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程居延礼貌点了下头,然后和程潜进了小书房。
为了避免被走廊里时有时无的动静打扰,景深习惯性地合上了门。
程潜在小课桌前落座,把自己这周做的试卷找出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景深道:“老师,我这周小测验拿了班级第十!”
“有进步。”景深采用的是鼓励式教育,他拿过那一叠试卷,各个科目都有。
他拿了高额补课费也不是没原因的,因为他负责的是学生的全科辅导。
他仔细看了一遍,除了没讲过的题型和一些问法太过复杂的题之外,学生基本都做对了,每门科目都拿到了及格分往上,数学和物理甚至都拿了满分。
之前刚给学生辅导的时候,对方每科都答不到及格线,现在这么一看,景深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行,那今天把错题都给你讲一遍。”景深道。
程潜立刻拿出错题本,特别认真。
景深先把化学错题中最难的那道找了出来,写在小黑板上。
“这道题......”
他刚把解题思路说完,小书房的门板上就探出了一颗金灿灿的脑袋,秦乐湛小声道:“程潜,我也跟你一起听听呗。”
景深目不斜视,程潜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又倏地转过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秦乐湛立刻钻进来,挨着程潜在他隔壁腾空而坐,心有余悸地吐槽道:“老大太吓人了,还是跟着你安全。”
身为实习生的小秦同学已经完美融入特管处,开始称“老大”了。
“不过你的家教老师居然是我导员,这也太巧了哇!”秦乐湛刚才光顾着躲,现在才想起来这事。
“导员?!”程潜也刚知道,一时震惊直接开口。
说罢他急忙捂住嘴,看向景深。
景深恰到好处地惊讶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程潜干笑。
“哦。”景深也不追问,道:“刚才讲的都听明白了吗?”
程潜重重点头:“明白了老师。”
“那你把这道题再做一遍。”
“好嘞。”
秦乐湛也不敢再打扰人了,安安静静坐在空中,侧头看程潜做题。
程潜很快把这道题做完了,景深就又出了一道类似的题型让他做。
学生闷头读题,可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屋里的两人一魂同时朝门口看去,门外的人显然只是意思意思地敲一下,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而入。
“程先生?”
程居延点头,而后走进来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安安静静,但存在感极强。
“?”景深不解地看着他。
秦乐湛炸毛了,倏地又飘出了房门,怂唧唧地道:“老大,我去门口等乌哥来!”
程潜背挺得笔直,显然也没明白他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哥怎么忽然进来了。
“继续。”程居延撑着下巴道,“我也听听。”
程潜惊悚地看他一眼,又看向景深。
景深缓慢地眨了下眼,问道:“你也要补课吗?”
程居延:“......你想要双倍补课费吗?”
“不、不是。”景深噎了一下,他知道有些家长会听家教老师的课,以便监督。
只是程居延这一个假期都在放养弟弟,忽然这么负责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莫非是他之前的提醒起了作用,程居延终于想到要关心一下自己弟弟了?
这是好事。
景深没再多想,让程潜继续做题。
程潜亚历山大,废了好半天劲才把题做出来,听到景深肯定他的答案,他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题型其实有些超纲了,不过你做会了这个,或许有机会拿到别人拿不到的分。”景深又开始讲另一道题。
程居延翘着腿坐在窗边,视线落在景深身上。
小薄荷估计是为了显得靠谱成熟一些,今天又穿上了衬衣西裤,纯黑色的衬衣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臂,白皙的皮肤和纯色的黑对比鲜明。
细瘦的腰肢被皮带勾勒出紧致的线条,一双腿笔直修长。
是个纤瘦的毫无运动痕迹的身形,简而言之,没有一点战斗力。
对方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温和,不急不缓,一整个人都在传递一种信息——很好欺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三言两语超度枉死魂,还能让恶鬼敬而远之,偏偏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完全不知情。
程居延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力量,只能确认对方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景深垂眼看着手里的试卷,尽量专心,可他的顶头上司存在感太强,直勾勾的打量毫不掩饰,他都有点点心虚了。
程居延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今天这么闲呢?
一个上午,景深讲了多久的课,程居延就盯了他多久。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饭点,景深和程潜都松了口气。
“今天就上到这,这两套新的卷子你找时间做一下发我,巩固一下。”景深道。
程潜乖乖点头:“好的老师。”
景深朝程居延看去,温声道:“那程先生我就先走了。”
“你下午有事?”程居延问。
“暂时没有。”景深好脾气地解释道,“不过我们之前商量好周末就补半天课。”
程潜现在是高三刚开学,学校还没改作息时间,所以他还是双周和单周轮休,等国庆之后程潜每周就只有周日一天休息。
景深之前就和程潜说好每周只补半天课,好让学生有时间做别的作业,也抽空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程潜紧张地看向程居延,生怕这大哥一时兴起让他一补补一整天,他还想玩游戏呢!
新住进来的小秦哥虽然要和他共用一个卧室,但他打游戏超厉害,被带飞的感觉很爽!
“那就是没事。”程居延起身道,“留下一起吃饭吧。”
景深:“?”
程潜:“???”
景深本来是拒绝的,但在看到餐厅里一整桌的海鲜大餐后,他就有点盛情难却。
“这是你做的?”景深问程居延。
程居延抬眉:“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那这是?”
“鬼做的。”程居延波澜不惊地说。
程潜腿一软,急忙对景深道:“老师我哥开玩笑的,哈哈。”
景深点头,很给面子地笑了下,“程先生很会开玩笑。”
程居延:“......”
走廊里的某个门打开,熟悉的圆滚滚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大声道:“老大,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排上这家,但大闸蟹卖没了,咱今天对付吃吧。香火我都给它们点上了,小秦你也快去吃点......”
他说着就走到餐厅门口,看到景深后“嘎”地一声像被卡住嗓子,身上浓浓的香火味在餐厅蔓延开。
秦乐湛差点从天花板上摔下来,程潜僵在原地,宛如雕塑。
程居延朝景深看过去,眼底漫上微妙的笑意。
景深扶了下眼镜,温声道:“乌队长也在啊。”
“啊、在。”乌牧春在脑海疯狂想理由要把话圆回来。
没等他想好,景深就朝程居延看去,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外卖啊。”
没注意到后面的话吗?!
乌牧春眼睛一亮。
然而下一秒,景深就又看向他,迟疑道:“不过乌队长你说的香火是什么?小秦是谁?”
乌牧春磕磕巴巴道:“哦,那个啊,我随便说的,我喜欢胡说八道。”
“对!”程潜急忙道:“老师你别多想了,乌哥也很爱开玩笑!”
景深扶了下眼镜:“这样啊。”
“嗯嗯嗯!”餐厅里另外两人一魂齐齐点头。
程居延慢悠悠收回视线,道:“吃饭吧。”
秦乐湛顿时飘往刚才乌牧春出来的那间屋子,与此同时,许多虚虚的身影从各个房间门板或墙壁上钻出来,一股脑跟着秦乐湛往那间屋子冲。
“卧槽你别挤我!饿死鬼啊你!”
“那可是乌哥搓的香!”
“我的头!谁把我头踢走了!”
“靠啊!别踩我肠子!”
“明天哥几个就得去投胎了,让我们先吃两口好上路!”
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景深头一次见到这偌大的屋子里这么热闹,他扶了下眼镜,后腰处的骨佩隐隐发热,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程潜和乌牧春紧张地偷瞄屋子里唯一的正常人,见景深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下心。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长时间家教的,教学能力还这么强,可不能跑了!
程居延坐到椅子上,给景深夹了块鱼肉,“这个好吃。”
景深受宠若惊,“谢谢。”
刚松下来的程潜和乌牧春齐齐一顿,看看程居延,又看向安静吃饭的景深,表情比见了鬼还震惊。
鬼见愁给人夹菜?!
太惊悚了吧!
景深吃了一小口程居延夹过来的鱼肉,熟悉的寒气传遍四肢百骸,精神一震,通身舒畅。
他垂下眼,心里微微惊讶,不过很快就被菜品本身的香气转移了注意力。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金主大人吃的东西就是比煎饼果子香。
一桌四个人,一顿饭吃的各个心怀鬼胎。
吃过饭后,景深正帮着一起收拾残局,手机就忽然响起来,是孟猛的电话。
不会是学生出什么事了吧?
景深急忙擦了手接起电话。
“景老师,你在家吗?”
孟猛的语气很正常,景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我在外面,有事吗?”
“哦,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有空不?”
“现在吗?”
景深朝程居延看了眼,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不知道程居延这么看了他多久。
孟猛道:“也不急,就是我有个长辈的女儿好像出了点心理问题,不愿意配合心理医生,想让你帮忙看一看。”
第20章
景深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便把地址告诉了孟猛,让对方来接他。
他挂断手机,转头发现屋里其他三个人都在看他。
“怎么了?”他问。
乌牧春和程潜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他们就是好奇,景深到底做了多少个兼职?刚才这通电话,似乎是叫他去做心理辅导?
这也不是他们偷听,而是景深听筒声音放的有些大,在安静的时候对话声会隐约传出来。
程居延没说话,随手把几样垃圾扔到垃圾袋里,然后就去洗手。
景深跟着另外两人把垃圾打包,道:“我下去的时候扔吧。”
“垃圾太多了老师,我一会陪你下去。”程潜总觉得自己这位家教长得瘦瘦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
景深也没推辞,等到孟猛来消息叫他下楼的时候,便准备和程潜一起下去。
可他刚准备换鞋,程居延就走过来把程潜挤走,也换了鞋,拎着两大包垃圾开门按电梯。
程潜穿了一只脚的鞋,懵道:“哥?”
程居延睨了他一眼,程潜顿时甩开刚穿好的鞋,一转身就跑没影了。
“呃......”乌牧春自言自语道,“诶,我记得我刚才要干啥来着?”说着,他也脚底生风跟在程潜身后跑没了,路过的风把飘在客厅里的秦乐湛也带飞了。
程处长在家里也这么威风的吗?
景深默默垂头换鞋,一本正经地把拖鞋归位,这才和程居延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紧闭的空间里安静到只有电梯下降时的一点轻微声响,过分清晰的电梯舱门内部宛如镜子,映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谁找你?”程居延忽然开口。
景深视线微微偏移,从电梯门上的倒影对上了程居延的眼睛,“我同事。”
“什么事?”程居延完全没有询问人私事不太好的想法。
景深一直就觉得程居延的处事习惯有些古怪,很多时候都是我行我素,语气不算冷冽,但配上他强大的气势,总让人觉得他很多时候都霸道的不容置疑,很容易把人带进自己的节奏,甚至都反应不过来他是不是太强势。
但有的时候,他又会莫名其妙地礼貌那么一下。
像之前他第一次见到程居延给他做醒酒汤的时候,对方还会说句“麻烦了”,现在问私事又问的毫不矜持。
不过景深的私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便把孟猛的事说了。
程居延沉默片刻,道:“这也是你的兼职范围?”
“不是,顺手帮同事个忙。”景深有些尴尬,他在程居延眼里到底是个多奋发向上的形象啊?
程居延侧头看他,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深从电梯倒影里看他,也跟着沉默。
他好像快习惯这种注视了。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景深正打算拎一袋垃圾,就见程居延把两袋都拎在一只手上,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腿长,步伐快,景深晚了两秒就看人走出去老远,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程先生,给我拿一袋吧。”
程居延瞥他一眼,视线从他细瘦的胳膊上收回来,脚步不停。
景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明晃晃的怀疑。
怀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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