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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夏天到了。”严阁突然说，电话那头的哥哥被打断很不高兴，训斥起老师也毫不含糊，严阁拿远手机看了一眼，“挂了，人家找我。”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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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曙宇瞅瞅外面的大太阳，皱着脸给严阁发消息，“严老师【失落】，我被分到下午组啦，太热了你不要带严峥下来了。”
物业公司开全体员工动员大会，李曙宇和几个年轻同事分到下午组，太阳最烈的时间。
同事摆弄发下来的粘胶，“置办点福利不见他这样利索呢。”
“听说昨天大半夜直接开车去拿的。”又有个同事拽着椅子凑过来，“我看今年还评不上优秀他能跑大门口发疯。”
李曙宇也和同事一样，觉得除了折腾人折腾虫，做足表面功夫，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但他的年龄不大，正是有活力，充满好奇心的时候，真的把竹竿握在手里，李曙宇还是觉得很好玩。
反正在老家，这已经算是村子里的小孩很快乐的娱乐活动了。
李曙宇连午饭都没吃完，就被经理在群里喊着：“人呢人呢”催了出来。
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唉声叹气的，李曙宇只是眯着眼睛，在一片浓重的绿意里寻找聒噪的小动物。
树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这样仰起头来长久的看，李曙宇恍惚好像回到了家乡。
严阁推开房门，看了一眼正在小床上露着肚皮睡着的严峥，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踮脚走到门口，防盗门轻巧的“咔哒”一声打开，严阁蹑手蹑脚从门缝里钻出去，反手准备关门。
冷静的童声在背后响起：“叔叔？”
“……”
严峥不肯穿小背心，要穿皮鞋戴小领结，那是新买的衣服，因为买来天气太热，一次都没有穿过，今天要给小宇哥哥看看。
“叔叔穿衬衫我怎么能穿小背心和短裤呢。”严峥指责道。
等叔侄两个收拾好，手拉手下去，李曙宇已经不在3号楼下，扛着竹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严峥嘟着嘴很不高兴，“都怪叔叔，不叫我，耽误时间了吧。”
严阁哑口无言，理亏地掏出手机，“给你，你给小宇哥哥打电话。”
“严老师！”李曙宇从三号楼下的绿化带里钻出来，脸红红的，左肩背了一个竹编的小背篓，右肩挎了一个小熊造型的卡通水壶，盖子捏在自己手里，湿漉漉地跑过来，小背篓随着他的动作大声嘶鸣起来。
“严老师，峥峥，你们两个真的下来了啊。”李曙宇跑过来，抹了一把汗，“我给小猫喂了点水，不过它们已经跑掉了。”他冲着严峥亮起来的眼睛抱歉道：“对不起啦峥峥，我把它们吓跑了。”
说完把左肩的小背篓解下来，“给你玩这个。”严峥双手捧过，凑过去听声音，“好响！”
“好几只呢。”李曙宇笑眯眯地，“严老师，声音有没有变小啊。”
严阁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茂密的树叶里传来挑衅的长鸣。
两人都笑出声。
“陈阳就会搞这些形式主义。”严阁哼了一声，打量李曙宇露在外面的胳膊，“别晒伤了。”
“没事！”李曙宇从兜里摸出一支小小的防晒霜，露出大白牙，“我们楼下有化妆品店在清仓呢，我今天上班买了一个，严老师你要不要抹？”
他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严峥和严阁，“哎呀，你们两个都不用，你们这是物理防晒。”
严阁笑了一声，“晒不着了，就是热得够呛。不过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男生，会比较排斥这些东西呢。”
半大男孩子，仿佛脑袋空空还没开化，非要邋邋遢遢才最显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在清高，夏天走进教室能被空气绊个跟斗。偶尔有个灵台清明的瞬间，收拾得自己干干净净还要被其他空空大脑绕着圈的嘲笑。
李曙宇正回草丛里找被自己丢掉的竹竿，闻言连忙摇头，“怎么会啊，晒伤了很疼的。我还给我爸买了，让他下地干活也抹点。”他捡回竹竿，凑回到严阁身边，“我还涂了脸，但是这个太香啦，而且弄得脸很痒。”年轻人尾调脆生生的嗓音，婉转起来像是在撒娇，“你看我这里是不是红了？”
严阁手指虚虚指了指李曙宇的脸侧不正常的红，才找回声音，“这里红了好多，你不要用手碰，先去我家洗一下看看。”严阁的声音有些严肃，李曙宇讷讷的，他只是突然想抱怨一下，连自己爸爸都会说：“哪有这么娇气。”
严阁却这样回答。
李曙宇原地蹦了两下，“不，不了严老师，我身上，我跑了一天啦。”
“明天我戴个帽子就好了！”他继续说。
于是严阁自然而然地递过手里的外套，“穿这个，有帽檐，现在就可以戴。”
李曙宇愣住，吞吞口水没说话。
严阁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李曙宇越过他的肩膀瞥见一个人，被人放到火上一样急得原地转圈，“完了完了，严老师，你快走。”
他见那人越跑越近，严阁还没反应过来，干脆把竹竿塞到严阁手里，“峥峥，我抱你看看大树！”只是严峥正趴在地上玩小背篓，李曙宇一下捞不起来，只能手足无措地往严阁身后钻。
严阁奇怪，往身后看去。嘉禾小区安保队长兼宣传委员隔着老远举着很专业的相机，“哎呀拍到了，严老师带峥峥来玩啊，咱们《幸福一家人》专栏用你们这张照片行不行啊。”
李曙宇钻了一半，直起腰拖着长音求他，“王组长，能不能不用啊。”
王组长脸一虎，吓唬他，“不让我用我就跟你大伯告状，让他把你领家去！”
李曙宇大伯曾经和这位组长一起工作，关系很好，也是通过他李曙宇才这样顺利得到这份工作，所以李曙宇很尊重他，只是他拍照实在太难看。
李曙宇凑到严阁耳朵边上，“拍照可难看了，我入职的照片就是他拍的，你看。”工作牌上李曙宇直直地望着镜头，修长的脖子顶着大脑袋，仿佛一根豆芽。
“你刚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缺水似的。”严阁看着工作照，小声说。
“你还注意到我了啊？”李曙宇很吃惊地睁大眼睛，声音里有点不好意思，“我认人很慢，总被刘哥骂。”
“嗯。”严老师把工作牌放回李曙宇的兜里，把竹竿放回他手心里，“他拍照这么难看，你躲到我身后啊。”
李曙宇一愣，反应过来咬着嘴唇很无辜地笑，软着声音求饶，“我错了，我条件反射嘛严老师，而且他拍你肯定不难看啊，真的真的嘛，严老师。”他双手握住竹竿放在胸前，眨巴着眼睛追逐严阁游移的视线，“严老师我错了嘛。”
像又被冰凉的黑鼻头触碰了。严阁想。
于是严阁笑得和煦，眼神柔和，像一位会无条件原谅学生的优秀班主任，在感激的“严老师”声里，他转过头冲着王津说：“王组长，这张贴在正中间吧。”
李曙宇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严老师！”
严阁接过他手里的竹竿，“你的粘胶呢，我粘两个给你。”
他踩上花坛的台阶，更近地靠近树冠，一瞬间好像整个小区的昆虫一起吵闹起来，天地都被吵得变成宽广的浓绿色。李曙宇一边从裤兜里无穷无尽地掏出神奇小物件，一边不满地抱怨，“怎么这样啊严老师，真的会很丑的，说不定你也会很丑啊。”
于是严阁又像置身到荒野，突兀的安静中只能听到李曙宇的呜咽哼唧。
严峥被打翻的背篓吓得尖叫时，严阁和李曙宇正在坐在花坛边上讲话，太阳正徐徐落向小区外一座低矮的建筑后面，热烈的暖意中逐渐袭上几丝让人舒服的凉意。
被楼下热闹吸引了一天的小孩子们，终于冲破阳光的禁锢尖叫着冲入小区里。
李曙宇和严阁蹲到空空的背篓面前，“严峥峥……”李曙宇说。
严峥连忙伸着小脏手去捂他的嘴，“小宇哥哥，别这样叫我，显得我们怪不亲密的。”
又去讨好严阁，“叔叔，我今天写两篇日记吧，第一天抓知了，第二天放知了，好不好。”
严阁喉咙里翻涌“滚蛋”两个字，生生忍回去了，捏住他的同样脏兮兮的脸，去哄低着头划拉手机的李曙宇，“没事，陈阳要是问你，你就说我放走了，我妈信佛。”优秀教师这样开导道。
李曙宇摇摇头，给他看手机，“之前说知了烦的业主在怪我们烦呢。”
严阁一愣，背着光竟然有点看不清李曙宇的表情，“在失落吗？”严阁想，“感觉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李曙宇搂住脏兮兮的严峥，“啊！峥峥，我们明天不能一起玩了啊！”
“……”
晚上员工群里面经理表示粘知了的活动暂时取消，某些没把杆子还回来的同志明天悄悄放到物业楼后门。
李曙宇刚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吹着风扇笑嘻嘻地转发给严阁看。
【经理又被业主骂了，还把杆子弄丢了，同事说是他自己垫钱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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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爷俩有点包袱在身上的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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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上班再见到陈阳，所有人都默契地绕开陈阳走。知了在浓烈的绿色里仍旧叫得高昂，陈经理的脸拉到脚后跟，像个漂浮着的背后灵，物业楼里的温度都要比其他地方低十个度。
严峥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写作业，屁股底下像扎了刺一样坐不住，咬着笔头瞥了一眼紧关着的书房门，喊：“叔叔，我饿！”
书房静悄悄的没有回答，严峥踮着脚站起来，拎着自己的小板凳跑到阳台上，小脸贴住玻璃往下看，又喊，“叔叔，小宇哥哥什么时候再和我们一起玩啊！”
书房门打开，严阁摘下眼镜站在门口，“一个小时你写几个字了？”
严峥撅着屁股，“我成天窝在家里怎么有日记写啊？你看前两天我写得多块！”小孩刷拉打开窗户，没有防护网就要直接跳下去的架势，“小宇哥哥！”当下余音袅袅，园中称霸。
小孩正兴奋地摇手，严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李曙宇紧张的声音传来，“严老师，我们经理刚刚走过去，别让峥峥喊我的名字啦！”
“什么什么？”严峥扭着身子看严阁，他看到小宇哥哥掏手机了。
严阁走过去探头往下看，李曙宇穿了簇新的保安服，板正立挺地站在楼下，看到严阁就兴奋地挥起手臂，小半截手腕从墨色的袖口处露出来，破开的灼热空气简直能吹到严阁面前。
“小宇哥哥说让你快点写作业，你今天回家你爸爸查你作业怎么办？”严阁说。
他一手提溜起严峥，另一只手关上窗户，李曙宇已经阳光里撒欢的小狗一样，蹦了几下追上同事，两个人说笑着离开了。
严峥闻言耷拉下脑袋，趴回窗台看一眼，小胖手撑在墙上转移话题问，“小宇来送我吗？”
“跟小宇说……”严阁顿了一下，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他。
严峥缩缩脖子，“刺溜”窜进房间，“我收拾我的书包！”
严阁开车过来的时候，李曙宇正在大门口和陈阳讲话，陈阳看见严阁的车，示意李曙宇去看。
李曙宇颠颠地跑过来，轻车熟路地趴到副驾驶，“峥峥再见，开学了要好好学习啊。”
严峥撅着嘴不高兴，“还有一个多星期呢，小宇哥哥你不要跟着大人学。”
“行了行了，”严阁在一边说，“咱们峥峥不是会坐公交车，你来着小宇就行了。”
李曙宇微微外头，勾起嘴角挑着眉毛看严阁，心想严老师怎么这样嘴甜，心里肯定怕死严峥这个小孩不肯回家还赖着他了。
所以李曙宇摸摸严峥的脑袋，“峥峥，要不要今天就……”
“走了。”严阁拉起车窗，李曙宇直起身后退一步，笑眯眯地朝车子里面挥手。
等严阁的车拐个歪出去看不到了，经理提着满满登登的水果，牛奶还有补脑营养品走过来。
“刚刚说得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曙宇乖乖地回答，“我们因为没能完全解决您的困难，感到万分抱歉和难过，今后也一定会更加努力，请您看我们之后的表现！”他背出陈阳的话，笑眯眯地等他夸奖。
“好！”陈阳背着手站着，越看李曙宇越满意，这小子刚来时说走路一瘸一拐的，垂着脑袋没精神，跟不喜欢这个工作似的。
到底是年轻，在咱们这好风水也养好了，嘴巴红润润的，脸上笑眯眯的。
眼看着李曙宇被经理连哄带骗地带出门去，老油条同事们对视一眼，“准是领着给3号楼了。”
嘉禾小区两大难搞业主，一位是在业主群频频发声的三号楼一对夫妻，望子成龙到小区门口跑过一条狗都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且十分不讲道理。
以及8号楼的一位大爷，视公物为己物，得嚷嚷跑过去那条狗是我的，你们快给我逮回来。
评比当前，看上去乖巧好学生的领给三号楼卖惨陪笑，体格好的领去八号楼，讲不好要挨拐棍的。
至少被经理哄着迈进3号楼时，李曙宇还是乐呵呵的，甚至想了一下：严老师也是住在3号楼呢。
坐电梯到12楼，李曙宇清清嗓子，拿出给村长拜年的喜庆笑容按响门铃，“刘姐您好，我代表我们物业来做满意度调查啦。”
可惜声音被邻居家刺耳的装修声盖过，李曙宇看着门口业主漆黑如锅底的神色，机灵地收起喜气洋洋的笑容，严肃道：“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帮您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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