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闹了一场,三天后还是被请上了马车,领着八万士兵去了南边。
南边如今只有楚国的兵马在,没了段国相助,攻城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几番胶着,倒也没让楚国讨到好处。
在陆容淮带兵拿下刘国一半城池时,他终是坐不住,给段国国主写了信。
两人当初结盟,他很是费了一番心力,后来又与段国演了一出戏,成功的搞臭了陆容淮的名声,眼下陆容淮虽攻势强劲,但他已经失了民心,只要他们再添把火,陆容淮再难翻身。
只是本该按照计划,与他里应外合的段国,不知为何,这半个多月来安静的很,一点动作都没有。
他心急如焚,这才写信过去询问情况。
等了大约五日,段国主的急信送到了他面前。
与信件一同到的,还有一个方正的锦盒。
盒子精美考究,用料也好,是六国上贡时才会用上的上等礼盒。
楚国主将信放到旁边,迫不及待的先打开了盒盖。
“啊!”
下一刻,盒盖‘啪’地一声砸落在地,楚国主跌坐在王座上,被盒子里腐烂发臭的人头吓得冷汗直冒。
殿内的太监婢女也纷纷尖叫,躲在柱子后面。
楚国主死死瞪着盒子的头颅,肥胖的面容因为过度紧张而肌肉抽搐,他颤抖的伸出手,去拿那封信。
他手抖的厉害,撕了三次才撕开信封。
段国主的回信很简短。
只有四个字。
‘听天由命。’
而那个头颅的主人,正是刘国国主。
被陆容淮派人送去给段国主,段国主岂能不知道这是陆容淮的震慑,他权衡再三,决定不再帮楚国合攻陆国。
因而,在楚国主来信后,他便将那个头颅转赠给他。
楚国主盯着那四个字,气的狠狠撕碎了信件。
“来人!去把柳明月叫过来!”楚国主怒吼道。
宫人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去喊人。
没一会儿,柳明月匆匆赶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放的腐烂头颅,面色顿了顿,随后朝楚国主施了个礼。
“国主有事找在下?”
楚国主面色阴沉,“柳明月,寡人当初愿意救你,是见你跟寡人一样痛恨陆容淮,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寡人抹去你逃亡痕迹,让你留在楚国,可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回报寡人的?!”
柳明月:“国主相救之恩,明月铭记在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明月不明白,国主此言何意?”
楚国主重重冷哼,“你让寡人跟段国结盟,趁他们不防备去攻打陆国南境,现在南境打了一半,迟迟没有进展,而六国却已经被陆容淮拿下一半,再过不久,寡人岂不是也要跟他一样!”
楚国主指着那个头颅,神色激动。
柳明月扫了眼腐臭的头颅,含笑道:“国主放心,眼下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还有机会翻盘。”
“怎么翻盘?”
柳明月从容一笑,眼底藏着阴狠。
“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作者有话说:
陆容淮: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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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王爷,大事不好了!”
弦雨急急忙忙跑进来,事态紧急,他不得不打断正在议事的三人。
陆容淮抬眼,有着处变不惊的沉着,“什么事这么惊慌?”
弦雨掏出信件递给他,嘴里快速说道:“弦月传来急报,楚国先前拿下南边五座城,现在他们拿着这个筹码,正在跟陆国谈判,信中是他们谈判内容。”
陆容淮低头看信。
他看完后未言一词,将信传给坐在旁侧的聂思然跟白清俞。
两个人在阅览信件后也都沉了脸色。
楚国愿意将五座城池归还陆国,并且向陆国俯首称臣,主动归顺,唯一的要求,竟是让陆国交出楚沅。
一边是失去的国土家园,关乎陆国颜面,一边是碍眼的黎王妃,许太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白清俞:“楚国这是打的什么注意?”
他之前听陆容深提起过,楚沅曾是楚国太子,被废后一直独居在寺中,之后被当做和亲人选送到了陆国。
寥寥几句,他何尝听不出楚国对楚沅的轻贱。
在这个时候点名要楚沅,恶意昭彰。
聂思然眉目温和,但眼中泛着点点冷意,“一群彘狗宵小,如今竟还敢妄图欺负阿沅,咱们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
弦雨心里着急,这封急报传到他们手里时,说不定邺京那边已经下了旨令,万一许太后真的要将王妃交给楚国……
他不禁担心起来,同时心里也清楚,王爷对王妃的喜爱做不得假,根本不可能让王妃回去,他只是怕许太后那帮人被逼急了,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
“王爷……”弦雨出声,在场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事,太上皇驾崩了。”
“……”
屋内静了半晌。
聂思然额角微抽,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弦雨,“此等大事,你竟然放在最后才说?”
弦雨理直气壮,“主子的事才是大事。”
此等大不敬之言,若是让皇宫里那群人听见,指不定要如何修理他。
倒是陆容淮,在弦雨说完后,慵惬的笑起来。
他兴致勃勃的问:“那老东西几时死的?”
弦雨:“约莫是昨天后半夜寅时,邺京烽火台响了五次雷鸣般的炮火声,随后全国各地依次点响烽火台。”
烽火台若遇战事,则会点燃狼烟,而鸣炮只有一种情况,国之大丧。
陆容淮眉眼一弯,真真切切的感慨,“老东西吃的那些有毒的丹药,看来还有点作用,本该去岁就死的人,硬是又拖了将近一年……”
他这话说的狂悖嚣张,字里行间都没有将弘嘉帝放在眼里,语气更是轻飘,如同在点评路边的野草一般。
只是这话他敢说,其他人却不能应和。
陆容淮笑了两声,转而又想到了一事,“老东西死了,陆容泽是不是也快了?这两人可真能熬,咱们不若来打个赌,赌陆容泽三个月内暴毙?”
众人:“……”
聂思然无奈扶额,提醒他,“王爷,按照国律,您应当为太上皇守孝一年,还有,睿王如今毕竟是皇帝,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行吧,”黎王状似遗憾的敛了笑,恢复了正经模样,“既然是国丧,许太后定会派人叫本王回去行孝,诸位想个办法?”
他们如今已经同许太后一党闹翻了脸,又被泼了许多脏水,以至于朝野上下对陆容淮甚有微词,眼下弘嘉帝驾崩,正是敏感时期,陆容淮身为皇子,理当回去守灵尽孝。
可这一回去,能不能再出得了邺京,可就难说了。
白清俞:“称疾重病?”
聂思然笑盈盈的,“王爷身强力壮,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吃得好睡得好,又有妻儿陪伴在侧,瞧瞧王爷这张春风得意的脸,称病会有人信吗?”
白清俞顿了下,他抬眼看了看陆容淮,诚实摆头,“没有。”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陆容淮弯唇,“聂远舟,本王眼下还缺一个掌册的书童,苏大人写的一手好字,不如喊他来如何?”
聂思然笑容僵住,他坐直身子,两人对视半晌,他最终败下阵来,嘴上却道:“在下惭愧,不及王爷真小人也。”
陆容淮朗然一笑,“彼此彼此,兄长莫要谦虚。”
这一声兄长,可将聂思然给恶心坏了,喝了两盏茶才勉强平复心情。
三人讨论半天,最终商议好对策。
眼下楚国盯上了楚沅,不管是何目的,总归不能让他们得逞,陆容淮让弦雨去调配暗卫,将人尽数安排好,全力保护楚沅和陆多余的安全。
如他料想的一样,不出三日,邺京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便来到他眼前。
只是可惜,许太后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
黎王在接到圣旨后,当着全军的面呕出一口鲜血,含泪对着苍天大呼‘父皇’,随即当场晕了过去。
黎王痛哭的场面,据说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不仅如此,黎王醒来之后,强撑着身躯亲笔写下万字忏悔书,并将其公之于众。
书上先是对弘嘉帝的驾崩表示沉痛之情,言辞哀切,如割肺腑,情真意切,接着又痛骂自己不孝,愧疚难当,潸然泪下,最后再解释自己无法回京尽孝的理由,句句凿心。
他先是以情动人,再是以理服人,洋洋洒洒写了万言,隔着这厚厚的内容,仿佛都能看见黎王悲恸无奈的模样。
万言书火速流传开来,从南至北,跨过邺河,很快就传到了许太后耳里。
邺京百姓知晓万言书内容后,都感动不已,没想到心肠冷硬如黎王,竟也有如此伤心欲绝的时候,想来他们之前将黎王过于妖魔化了,差点忘记他也是寻常凡人,有七情六欲,更有许多无奈和不得已。
百姓们不明内里,而许太后岂能分不出真假,别说黎王当众呕血哭晕,就是那篇感人的文章,恐怕都不是黎王自己写的。
许太后头戴白绸,气的在宫中破口大骂。
“好一个无耻的黎王,当真是好啊,好极了。”
“说什么无法回京尽孝是为了完成先帝遗愿,哀家怎么不知道先帝有收复六国的愿望,分明是他自己狼子野心!”
宫里太监婢女们见太后气的不轻,一个个跪在地上让她息怒。
这篇忏悔书出乎意料的有用,许是因为大家印象里的黎王手段刚硬冷漠,所以很难想象他会写出这么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
一时间万言书风头极盛,因写的太好,还在坊间造成了一纸难求的局面。
连弘嘉帝的国丧,都被掩盖在万言书下。
陆容淮写在万言书里的那句‘不破六国终不还’的誓言振奋了陆国百姓的心,同时也抹杀了段楚刘三国最后一丝侥幸。
一边亢奋欢呼,一边则是如丧考妣。
南北对立已久,陆国强悍的盘踞北方多年,国力日渐强大,反观南边六国,不思进取骄奢淫逸,两边差距有如天堑,若非弘嘉帝昏聩懦弱,陆国恐怕早已踏过邺河,一统南北。
随着陆容淮在南边的捷报频频传回,曾经霸占南边的六国,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有一位在南边享誉盛名的年长儒者,在得知陆容淮拿下刘国后,称其是陆国百年难得一出的将才,六国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因他这句夸赞,民间几乎快要将陆容淮说成战神转世,往日一场又一场得胜的战役都被重新翻出来大肆宣扬,这时候,人们好似都已忘了曾经多怕他,在背后说过他多少次坏话。
许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苦心筹谋那么久,多次用谣言煽动百姓对陆容淮的仇恨,可为什么,为什么陆容淮总是能轻易改变这一切?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老天爷都站在了他那一边,天时地利人和,他样样都有。
外界的纷扰,陆容淮是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他正陪同楚沅和江倪,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一艘巨船。
岸上都是他的亲卫,周围早已清场,聂思然他们等候在下面,目送他们登船。
“大船船~”
陆多余坐在陆容淮的臂弯,黑葡萄般晶亮的大眼睛兴奋的看着大船,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船,高兴的手舞足蹈,在怀里扭来扭去。
这小子吃得好长得快,力气还大,也幸亏是陆容淮抱着他,不然换做别人还真抱不住。
陆容淮低头看他,唇边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故意吓唬,“别乱动,不然把你丢海里喂鱼。”
陆多余跟陆容淮打了好几个月的交道,学会了能屈能伸,主动抱住他的脖子,脆生生的回答:“鱼鱼不吃小鱼,小鱼乖。”
陆容淮挑眉,“你乖?”
小家伙点头,“我乖。”
陆容淮笑了,明知故问,“你哪里乖?”
这小子每天精力旺盛的到处跑,破坏力堪称一绝,弦雨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日日跟在小家伙身后收拾烂摊子,不仅毫无怨言,还乐在其中。
没办法,小崽子嘴甜会哄人,五官长开后更是漂亮到耀眼,成功俘获一众哥哥姐姐的心。
陆多余想了想,忽而把脑袋一歪,亲昵的靠在陆容淮颈侧,童音软乎乎的,“父亲最喜欢小鱼了。”
陆容淮听见小家伙这软言软语的讨好,年纪小小倒是学会了拍马屁,他眉眼含笑,使坏的唱起了反调。
“那可不一定。”他说。
小家伙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看他。
陆容淮悠悠道:“我最喜欢的是你爹爹。”
走在前面的楚沅:“……”
他回头瞪一眼,“王爷,不要跟宝宝乱说。”
陆容淮还想开口,但这时三人已经来到船上,跟甲板上等候的几人打了个照面。
他抬眸看了眼,极寻常的一瞥,却叫他脚步一滞,愣在原地。
“族长……”江倪率先开口,几步迎了上去,他感慨万千的看着面前老者,“您头发都白了。”
江族长须发花白,素纹衣袍随风鼓动,瞧着有六七十岁的光景,然而身板挺直,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脸上竟然没有多少皱纹,面皮依旧紧致,瞧着甚至比聂徐行还要年轻。
江族长跟江倪低语了几句,随后,他抬起头,目光悠然的朝楚沅这边看来,最终,他的视线落到陆容淮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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