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然无奈扶额,这话虽是直白了些,但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聂徐行摆摆手,“罢了,你的婚事你自己看着办,我跟你爹不会插手。”
说着他心里又有些担忧,手掩在唇边凑到江倪耳边小声说:“他眼光这么挑剔,我觉得他四十岁都讨不到媳妇。”
“……”江倪伸手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思然哭笑不得的听着他们俩并不小声的悄悄话,直接转移话题,“祖父呢?”
“你祖父刚辞官,手头上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天没亮便进了宫。”
聂思然点头,对于祖父辞官一事,他还是很赞同的,“早些处理完这些琐事,咱们也能早些回平城。”
江倪:“我这几天要与你父亲在城外转转,可能会去庄子上住两天。”
聂思然打趣,“你们这刚回来两天就不打算在家里住,祖父可要伤心了啊。”
他这话一说完,聂徐行和江倪同时扭头看他。
聂思然八风不动的微笑,“看我做什么?”
聂徐行:“本来是打算住家里的。”
江倪:“但一回来就有人上门给你说亲。”
聂徐行:“我跟你爹都烦得很。”
江倪:“要是再有人来,你就说我们俩还没有回来。”
聂徐行:“对。”
聂思然:“???”
他盯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笑着磨了磨牙。
很好,是亲生的。
聂徐行和江倪说走就走,等到聂俦温回府,只瞧见聂思然一人在亭中看书。
管家将今日府上之事汇报完,聂俦温颔首,说道:“晚膳就在亭子里吃吧,去将我那壶酒拿来。”
管家离去,聂思然放下书,走过来扶聂俦温坐下,“祖父今日心情不错。”
聂俦温应声,“朝中之事差不多都已交接完毕,如今无事一身轻,等会你陪我喝两杯。”
聂思然莞尔,“遵命。”
“对了,今日听陛下提了两句,黎王他们似乎也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去城门口看一下。”晚膳上桌后,聂俦温小抿了一口酒。
聂思然正抬袖给自己倒酒,闻言抬眸,“祖父找他有事?”
聂俦温:“我记得黎王妃那孩子的生辰快要到了,你去问一下,若是黎王有心给王妃办加冠礼,老夫想给那孩子束冠。”
“好。”
“我明日约了人去茶楼听戏,你可有兴趣随我一道去?”聂俦温想着他左右无事,倒是可以跟自己一块儿去赏戏听曲。
聂思然:“我明日还有事,就不跟您过去了。”
“城内最近并没有举办诗会,你对那些也不感兴趣,难道是交了新朋友?”
聂思然低头看向面前的瓷白酒盏,他端起来,朝聂俦温盈盈一举,眉梢晕了笑意,“说朋友还为时尚早,不过……人倒是挺有趣。”
他口中很有趣的人,近日来倒是越来越忙。
苏如鹤抬袖擦去额头的汗,他站在烈日下,周围人声喧闹,他仰头看着面前已快要建造完毕的道观,白皙面庞被晒的有些泛红。
“苏大人,陈大人有事找你,”一名下属官员气喘吁吁的跑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大人就在二楼雅间恭候苏大人,下官这就带你过去。”
“有劳。”
苏如鹤视线扫过去,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抬步走向酒楼。
包厢门一推开,苏如鹤就看见陈有为那张笑得莫测的脸。
“下官见过大人。”他站在门口,洗得发白的水蓝衣袍随风而动,身姿清瘦,像山崖间攀壁生长的绿竹。
“小苏来了啊,快进来坐,”陈有为脸上笑容十分和气,然后转过脸,顿时收起笑容,“来人,赶紧上菜,苏大人为道观忙的饭都顾不上吃,你们可千万不要怠慢了苏大人。”
苏如鹤在门口静了一瞬,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随后,他缓步进入房间。
聂思然一直等到月色四合,才看见巷子口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苏如鹤低头走路,走着走着忽然撞到了什么,他脚步踉跄的后退几步,慢吞吞抬起头。
月光下,聂思然那张脸俊逸出尘,苏如鹤瞧了半天,模糊的视线才将人看清。
“哦,是你啊。”他脚下发飘,声音也好似浮在半空。
聂思然见他快要站不稳,抬手扶住他的胳膊,闻着他这身浓烈的酒气直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嗝~唔……不喝不行……他们……”苏如鹤脸色红红,他伸手扒拉聂思然的手,“不喝不让走……你、放开我……”
聂思然见他表情难受,便松开了手。
苏如鹤立刻蹲下身去,手按住自己的胃部,脸色一阵一阵发白。
“你还好吗?”聂思然跟着蹲下来,
苏如鹤白着脸,“我……想吐。”
聂思然左右看了看,将他扶到雨水渠旁,“吐吧,谁不让你走?”
苏如鹤蹲在雨水渠那里,他睁着被酒气浸染的眸子,眨了好几下,胃里翻涌的感觉时强时弱,他眼里渐渐有了水气。
“陈……有为,”他说完,眼前的水渠忽大忽小的,他将脑袋埋进了臂弯,声音虚弱,“吐不出来,头好晕。”
聂思然:“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馆。”
苏如鹤浑身难受,但他意识还算清醒,听到医馆后把脑袋埋的更深了些,“我不去……不去。”
“看不见我。”
“我不见了。”
“……”聂思然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装傻的蘑菇,“不去也行,现在回家喝醒酒汤。”
“哦。”苏如鹤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脑袋晕的很,他靠墙缓了半天,然后眯眼四处找方向。
醉的连家都快找不到了,还在这逞强,聂思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扶着人一点点挪到院门口,屋里的书童听见动静,立刻打着灯笼来开门。
“公子?!”书童看到醉醺醺的苏如鹤也是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他另一边的胳膊,“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一身酒味啊。”
聂思然:“去给你家公子煮醒酒汤,不然明日醒来会头疼。”
“好的,”两人将苏如鹤扶到屋内坐下,书童正要去厨房,一回头看见聂思然也坐了下来,他怔住,“聂公子,公子交给我就好了,天色已晚,您赶紧回去吧。”
聂思然盯着苏如鹤,闻言抬眸看向书童,“不急,你先去熬醒酒汤,他醉的太厉害,没人看着会出事。”
书童被他眼里的严肃震慑住,呆愣愣地应了一声,赶忙去了厨房。
屋内很安静,苏如鹤醉酒后不吵不闹,一双失焦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苏如鹤。”静谧之中,聂思然忽然开口喊他。
苏如鹤眨眨眼,脑袋一点一点转过来,眉眼间都是迷茫,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喊自己。
聂思然看着他,“他们为什么要逼你喝酒?”
他刚才就发现了,喝醉后的苏如鹤有问必答,比清醒时还要乖巧听话。
苏如鹤反应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说道:“因为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生气了。”
“不听话?”
“嗯,”苏如鹤重重地点着脑袋,他仰头靠向椅背,目光虚无的盯着屋顶,“他们要我……造、造道观的假账,害黎王,我没答应……”
聂思然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忽而想起,在万朝会时发现那几个在暗中保护苏如鹤的暗卫,现在看来,那几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陆容淮派来保护苏如鹤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淡漠不爱掺和朝党纷争的小侍郎,会暗地里帮黎王卖命。
聂思然:“苏如鹤,你为什么要帮黎王?”
“帮……黎王?”苏如鹤转动着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好半天才摇摇头,“我才不……帮他。”
聂思然:“陈有为是太子党的人,你拒绝了他,在他们眼里,已经将你划入了黎王阵营。”
听到聂思然冷静平淡的语调,苏如鹤忽而皱起了鼻子,清秀的脸上多了一抹委屈。
“没帮他……他、他威胁我。”
聂思然眉峰一寒,“他威胁你?”
“嗯,威胁我,”苏如鹤抠着自己的手指,细长手指一节一节的展开,“他知道了我的嗝……我的身份,我写了他和王妃……唔,十多本话本,要是不帮他,他就不帮我保密。”
聂思然:“???”
苏如鹤:“还让我写……唔……太子和你的话本……我一点都不想写太子。”
聂思然:“……”
聂思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被陆容淮知道了他的写手身份,以此让苏如鹤给他帮忙。
身为朝廷官员,私自写话本牟取钱财确实不应该,若被朝堂上那些言官们知道,定不会轻易放过,怪不得苏如鹤这么怕他的身份被大家发现。
可是,他的关注点不知为何也跟着跑偏,“不想写太子,那你想写我吗?”
烛火明暗跳动,苏如鹤转过脸,他眼尾被酒气激的发红,视线找了半天,才对上了那张如玉如琢的脸。
半晌,他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道:“想的。”
聂思然眼眸深黑,“为何?”
“你好看。”
“……只有这个原因?”聂思然不死心,又追加一句,语气好似诱哄,“难道不是看到我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内在品质?”
苏如鹤张了张唇,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你有吗?”
“…………没、有、吗?”聂大公子素来的好涵养差点绷不住。
“没有的。”苏如鹤认真的晃脑袋。
“呵。”
作者有话说:
聂思然:家人们谁懂啊,我可是五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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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聂思然x苏如鹤
苏如鹤第二日醒来,根本想不起昨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公子,你醒啦。”书童端着盆进屋,瞧见他坐在床榻上,赶忙走过来,“公子昨夜饮了酒,现在头可还疼?”
“不疼,”苏如鹤穿上鞋,右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奇怪,我的脸怎么有点疼。”
“啊?公子让我瞧瞧。”书童放下水盆,跑过来凑近一看,惊呼,“公子,你的右脸怎么有点肿啊。”
“不知道,可能是昨夜磕到哪里了吧。”苏如鹤不甚在意,将手放在水盆,掬水洗脸。
书童站在他身后,疑惑地挠挠头,“不会啊,昨夜是聂公子送你回来的,按理说公子应该不会伤到脸啊。”
聂思然?
苏如鹤擦脸的动作顿住,脑海里思绪翻转,他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痛感袭来,苏如鹤想到某种可能,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
“往后,若是他再来,不许给他开门。”苏如鹤擦完脸,换上官服出门,临走前特地嘱咐书童。
“小的明白,公子放心。”
日子一晃很快,眨眼半个多月过去,黎王与黎王妃回京。
黎王此次回来,原本平静如水的朝堂掀起滔天波浪,大皇子残废,柳家倒台,太子被废,盘踞几代的世家轰轰烈烈的倒下,一夕之间,整个邺京变了风向。
近几日茶馆酒楼里议论的都是此事,苏如鹤坐在茶馆二楼喝茶,不一会儿,书童从对面一间书铺走出来,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公子,这是三百五十两银子,这半年来话本卖的好,店里赚的比往常要多,你的分红也多了不少,掌柜说趁着这个好时机,想让你多出几本。”书童将钱袋放到桌上,满眼喜色的说道。
苏如鹤拿起钱袋,取出一些递给书童,“这二十两你拿去给你娘买药,再买些补品,剩下的你自己攒着。”
书童捧着一把银子,当即给他跪下,“公子,这……太多了,小的每个月还领着银钱,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苏如鹤起身,朝外走去,“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是留给你娶媳妇用的,收下吧。”
书童红着眼爬起来,抬手擦了擦眼睛,快速跟了上去。
“多谢公子,公子这是要去哪?”
“黎王妃的加冠礼,去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苏如鹤挑了许久,最终看中一副白玉棋盘,花了三百两买下。
书童看的咂舌,“公子,这礼物也太贵了。”
公子写书半年才赚了三百多两,这份礼物直接把半年积蓄都给花光了,书童有些心疼,但他瞧见公子好像还挺高兴。
苏如鹤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不贵,钱花光了可以再赚,王妃一生中只有一次加冠礼,心意不可马虎。”
书童点点头,两人往家里走,到家后,书童看着苏如鹤郑重的将棋盘收好,到底还是有些郁闷,他心疼自家公子,说道:“公子去年弱冠,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都没有超过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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