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王爷,现在寒公子睡下了,属下命厨娘煎了安神的汤药,您喝些吧。”
他招手示意身边的人,马上那边走过来一个小丫鬟,手里着托盘,上面承着一碗安神汤。
晏韶澜点点头,“送进去吧,一会便喝。”他眼神提醒那个小丫鬟,“动作轻些,不要吵到屋内的人。”
小丫鬟低头应道:“是。”
晏韶澜叮嘱沈鸢,“吩咐厨房炖的鸡汤可炖好了?记得多放些调理身子的补品,午膳时一并送进来。”
沈鸢点头,“是,属下命人去准备。”
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才决心问道:“王爷,您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放寒公子离开?”
“嗯。”
“可王爷,他已深陷棋局,您当真要……”
晏韶澜淡淡一笑,打消他的顾虑,“我只说放他离开,又没说此生不再相见,再说了,你觉得我会就此放手?”
沈鸢心中的大石块缓缓落地,他扑通一声跪在晏韶澜面前重重磕了个响头。
“属下仗着和王爷义结金兰的关系斗胆,求王爷……万万不要再让寒公子痛苦,他可是您的爱的人啊。”
晏韶澜看着沈鸢跪在地上,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悲痛。
明明当年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今却遮着万丈鸿沟。
他弯腰将沈鸢扶起。
晏韶澜惋惜,“沈鸢,你说你我二人,如今怎却生疏成这般。”
沈鸢喉中哽咽,终于道出那声久违的称呼,“澜哥……”沈鸢抬头,泪水在眼中涌动。
“澜哥,年过十载,物是人非,此局之上,无一幸免。你我亦在其中。”
*
晏韶澜坐在软榻边的檀木椅上,撑头看着熟睡的寒钰黎。
已经午时了。
一会儿午膳时,要不要把阿黎叫醒啊。
晏韶澜心里琢磨着,端起桌上那碗仰头喝了下去。
两个字,“好苦。”
而且有些甘涩,好难喝。
晏韶澜皱眉,捏住鼻子将那碗苦汤灌进肚里。
他放下碗,往嘴里送块点心压下那股苦劲。
“人料理好了?”
榻上传来声音,晏韶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眼,一看果然是寒钰黎醒了。
寒钰黎腰酸,他翻了个身,改为趴在榻上,双臂环抱住枕头。
还是这样舒服些。
“你也感觉到有人偷听了?”
晏韶澜其实和寒钰黎谈话时就感觉到有人在门外偷听,但他没想到寒钰黎也有所察觉。
寒钰黎没有睁眼,现在自己恢复武功,察觉那几个人自然不是难事,寒钰黎嗯了一声做回应,他知道晏韶澜眼里容不下沙子,那几个人必然是要被灭口。
寒钰黎睁开眼,“你最近是不是有些精神恍惚?”
晏韶澜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朱砂,琥珀……是不是还有龙骨和磁石?”
晏韶澜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阿黎去厨房偷药方了?怎么都说中了。
“安神汤?”
“嗯,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睡吗,怎么会……”
“闻见味儿了,喝起来是不是很苦?”
哦对,他母亲是祁国出名的神医,耳读目染,当也晓得药理。
“嗯,好难喝呢。”
“这四味药皆可镇静安神,合可增强药性,但是朱砂、磁石皆味苦,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怕苦,现在是不是也不喜欢喝药?”
晏韶澜心中高兴,很是感动,(原来你记得这般清楚,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虽然苦,但是不得不喝啊,喝的时候咬咬牙,勉强也就咽下去了。”
寒钰黎对他的可怜心中没有太大波澜,淡淡回了他四个字,“良药苦口。”
晏韶澜噗嗤笑出声,“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会哄哄我呢。好了,已经午时了,我命人传膳,你腰疼,咱们就在书房用罢。”
*
晏韶澜抱着寒钰黎,像照顾孩子似得,一点一点将饭菜喂给他,寒钰黎都快而立之年,被人抱在怀里,连吃饭都被人喂,总感觉有些羞臊。
“放我下来,我有手我自己可以。”
晏韶澜环住他腰的胳膊紧了紧,不让他挣扎,“别动,我喂你。”
寒钰黎脸有些红,“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用膳坐在别人腿上,连吃饭还要被人喂,这成何体统啊。”寒钰黎把脸别过去,实在有些为难。
晏韶澜拗不过他,只好放开手。
寒钰黎终于自由,心神舒畅了不少,桌上做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晏韶澜这些年的探子倒是连自己的口味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许是饿了,寒钰黎这顿吃了不少。
晏韶澜亲自为他盛了碗鸡汤,放在他面前,“别光吃菜,喝些汤,这鸡汤足足炖了六个时辰,特地选的童子鸡,好消化,你昨夜刚……”晏韶澜话刚到嘴边就被寒钰黎狠狠甩了一记眼刀。
晏韶澜笑笑,把话咽了回去,“这是只母鸡,母鸡汤补虚,比较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喝,另外里面放了些补身子的名贵药材,味道极好,也适合给你补身子。”
寒钰黎睫毛下垂,目光注视着那碗鸡汤,晏韶澜这么殷勤,他也不好拒绝,端起那碗汤,用勺子舀取汤水慢慢喝起来,味道让寒钰黎很是惊喜,的确好喝。
晏韶澜看着寒钰黎进食的样子,心里很是满足,没想到寒钰黎的吃相竟也这般好看,举止优雅,动作不紧不慢,礼节得体,就是温柔谦逊的一个矜贵公子。
碗中的汤见了底,寒钰黎放下碗,晏韶澜为他用帕子擦擦嘴角。
这汤味道鲜美,着实诱人,寒钰黎想再盛一碗,晏韶澜却主动为他添上了汤。
寒钰黎接过,道了声谢:“谢谢。”
晏韶澜笑笑,没有说话。
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伺候人呢,但是心里并没有憋屈和屈辱,只觉得心中发热,满足得很。
他暗自骄傲,照顾自己的王妃,这不是夫君分内之事吗。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人物的心里戏可能出现的频率会开始渐渐变多,之前我是用单引号,但是感觉有点不好分辨,容易混淆,所以现在改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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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暗室
寒钰黎与晏韶澜达成协议,他助晏韶澜扳倒安凚侯,晏韶澜放他自由,并且释放在磷山矿场充做劳工的岷月军。
寒钰黎为何要帮晏韶澜?
皖城现在属于槐南,他现在也槐南人,安凚叛国之心歹毒,若真让他得逞,皖城可和槐南是一条船上的……
该怎么做,寒钰黎掂量的清。
他们立场不同。
但他们,现在立场相同。
*
庆王府。
暗室。
“安凚本无背景,但他曾在几年前的战乱之时,立下赫赫战功。你别看他长相妖娆,这个人可不能小觑,他的身手极好,先前凭借一把铁扇,灭了敌军三百多人。”
寒钰黎抬眸,“当真有实力。”
寒钰黎与晏韶澜相对跪坐,室内摆着烛火,原本昏暗的迷室瞬间变得明亮。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桌案上则是晏韶澜苦心收集到的证据。
“嗯,的确。那一次我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实力。”烛光照在晏韶澜脸上,寒钰黎看清,他在回忆往昔。
晏韶澜为寒钰黎讲述着过去的事情,寒钰黎乖乖跪坐在晏韶澜对面,听着晏韶澜的讲述,他入了神。
心中不知怎的,总感觉不是滋味。但却说不上哪里不是滋味。
“因他的功劳显赫,能力出众,后来便给他封官加爵,他手段狠毒至极,没想到这副妖艳的皮囊之下竟是这么狠的一颗心,我提拔他在刑部供职,且让他持掌东城众兵。”
“只不过两年前,因为槐南三年前的内乱之事,使我不得不警惕这些权臣,我削减了安凚的兵权,但因他在叛军造反的那一年之中,为槐南鞠躬尽瘁,在叛军手底下受尽屈辱也不愿屈服,几乎是以命,誓死捍卫槐南。”
“因他对槐南大义的付出,定不能亏待他,我便给他封官加爵,但只不过有势无权,几乎是个虚爵,各项俸禄翻倍,几乎可以提前步入养老生活,你说老老实实享受他的快活日子不好吗?为何偏偏起了歹心。”
寒钰黎面容也是沉重,“我总感觉不对劲,你想想他如果真心要叛国,当年何必屈辱的忍受叛军的欺压,他先前为槐南立下汗马功劳,才短短几年,何必要轻易投敌,将槐南葬送他国之手?”
寒钰黎所说晏韶澜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一点。
——安凚原何要叛国?
寒钰黎指尖拨开摊在案上的一层厚厚的文书,找到一封信笺,他单手扶袖,将物件放在晏韶澜面前,信笺上的,正是安凚与矜国暗地勾搭的证据。
寒钰黎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
“如此说来他若是记恨你收缴他的兵权那更说不过去,古有‘杯酒释兵权’你的心意他自当明了,更何况你也只是收缴兵权,没有对他进行权利及地位上的剥削压迫,反而加倍供养,官升两级,他没有记恨的理由。”
寒钰黎收回手,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文书。
大大小小加起来,信笺竹简还有图纸等,一个桌案上才堪堪能将它们铺开,但却也是叠了好几层。
这还是搜着的,没搜着的呢?真是了不得啊。
“不为恩仇,不为财权,那他又是因何而起叛国之心?平白无故是想让自己拼命守住的疆土,落入他人之手吗?”
寒钰黎眼眸微眯,安凚这举动令他也摸不着头脑。
晏韶澜在对面看着他,对他所言点头肯定,自己目光在寒钰黎身上流连,着实挪不开眼。
晏韶澜难得放过他,没让他穿着女装示人,寒钰黎恶心晏韶澜把他当玩物,每日下人端着托盘走近屋中服侍他更衣时,寒钰黎看到上面的裙子时脸都是黑的。
正常的女装也就算了,有时候那仅有一层薄纱的舞裙又是怎么回事!勉强能遮羞,但是稍微动动就有可能漏出来。
身上也只有一层薄纱,让自己穿着这身行头去晏韶澜身边为他沏茶倒水的伺候他,,这就是晏韶澜对他赤裸裸的羞辱,看着晏韶澜赤裸裸的目光,那时寒钰黎都想直接掐死他。
寒钰黎现在身着男装,是他昔日最喜的那身紫衣对襟长襦。
晏韶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寒钰黎这般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坚定从容,渐渐的他自己也出了神。
这张脸真是宝贝,着女儿时身段柔美,摄人心魄,尤其是当时没有武功身子虚弱,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扒光了,按在榻上狠狠地欺负。
直到他流出眼泪,痛的受不住,眼尾染上绯红,颤抖着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哭着求饶。
########
而身着男装时,清冷、坚定、温文儒雅,也是邻家少年郎,他这样的人,在祁国事亦是位高权重,当有不少姑娘、公子倾慕于他吧。
晏韶澜不禁有些失落,那么多人,其中亦有不少出身名门望族,身世才华,当年自己哪一样比得上……
而自己在阿黎印象之中不过就是一个废物小软包。
就像河边的石头群,有时能淘到金子甚至稀有的珍贵石块,而自己,就像一块鹅卵石,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在阿黎心中,自己当是被他埋没的吧。
见过群峰之巅的云景,又怎会俯视沟壑之中的烂泥……
但有时晏韶澜也庆幸,阿黎属于他。
他是被阿黎照顾了三年的燕儿,就这一点,他们所有人都比不上。
虽然现在……寒钰黎恨他入骨。
他的心已经不会给自己了。
可即便再不济,寒钰黎的身子,也已经给了自己,他迟早要做自己的王妃。
他是自己的。
他也只能是自己的……
第五十五章 本是双向奔赴,奈何相爱不相知
寒钰黎专心看着手里的竹简,突然感到一股危机感袭击自己,这种炽热感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钰黎不适,搓搓胳膊,顺着危机源头寻去。
不巧,一抬头就对上晏韶澜那危险而又赤裸的目光。
寒钰黎蹙眉,略有些不悦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晏韶澜被抓包也不心虚,心道:自己王妃如此俊美,怎么看都看不够,心中自是惦念的,想看就看嘛。
主打的就是一个。
——不要脸。
“阿黎好看,人本来就美,柔中带刚,此时一袭正装衬得更加的清俊、冷艳,你可真是危险而又迷人,好看的着实令人沦陷。佳人相伴,另我不禁想起先前,你身着女装之时……”
接下来的话就越来越不正经,晏韶澜话语间明显染上戏谑的意味。
晏韶澜饶有兴趣的观察寒钰黎的表情,嘴里继续道:
“薄纱铃铛,身段肌理若隐若现,铃铛随着脚步一响一响,媚眼红唇,当时可是把我的魂都勾走了呢,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被夸奖但是寒钰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那些屈辱的回忆顿时被晏韶澜勾起。
对于他来说,这些话无疑就是狠狠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寒钰黎恼怒,拳头攥的咯吱响,最终埋藏在心中已久的怒火在此时全部爆发出来。
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桌子直接被砸裂一大块,发出巨响,直直撞进晏韶澜耳朵。
晏韶澜着实被他这突如其来举动吓到,被寒钰黎这一拳吓的直接老实了,规规矩矩跪好。手都无辜的不知该放哪,拇指互相不安的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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