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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明月(古代架空)——湘池

时间:2023-10-17 10:16:03  作者:湘池
  他还不曾走到门前,先听到熟悉的琴声传来,想来是奉琴在抚琴。等他走到门口,一股幽香丝丝缕缕地逸出,与寺中常年点的檀香全然不同。
  他定住脚步,轻叩了叩门扉。
  琴声停顿又复起,他听到大堂兄的声音唤他进去。
  萧岺月午憩刚起,正在茶案前喝茶润肺,抬眼便见萧澹澹背着那只木兰色的布囊进来了。
  他每次见此情形都觉得眼前一黑,萧澹澹却执意不肯换掉这只布囊,并恭恭敬敬地屈膝坐到蒲团上,从布囊中抽出了那几张练好的字。
  萧岺月执朱笔批改,两个人像模像样地做师徒。萧澹澹听他的话挪到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何运笔起势改锋。
  萧岺月的父亲萧衎以书法闻名于世,虽是不羁狂士,但正楷亦为一绝。萧岺月幼时得他真传,更兼母亲卫氏之学,楷行草隶各有风范。他从来没做过别人的老师,便回忆着昔日父亲所教,依样画葫芦。
  萧澹澹今日梳了个惊鹄髻,簪着据说是萧蘋送的祥云发簪,还淡淡扫了蛾眉。方才萧岺月的目光被那只丑极的布囊所阻,如今再看,辨出了妹妹面上难得的淡淡妆,不免有些讶然。
  这其实是崔嬷嬷心虚,怕走动多了萧岺月识出萧澹澹的样貌有异,所以才按着萧澹澹略微妆扮了一番。
  萧岺月鬼使神差地问道:“澹澹描了黛,怎么没有贴花钿?”
  萧澹澹下意识去摸额头,又抬头去看琴床后端坐的奉琴,见奉琴额前贴了一朵梅花,以为是崔嬷嬷疏忽,未免有些心虚起来。
  萧岺月顺着他的目光笑道:“你喜欢梅花妆?”
  萧澹澹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见萧岺月所执朱笔,便摇了摇他的手并指指自己额前。
  萧岺月笑意微僵,涩声道:“澹澹,这是朱砂所研,不能点靥画花钿。”
  萧澹澹不懂其中门道,以为那些女子额前的美丽图案都是画笔所就,这一下露了馅,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萧岺月伸手抚上他额前,低低道:“澹澹喜欢什么花样?”
  萧岺月的指尖微凉,萧澹澹以为是他伤势在身的缘故,想他如何为自己带伤疾驰,跋涉而来,心中暖意顿生,又有了不知所措的惶惑。
  萧岺月凝视着萧澹澹湿漉漉的眼神,又道一遍:“澹澹,你喜欢、什么样?”
  他知道萧澹澹说不出,他更像在问自己。于是他轻挪指尖,缓缓道:“昔日我母亲钟爱螺钿云纹,她清丽出尘,与之绝配。澹澹生得这样……”
  琴声骤止,室内一片寂静。
  萧岺月的手僵住,而后徐徐落下,舒了一口气道:“奉琴,端药来。”
  奉琴有些恍惚地起身上前福了福,而后拖着步子离开。
  她是曲误,恐郎君是心误了。
  她越发失魂落魄,迎面见到高展,咽了咽几欲开口,却最终擦肩而过。
  萧澹澹见大堂兄这么早便要进药,以为他伤势有异,又被自己叨扰这些时候,心里不免懊恼,连忙起身要给他倒茶。
  萧岺月肺腑煎熬,他自视极高,又何时输过,此刻却有行至穷途无计可施的悲意。他接过萧澹澹端来的茶饮下,沉声道:“澹澹,我需静养,往后你且回去好生勤加练习吧。”
  见他下了逐客令,萧澹澹担忧胜于窘迫,急急坐回蒲团上,提笔道:“是我不懂事,误阿兄病情。”
  萧岺月凝神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不免笑道:“与你何关?是我自误。澹澹,你回去吧。”
  萧澹澹又写道:“可否着我照顾阿兄?”
  萧岺月看着这朱笔写就的字,气血愈盛。此地远离红尘禅意幽静,肉身自得,唯心是将堕阿鼻地狱的。他哑声道:“澹澹,你是妹妹,我是兄长,只该兄长照顾妹妹。”
  萧澹澹正想反驳,高展叩门来察看郎君的伤势。
  萧岺月此前南下江南,是奉圣人密令调查帝舅张韬瞒天矫旨操纵官场之罪。张韬系今上与晋阳公主之母张太后的幼弟,太后故去,母舅自然多得圣人恩宥,却纵出他无法无天的气势来,几将江南一地划为张氏私有。此前数位密使各有生死,所幸这一次去的萧岺月终于办实了铁案叫张氏认罪,又根据圣人旨意以张氏侵吞万亩皇庄的罪名不痛不痒地定了案,叫这位帝舅自行了断全了体面。他这趟差事办得很好,却招惹了杀身之祸,折损近半死士才得回京。他干脆从此隐匿了行迹在毗卢寺养伤,只暗报给了圣人与祖父。一来为引出幕后黑手斩草除根,二来婶母晋阳公主与母舅张韬情谊深厚,此前多为其求情。如今萧岺月也不愿正面婶母惹出尴尬。
  他悉数算到了,唯有一桩不从他意。
  萧澹澹见高展进来,自然要退下回避。他刚想取走那几张被批红的纸,萧岺月却道:“待我批完叫人送回。”
  萧澹澹应允离开,正遇上端药来的奉琴。
  奉琴身姿绰约,额间花钿如血,映得她面容越发娇艳。
  他们近日相处融洽,奉琴虽暂回萧岺月身边,萧澹澹却也一直记挂着她,便朝她笑了笑。
  奉琴望着这少女娇色,嘴角勉强扬起,微微一福让开。
  萧澹澹走远几步,不知何故又回身望去,奉琴的身影在那一瞬间转进了屋内。
  他回到那片桃花树下,心想,山中的春日何时能来?
 
 
第8章 庄周犹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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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山中的寒鸦不住地叫,崔嬷嬷栓上门闩,忍不住道:“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夜里各处不掌灯,到处黑黢黢的。”说着她回头看向屋里,轻声唤道,“小郎君,别用功啦,该歇下了。”
  萧澹澹在灯下端坐了一个时辰,背脊挺得笔直,正在一笔一划地临帖。灯油滋了下,灯花一闪才叫他反应过来,听到是崔嬷嬷在催自己。萧澹澹把眼前这幅字帖立起来,歪着头左看右看,而后轻轻叹了声。
  崔嬷嬷听到他叹息,以为了不得,连忙小步过来察看,当他是被灯油烫着了。
  萧澹澹把字帖放回匣子里,抬头对崔嬷嬷道:“嬷嬷,我练不好。”
  崔嬷嬷看他半日下来一直有些恹恹的,猜是大郎君说了他几句。先生说弟子,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哥哥教训弟弟,那更是家常便饭。她由此松了口气,坐下来歪头打量萧澹澹写的,笑道:“澹澹写得不错啊。你才练多久,如何能和明月郎君比?他指点你也是看重你。明日你过去的时候更恭敬些,好好求教。慢慢就好啦。”
  萧澹澹点点头,而后道:“阿兄叫我别过去了,他……”他犹豫了下,想起崔嬷嬷还不知道阿兄受伤的事,便含糊道,“他有事要忙。”
  崔嬷嬷也不在意,替他收好笔墨纸砚,一边念叨道:“他事忙,能这样惦记你便是很好了。咱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去多给他添麻烦便是。”
  萧澹澹静默了半晌,轻声问她:“我是不是叫他有些麻烦?”
  崔嬷嬷这才正色起来,大掌抚了抚他的发顶,笑道:“澹澹怎么会是麻烦?大郎君是何等人物,你若是麻烦,他怎么会这么上心照顾我们?”
  这正是萧澹澹的心事,他注视着崔嬷嬷缓缓道:“我们、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崔嬷嬷闻言心下一沉,她强笑着伸手摩挲过萧澹澹的耳鬓,柔声道:“澹澹,你是兰陵萧氏的小郎君,你家阿翁在大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本来就该有好运气呢!只是咱们常说月盈则亏,澹澹生得这样好,生得这样聪明懂事……”她忍不住像萧澹澹幼时那样伸手揽住他抱在怀里,哽咽道,“生得样样都这么出众,那么自然要多靠自己做做事,否则普天下的福气全叫我们澹澹占去了,叫人家怎么办呢?你说,我们是不是还得可怜可怜人家呢!”
  萧澹澹闻着她身上桂花油的味道,嗫嚅道:“嬷嬷,我已经长大了。”
  崔嬷嬷笑道:“长大了也是嬷嬷的小郎君。别想了,走运了是咱们应得的。不走运,咱们也不缺手脚不缺力气,左右都是不怕的。”
  萧澹澹又道:“可是,为什么要阿兄做我的好运气?书上说,兄友弟恭,人知孝悌。我却还没想到怎么爱护他回报他,这样好像不大对。”
  崔嬷嬷望着他青稚却异常美好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老天待这样一个孩子如此不公。他难得得人一分善,以为珍奇,搁在心中都要成一桩要紧的心事了。崔嬷嬷不由得道:“他是你哥哥呀,不是什么旁的人。”
  可她转念想起,对萧澹澹而言这些亲人都太模糊了,便道:“阿诚郎君,他就像阿诚郎君一样。”
  萧澹澹想起好些年没见到的表哥,倒是转了念头,问道:“表哥,怎么半年多都没有信来了?”
  萧澹澹的表兄温诚性情不羁,从小向往祖父的戎马生涯,十五岁上便和家里大闹一场收拾包袱要投军,温家舅舅无法,只求他能去自己父亲旧部的麾下。结果温诚走后不到半年,温氏夫妇便双双病逝。那时万年县一片时疫蔓延,崔嬷嬷等不到温诚回来,只能草草为温氏夫妇收葬,而后带着萧澹澹逃回了建康。温诚得到丧讯回来,家中只剩一片坍屋荒草。崔嬷嬷多方给他留了信,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建康察看表妹安危,不想姑姑已经过世,姑父避而不见,表妹在深宅大院中也见不得。最后只能同崔嬷嬷匆匆说上两句话,彼此道了安好,而后擦干血泪汗水,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几年温诚苦熬资历和战功,做上了冠军将军冯凭的司马,随其驻守北府重镇京口,离建康不远,常同萧澹澹有书信往来。
  崔嬷嬷回道:“你忘了?冯将军离了京口前往蜀中,书信可就不那么方便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萧澹澹明面上还是萧府贵女,并不方便同外男通信。大概温诚也想到表妹渐渐长大,所以刻意少了些来往以避猜忌。
  听崔嬷嬷一说,萧澹澹安心了些,眉间却有闪过一丝黯然。灯火昏黄,崔嬷嬷也看不真切,只劝他早些去睡。
  萧澹澹躺到床上,听着帘外嬷嬷细细的鼾声,心想他什么时候也能像表兄一样去闯荡呢?想着想着又觉得幔帐上陈年的痕迹很像一笔捺,不自觉地伸手顺着走势描了一遍。他要再练,练好了给阿兄看,好叫阿兄晓得他一点儿没松懈。
  第二天清晨,春草来伺候萧澹澹洗漱,一边递巾子一边喜道:“女郎,山里有刺公公呢!小师傅偷偷请我吃的。”
  她说的刺公公是蓬蘽,红色酸甜口的小颗山果,三四月份结的最好吃。萧澹澹在万年县时也常跟着表哥去山里采,拿来当零嘴吃。听到春草这么说,他实在是分外想念,胡乱抹了把脸就要出门。崔嬷嬷拿他无法,无奈道:“你穿成这样怎么去山里摘果子?”
  萧澹澹迫不及待地去衣箱翻出崔嬷嬷悄悄给他的裤装,收拾利索了就要拉着春草去。
  春草一见女郎束发的飒爽模样,顿时眼前一亮,赞叹道:“女郎怎么穿都好看,这样看来像个俊俏郎君!”
  崔嬷嬷叫她别胡说,仍是不放心。萧澹澹心中痒痒,为着好吃的山果子,也为着好不容易上身的男装,于是嚼了两下充作早膳的饼子便三蹦两跳地跑了出去。
  主仆二人和与春草混熟的小沙弥沿着山路摘了大半个时辰,穿梭于绿野之间,拎了一提篮红果子回来。萧澹澹不舍得换衣服,就着泥痕也要来来回回在院里穿梭,用井水湃了半天果子,和春草两个人趴在井口嘻嘻哈哈地吃倒到手心的蓬蘽。
  崔嬷嬷招呼他们吃午饭,看春草吃得欢,不由得提醒道:“你的小日子快了,怎么还吃这么寒的?”
  春草呀了一声,赶忙把果子倒到萧澹澹手里,说正觉得下腹坠呢。她刚想跑回去看,却忽然停下脚步对崔嬷嬷道:“嬷嬷,女郎比我大了快三岁呢,她怎么还没有?”
  崔嬷嬷啐了一口,叫她别多事,赶她进房去。
  萧澹澹听懂了她们的话,低头往水面照自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现下的自己有些陌生。他伸手捋了一把高高绾起的发髻,得意地笑了。
  等他吃得满嘴又酸又甜,忽然想起来该给阿兄他们送去浅尝。这东西豪门中的人怕是见都没见过,反正图一个新奇,也算他微不足道的谢礼。
  于是萧澹澹洗了食盒码好果子,饭都来不及吃,伸手指指南边示意崔嬷嬷,然后一溜烟跑了。
  崔嬷嬷都没来得及拦他,心想别被人看出什么来,于是赶忙追上去。
  今天来到桃花树前,萧澹澹觉得花骨朵好像比昨天大了一些,说不定没几日就能开放了。他雀跃不已,站在花树下透过院墙的花窗往里望,盼着巧遇高展或奉琴出来,好把食盒送过去。
  这会儿是午膳时间,他左右等不到人,想是不是都在吃饭,便思忖要不要进去打扰。
  结果寮房的门忽然开了,是萧岺月走了出来。
  萧澹澹以为他是出来散步,想到阿兄叫自己近日别来了,便闪到一边挨着花窗偷瞧,等他什么时候进去自己再现身。
  没想到萧岺月紧了紧鸦青色的风帽,径直往院墙这里走来了。
  萧澹澹看他面色比往日更白,想来是伤没好透,再看他步履极缓,更以为他眼下行动不便。萧澹澹不由得想阿兄可能不是嫌我麻烦,是真的要好好养伤呢。他心中一宽,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院墙,小跑到了萧岺月面前。他得叮嘱阿兄回去休息才是。
  萧岺月早就看到了花窗旁的身影。他得报萧澹澹在院外,一番踌躇不愿狠心驱她走,更是不由自主出来见她。他并不期待相见,原本想远远望一眼,却身不由己步步深陷,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难。他更没想到萧澹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萧澹澹还来不及辨阿兄的神情,先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萧岺月看清她穿了一身赭色的窄袖裤装,头上绾髻,一副男子的打扮,不由得道:“这是谁的衣服?”
  萧澹澹后知后觉,把食盒放到一旁,弯腰去拍裤腿的尘土。他怎么得意忘形,忘了阿兄是如何雅致爱洁的人了?他有些懊恼,又觉得手也脏了,沮丧地蹲在地上抬头望向萧岺月,不知道阿兄还要不要这食盒里的东西了。
  萧岺月蹲身与他齐平,不知何故先笑了笑,那笑意却是着实苦涩的。
  萧澹澹以为阿兄在笑话自己,又看他那身华贵的风帽也沾地了,便要伸手替他提起。抬手之际他望向自己的手,怕是要把那丝都勾伤的,萧澹澹不由自嘲地撇了撇嘴,收手回去,顺势捡了地上枯枝,反写字体道:“我采的蓬蘽,洗净湃过的,好吃,阿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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