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线干净清澈,特意压低音调后有种低柔的沙哑,缓缓讲述他的故事。只觉那曲调响起时,广袤草原上天光乍现,光于云层间蓬勃而出,如寂静秋风吹荡人间。
“悲伤时,握不住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今夜星辰下,我在看云海上的月亮,想明天又该去往何方。”
“没有什么能把我留下,我是旷野的鸟,只眷恋苍穹。”
弹幕逐渐少了起来,除了极个别的粉丝,大家都安静下来,默默听完一首歌。
整首歌的曲调并不激昂,却意外有青春的恣意洒脱,自由无畏,以及隐藏很好的忧伤。
一曲唱完,沈舟然重新抬头面向镜头,微抿的唇有种不屈的韧劲:“这才是真正的《旷野的鸟》。我常年生病,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可以有说走就走的旅行,我甚至很少出远门,更没有亲眼见过我梦中的西北草原。这首歌不是一首口水情歌,是我对草原的全部想象和无法抵达的遗憾。”
与他在电梯里有一面之缘的女生此时也在看直播。
这件事在经过半小时的发酵后,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有了越演越烈、越传越广的趋势。女生不知道到底是许秋瑶的竞争对手公司在操作还是另有隐情。
她作为许秋瑶的粉丝,一开始是愤怒的,现在却渐渐冷静下来。沉默了几分钟,她开始打字。
【我是被许秋瑶的《旷野的鸟》圈粉的,相信有不少人都是因为这个粉她。我平时学习习惯性放纯音乐,最近总是在循环这首歌的曲子,去掉歌词仔细听,能听到胡琴,腰鼓的声音。疏朗的乐器声加上缠绵的歌词总觉得别扭,我不是专业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自己音乐修养不够。今天我才知道,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曲子跟词完全就是两码事。】
从歌曲中回神的众人也纷纷开始发弹幕。
【他好像是在写散文诗】
【听后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我刚从西北回来,已经开始怀念在那里的时间了】
【“说走就走”这四个字,对一些人来说是个奢望】
【但这也没办法证明这首歌是他写的,顶多改编的很好听】
【我目前站许秋瑶,我越来越觉得这是哪个公司艺人想踩这许秋瑶上位,这也太不爱惜羽毛了,现在红得快以后有你后悔的】
【姐妹们都散了吧,这博主就是想红引流的,背后要是没有公司我直播生吞键盘】
【你们可以了,嘴上积点德吧,他还是个病人啊】
【笑死,这跟“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区别,我说你们水军演点好的】
【要这么说,瑶姐还是女人,一大男人欺负弱势群体,你们也积点德吧,别太不要脸】
沈舟然看着一条条弹幕吵得热火朝天,却并不见生气愤怒。
能证明这首歌时间线的demo被恋爱脑删除了,季淮也是知道这个才有恃无恐。
但没关系。
证据,他已经想到遗失在哪个角落了。但在这之前,这件事情要让跟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热度越多,流量越多,最后的效果便会更符合预期。
像点燃引线的烟花,在达到顶端时——
嘭,炸了。
就当是他送给季淮的再面礼,他也不是任人欺负拿捏的软柿子。
“我从未依仗自己病人的身份做任何欺压别人的事情,也从未站在道德高度指责他人。病人也好,女人也好,弱势群体的标签不是逃脱道德审判的砝码。”
“我站出来声明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今天的直播结束,感谢大家。”沈舟然无视所有声音,指尖按下直播暂停键。
屏幕骤然变暗,所有人都一愣。
【怎么突然结束了?】
【是不是心虚了?】
【无语了,说了通不明不白的话把我们当猴耍】
【自己说把歌送人了,结果人家唱火了他又想要回来,真是没脸没皮】
【我靠,兄弟你这一说我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啊】
【能不能别偷换概念,是许秋瑶擅自改动作词作曲人,没有尊重原创歌手的知情权,也没说要收回,只是对这件事表示不开心】
【这么快就有粉丝洗地了?别洗了别洗了,你大哥丑得连脸都不敢露你还喜欢啊】
这件事情在网上的热度当然引起星光娱乐公关部的注意。许秋瑶现在是他们力捧的明星,出了差错影响的可是公司未来半年的发展规划。
是的,这一点季淮确实没骗沈舟然,许秋瑶对他们很重要。
但也没那么重要,星光娱乐最不缺台柱子。
“季总,热度压不下去,”公关部经理急得大热天一脑门汗,“可能是咱们的竞争对手在运作。”
操热度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往里面砸钱,谁有钱谁占上风,谁有话语权。
但看现在烧钱的形式,他还真想不出哪家公司有钱成这样,这是拼着一年白干都要将星光拉下水?还是他们联合了?
“季总,您看现在该怎么办?”他擦擦头上的汗,问坐在办工作后的男人。
许秋瑶的经纪人也看向季淮。
许秋瑶因为拍戏进组赶不过来,除她之外,所有知道歌曲来路的人都集中在这屋子里了。
“要不,我们联系上那男孩,私下解决?”经纪人试探看向季淮,比了个搓手的动作。
季淮斜斜坐在老板椅上,此时终于出声了。
他嗤笑:“用钱解决?你知道他是谁吗?”
经纪人想,我不知道,但我看您知道啊。
“行了,这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他也顶多是现在闹腾一会,等发泄完情绪就好了,我会私下解决。你们负责盯着点在网上的舆论风向就行。”季淮手指点着桌面,口吻懒散,显然没放在心上。
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有些生气了。
经纪人跟公关部经理瞬间松了口气,听这口气原来是老板的哪个情人在闹情绪,那就没事了。
经济人问:“那许秋瑶那边能发声明吗?”
季淮暗下眼,说:“发。”
经纪人这下彻底放心了。
连原创声明都敢发,看来是彻底没事了。
“许秋瑶”这三个字现在自带热度,她本人近期的音乐节定能斩获奖项,又刚爆出参演大热改编剧的饼,本身自带流量,抄袭瓜一出来,热度蹭蹭往上涨,谈论不断。
有全力支持的,有持续观望的,有浑水摸鱼的,有纯粹看戏的。
种种猜测在沈舟然结束直播,而许秋瑶那边毫无动静后,彻底发酵了。
一时间,“许秋瑶抄袭”,“许秋瑶剽窃他人成果”等等词条多不胜数。
在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时,许秋瑶终于出面了。
【许秋瑶v:这几天在剧组忙着打工没时间看手机,没想到自己意外“走红”了,还被扣上了抄袭的帽子。我对此表示,我的每一首歌都是自己原创,从雏形到成品,每一环节都有证据。对@Boat的言论我有追责权利,以下是我的律师声明。[图片]】
【姐姐工作辛苦了,不要被丑东西影响性情,期待你的新剧!】
【瑶姐是这个[赞],赶紧给对方发律师函吧,让他再造谣】
【这波我站许秋瑶,能这么硬气发声明,说明心里没鬼】
【迫不及待要看小丑被告上法庭面临巨额赔偿还不起痛哭流涕跪下来求姐姐原谅的样子了】
沈舟然盯着许秋瑶底下的评论。
他看似在读,实际上什么都没进入到脑子里,许秋瑶的事情影响不到他,他完全在想另外一件事。
就屏幕上的这几条评论,他手机打开关上,指头划来划去看了不下十遍,愣是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身边有人“啧”了声,手机被抽走,沈舟然顺着看过去。
“跟你说明天回家见爸妈的事情,你在发什么呆?”沈骆洲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沈舟然眉毛垂下,眼皮敛起深深的褶皱,投出一片阴影。明明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但就让人就得委屈:“我没有发呆。”
沈骆洲从鼻腔里哼了声:“嗯?”
沈舟然在他的眼神下逐渐自暴自弃:“我就是……害怕。”
从知道出院回家后他就一直既紧张又期待。明天就要出院了,这种纠结的感情达到了峰值。
“这时候知道做错事害怕,早干什么去了?”沈骆洲不为所动,“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爸妈对你的期待也就那样了,不可能更低。”
沈舟然:……
你是会安慰人的。
一旁孙叔听了抽抽嘴角,该说大少爷不愧是理科生么,说话太直接了。
他本想说点什么补救下,却见小少爷想明白了似的,煞有其事点点头:“你说得对,都已经是最低期待了,所以没好怕的。”
俗称破罐子破摔。
孙叔沉默片刻,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所以说,难怪你们两人做了兄弟。
沈爸爸和沈妈妈,还有沈家的佣人司机一类在知道沈家的小少爷要回来时,反应各不相同。
沈妈妈在衣帽间挑衣服,拿起一件又一件往身上比,问沈爸爸:“老公,你觉得我穿哪一件见儿子好看?”
沈爸爸说:“都好看。”
“你也太敷衍了。”沈妈妈试累了衣服,坐在床上喝了口沈爸爸递的水,“沈翊,快帮我选一件,我挑不出来。”
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要回家了,不说期待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很多读者反映有空白,但我这边从前台和后台看排版都没有问题,问一下出现这种问题的人多吗?还有是不是ios啊?我反映一下看能不能解决
第13章
沈爸爸沉默半晌,开口说:“千玥,别怪我泼你冷水。你还是不要有太高的期待才好。”
他本想说“他配不上你这样”,但话到嘴边觉得太伤人了,自己也说不出口。
沈妈妈听了,表情肉眼可见低落下来:“你说得对,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毕竟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
沈爸爸闻言,犹豫几次试探开口:“他也长大成人上大学了,我们算尽到了义务。不如找个时间大家说开,让他把户口……”从我们家迁出去?
沈妈妈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未尽的话。
“阿姨,是我。”电话那头是季淮礼貌含笑的声音。
“是小淮啊,怎么想到给阿姨打电话了?”沈妈妈语气客气,表情复杂。显然知道自家儿子纠缠对方的破事。
“是这样的,我跟然然之间发生了点冲突,他生气不接我电话,我联系不到他,想知道阿姨能联系到他吗?我想当面跟他道歉。”
沈妈妈问:“怎么就吵起来了?”
“一点小事而已,都是我不好。”
季淮姿态很低,一认错沈妈妈就开始心软:“小乖、舟然的联系方式就那几个,没有别的,他拉黑你我也没办法。不过他明天出院回家。”
“真的吗?那我明天可以去见他吗?”
沈妈妈不愿沈舟然再跟季淮有牵扯,但她也不想再过多干涉沈舟然的事情成为他口中“多管闲事”的人,最后答应下来。
“想来就来吧,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好,那我明天下午去拜访叔叔和阿姨。”
季淮挂了电话,脸上笑容收敛,面无表情看着通讯录中多个未接电话。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沈舟然拉黑。
“看来这次不太好哄啊。”
他把玩着手机自语,末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弯了弯,露出个完美的笑容。
算了,顶多费点心思。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沈舟然身上的利益,可不止一首歌那么简单。
等明天见到他,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他回心转意,继续为自己所用呢?
沈妈妈接完电话整个情绪都低落了,随便拿了条裙子:“就这件吧,不试了。”
反正只要季淮在,她这个好儿子的眼神就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穿高定还是穿麻袋都一个效果。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沈爸爸张了下嘴,闭上:“没什么。”
他没说的是,自己已经把沈舟然的户口迁了出去,其实他已经自立门户了。
与沈家解除法律关系相对的,是他留给了沈舟然一笔股份和不动产,足够他衣食无忧下半辈子。
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
沈舟然是下午出院。
他住院期间没用多少东西,也没人来看他,所以物品不多,出院一小时不到就办完了。在离开之前他去找了妙妙,女孩听说他要走了哭得很伤心,说以后一定要经常找他。
他不想让沈爸沈妈知道自己住院的消息,所以没用沈家的司机,打了辆出租车。
汽车行驶在路上,沈舟然按下车窗,五指张开,感受风从指尖吹过的惬意,嘴角翘起小小弧度。
浑身好像连骨头都舒展了。
“小伙子,手别伸出去。”司机师傅提醒。
“好的,不好意思。”沈舟然把手收回来,对司机歉意点头。
司机看着老大粗,但很细心,看沈舟然是从医院出来,夏天还穿长袖,先问了能不能开空调,知道不能吹凉风后关了空调,只开窗户。
他从后视镜看,见看上去年纪小点的男生长得唇红齿白,容貌清冷昳丽,跟身边冷峻高大的男人不太相似,忍不住聊天:“你们俩是朋友?”
“不是,”看着清冷的男生快速接过话题,说完看了男人一眼,“这是我大哥,我们是兄弟。”
司机:“哦哦,难怪了,总觉得长相很像,但又不敢认。”
沈舟然没戳破他们不是亲兄弟这点让司机尴尬,目光一直落在沈骆洲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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