀儡？”
汪盼便是汪徊鹤与婖妙用休曲的三分之二魂魄捏造，注入一只女性傀儡里孕育出来的。准确来说，他就是一只有思想、行动的傀儡罢了。
就算是轮回成了狼族的居狼，刻在骨子里的鸟类习惯也改变不了。
居狼颔首，“知道。”
林星道：“一夜之间消失一群人定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将时间线拉长呢？每年以放人自由为名给他们一些金银做这些年在皇宫的报酬送出去一批下人，再招收进来一批，久而久之，总有将从前那些人全数替换了的时候。”
安之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是说，典山将那些下人制成了傀儡，以放他自由为名送他们离开。他们看似是离开了皇宫，实则是被带这个万人坑给……”
“没错。”林星道，“傀儡还有一个特点，便是没有思想，被人操控。当年的那些下人都成了傀儡，那典山做的一些事便再无人会泄露出去。”
安之眉头一蹙，心里不太爽快，啐道：“这个典山太坏了吧！”
林星“嗯”了一声，“我已是半神，在公子死后几乎没再离开过大殿，本不知此事。”
居狼问：“那你怎么知晓的？”
林星转目，淡淡扫过叶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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