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如今方凌波手上的仓颉笔,便是这个“流朔”的载体,只是不知道这个“流朔”的主人是谁,那个人又想回到怎样一段过去。
指尖被仓颉笔的上的倒刺刺破,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精血便是心上血,十指连心,指尖血勉强也可以算作精血,方凌波心中一沉,如今这形势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引他入局。
耳边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眼前黄沙一片,叫人分不清时空。
方凌波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长睫之下,眼中闪过怒意。
他被暗算了。
这就是一个为他做的“流朔”。
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而那个暗算他的人,或许早早就埋下了伏笔,早在方凌波第一次见到仓颉笔的时候。
“一个或许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人,”方凌波怒极其反笑,“还真是叫人羞愤。”
可那又怎么样呢
方凌波握着仓颉笔轻笑一声。
天纵高,海纵阔,又有哪一处能困得住他呢
且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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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少有人知道,在琼海无垠黄沙之下万丈有着十洲之上最寒冷的地方。
地面阳光的热传不到这里,地心熔岩的热传不到这里,这一处地方永远寒冷,冷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冰冻,连时间都被迫静止。
就在方凌波被仓颉笔划破指尖的瞬间,琼海之下的极寒之地里传来了一声水滴跌落的声音。
一滴、两滴、三滴……
而后在在这黝黑寂静的冰渊之中,出现了冰面断裂的声音。
细微的声响被幽寂的空间无限放大。
“唉。”一声浅浅的叹息,像一缕带着冷香的烟气在这处空间中弥漫开来。
细白如瓷的手指在黑暗中划过。
霎时,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极寒之地的冰面上泛起荧光。
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自荧光最胜处款款而来。
红色长衫曳地,长衫上绣着金色的牡丹,随着他的步伐,牡丹摇曳生姿。
白如流光般的长发长至脚踝。他赤着脚,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汁。
内衫领子上的金色纽扣一直扣到最后一个,遮住了他修长优美的脖颈,凭空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禁、欲诱惑,而他裸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肤,细腻白嫩如同极品的白瓷。
他的眉眼艳丽至极,亦清冷至极。
额上被斩断的角又再次长了出来,原本光洁的额头之上,如今纹着一枚红色的花纹,那花纹像莲花又像火焰。
他垂着眼眸,白色的长睫遮盖了眼中神色。
他悠悠然踱步到了一处冰面之前。
他抬眼,瞧向冰面上映出的这具身体的模样。
这是方凌波原本的身体,但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灵魂却不是方凌波。
他欣赏着自己的模样,细白的手指划过脸颊,眼中带着嗜血的笑意。
“真好,还是小凌波这具身体最合心意。”
他眼中笑意越发浓了,唇角微微上勾,说的明明是展露自己内心兴奋的话,可语气却如同古井平静得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厌世的味道。
红衣美人立于冰面之前,荧光闪烁,他的模样艳丽无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自有风情万种,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亭亭的红莲。
展瑶光随着蓬莱阁掌门来到琼海之下的极寒之地,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展瑶光也是从修罗道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当年洞庭君江春无斩首之后,尸身并没有如传言那般被瓜分。
当年事后,只有真龙之血被各大势力瓜分,最为珍贵的洞庭君的尸身却被小心保存在了琼海之下的极寒之地。
琼海下的极寒之地,是十洲之上少数几个地脉的活眼,极其珍贵,五百年过去了,这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不仅没有腐朽,还被地脉滋养得鲜活如初,甚至连洞庭君“死前”这身体上的残缺也都被一一修补完整。
若不是知道事情经过,展瑶光一定会以为眼前站着的人,是复活了的洞庭君。
“恭喜上师得偿所愿。”
匆匆赶来蓬莱阁掌门带着徒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他的语气之中满是敬畏。
第96章 反派来了
戚太乙弓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他神色恭敬,语气里甚至带着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谄媚。
戚太乙是蓬莱阁掌门,仙门之中只有别人向他低服做小的,从来没有他对别人恭敬谄媚的道理。但是就是这么个仙门大能,如今却以这般姿态站在这里,真叫人唏嘘。
而且被戚太乙如此供着的人,在戚太乙说完话后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是自顾自对着冰面欣赏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久久的安静,戚太乙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他的内心之中此刻更是紧张异常。
被紧张掩盖的,还有汹涌的恐惧。
眼前这个用着洞庭君身体,被他们称为“上师”的人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存在。
上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世上的,戚太乙也说不清楚。
上师的来历性命无人知晓,他以灵魂的形式存在在这世上,远比百年前的洞庭君强大。
他是藏在仙门背后,那个主导了昆仑君与洞庭君之死以及百年前十里九曲溪一战的人——是方凌波费尽心思想要挖出来的那个“幕后黑手”。
当戚太乙身上的冷汗浸湿了内衫的时候,上师终于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上师转过身来,戚太乙却更加恐惧,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
跟在戚太乙身后的展瑶光虽然并不十分了解这位所谓“上师”的厉害,但是那人带来的压迫感,他确实是实实在在能够体会到的。
那样的压迫感叫他膝盖一软也跟自己师父一起跪在地上。
“上师。”戚太乙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颤抖。
叫戚太乙胆怯的缓缓走了过来,衣摆起伏,像是摇曳的花朵,但他却仍旧没有搭理戚太乙的意思。
他没有搭理戚太乙,却走到了展瑶光面前。
“他放你回来可是叫你来查我的?”上师开了口,声音像烟一样叫人听不出喜乐。
上师语罢展瑶光身体一抖。
“上师说的什么瑶光不太懂。”展瑶光强作镇定道。
上师轻笑一声,却不做解释。
被忽视在一旁的戚太乙可是听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请上师恕罪,是我疏忽了,竟不知道身边出了叛徒。”戚太乙连忙道,“这孽徒我会处理掉的, 请上师放心。”
戚太乙说完便要发力结果了展瑶光的性命。
可是还没出手就被上师不耐烦地一袖子挥开。
“何时叫你开口了?”上师瞥了戚太乙一眼。
“你倒是个有胆子的。”而后,用着洞庭君皮襄的所谓“上师”对展瑶光道。
事情到此展瑶光最后的侥幸也没有了,他跪伏在地上。
“请上师责罚。”展瑶光道。
他在修罗道中为了活命背叛师门为方凌波所用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最坏不过丢了这条命而已。
当时若不答应方凌波,他也不会活到现在,左右都是多活了一些日子,倒也没有什么惧怕跟遗憾 了,这样想着,展瑶光的情绪开始放松起来。
“我不罚你。”上师扣住展瑶光的下巴叫他抬起头来。
展瑶光乖乖抬头,于是便第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这人虽然用着洞庭君的皮囊,但是展瑶光却觉得这个人跟洞庭君一点都不像。
洞庭君与这位“上师”他们两个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可两人的气质却没有一分相似,顶着同样的皮囊也不会叫人认混了。
洞庭君虽然行事乖张,百年前被仙门污蔑为“魔头”,但是身上自有一股子洒脱不羁的浩然正气。而眼前这位夺舍洞庭君的上师,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邪气。那种邪气,还附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不罚你。”上师又重复了一遍,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瑶光不明白。”
“毋须你明白。”上师松开手,“他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定要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 尽。”
展瑶光愣了片刻,在确认眼前的这位“邪神”不是在说反话之后连忙跪伏领命。
上师口中的“他”就是方凌波。
展瑶光不懂这位上师叫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展瑶光能够感受到这位上师与方凌波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敌对,至少这位上师并没有那么想取方凌波的性命。
五百年前,这位上师设计诛杀昆仑君的时候非常果断,但是对于洞庭君却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 “仁慈”。
五百年前与其说是洞庭君心思缜密将计就计,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倒不如说是这位上师有心为他留了一线生机。
如今,因为一时恻隐之心等了五百年的上师,依然是如此“仁慈”。
上师钟意洞庭君这具皮囊,若要让皮囊为他所用就必须叫方凌波的魂魄消失在这片天地里。
上师似乎不愿意看方凌波魂飞魄散,所以才布下了仓颉笔的局,选择了最费工夫的那个方法,用“流朔”将方凌波的灵魂困在另一个时空。
展瑶光对上师与方凌波的关系十分好奇,但却也不敢多想,毕竟好奇心太重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领命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地上。
上师跟展瑶光交代完之后,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他走过去扶起戚太乙。
“方才下手有些重了,”上师笑道,“戚掌门不要见怪。”
戚太乙纵然心中有怨也断然不敢表露半分。
方才上师那轻轻巧巧的一下已经叫他内伤,伤的不重但是却足够震慑,若是上师真想杀他,他大概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此时上师和和气气地同戚太乙说话,只让他觉得诚惶诚恐。
“上师说笑了。”戚太乙哪里敢让上师扶他,立马站起来又恭恭敬敬给眼前人行了个礼。
“可伤着了?”上师笑眼弯弯。
“多谢上师手下留情。”戚太乙身子俯得更低了,“晚辈并无大碍。”
“哦?这样么。”上师笑意不减点了点头,“那便好。”
上师说罢之后,悠悠然好似放心了一般,转身向冰渊深处走去。
戚太乙与展瑶光不解上师的打算,只能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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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幽深寂静的冰渊相比,地上的琼海此时就显得十分“热闹”了。
大漠之上忽然起了旋风,黄沙遮天蔽日,风沙之中还夹杂着不知何种生物的哀鸣。于此同时,大地震动,绿洲陷入沙地,远古的遗迹重见天日。
参加琼海宴的各大门派弟子与散修,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停止了深入,他们都选择退回琼海边缘的安全地带。
琼海宴边缘地带,出云宗的营地里,曲追在帐篷之中焦急地来回踱步。
出云宗在天象刚刚发生变化的时候就谨慎地召回了所有弟子,如今参加琼海宴的五十二名出云宗弟子却还有两人没有回来,那便是偷偷溜走的方凌波和去寻找他的常韶。
“师弟,沙暴就要蔓延过来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协助曲追的内门弟子急匆匆走入帐篷。
曲追停下步子看向神色紧张的同门,眉头微蹙。
“师弟不能再等了,”那人似乎是看到了曲追眼中的犹豫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不是普通的沙暴。是黑沙暴。”
听到“黑沙暴”这三个字,曲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黑沙暴是这琼海之中最可怖的存在,是吞噬一切的魔鬼,即使是如今的仙门大能在黑沙暴之中也是凶多吉少,更不必说他们这一群金丹期以下的小毛毛了。
“黑沙暴?”曲追思索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黑沙暴……不应该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琼海之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曲追担心方凌波与常韶的安危。
方凌波与常韶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人,黑沙暴当前他们却没有退回来,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曲追还想在这里等一等那两个人。
曲追思量了片刻对同门师兄道:“你带着他们先往外退,如果情况不对就带着大家退出琼海宴,这里的情况不一般一切以保命为先。”
“师弟你——”
“我再等等师兄跟方师弟,”曲追道,“不用担心我,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不必。”曲追话音刚落便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曲追看着来人十分高兴,“师兄你回来了。”
曲追迎上前却发现少了一个人,“方凌波呢?”
“你同他们一起回去。”突然出现的常韶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打算,“不必观望,直接退出琼海。”
曲追刚刚舒展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门口站着的这个人跟他的常师兄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说来自进入琼海曲追便觉得他的常师兄怪怪的,如今……
“你是——”曲追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你是——”
江春无,这个人不是他常师兄而是江春无。
曲追并没有在同门师兄面前点破江春无的身份。他虽然有些不服气江春无,但是对于江春无的话却还是非常信服的。
既然江春无让他回去就代表琼海之中的情况是他曲追应付不了的,就在这里反而会拖江春无的后腿。
“好吧。”曲追应了下来,“你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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