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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些堆这儿了，你直接收拾吧。”李曙宇把最后几样抱进大河屋里，拍拍手，“我先去洗澡。”
“小宇等一下。”大河在门口探头，喊他回去，“这个给你。”
大河递过来一小瓶可乐就缩回去“砰”地关上门。“谢谢大河。”李曙宇拿着可乐被关在门外也不生气，趴在门口挺高兴地往里喊。
捏着可乐回房间，李曙宇打开小风扇，跪坐在地板上看手机。
严老师：【这家？】附上一张早餐店的照片。
李曙宇放下可乐笑眯眯地回复：“不是，是另外一家，这一家才不好吃呢。”
他发语音：“严老师，真的超级好吃，保证你吃了第二次还想吃第二次！”
严阁关上台灯给自己盖上被子，重新点开语音，李曙宇喝过甜水的嗓音也甜蜜蜜的，听在耳朵里像嗔怪。严阁双手交叠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闭上眼睛，又睁开，摸索手机点开再听一遍。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严阁上划取消掉，害怕自己醒不过来定了三个闹铃，结果不到五点钟就早早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没拉好的窗帘外一点一点有了光亮，细细的光透过缝隙好像钟表指针一样滴答滴答转到严阁枕边时，属于李曙宇的提示音响起，“严老师，我出门了，不过要一个多小时，不用着急！”声音的主人应该在奔跑，风也一同袭来，血液在那一瞬间开始奔涌，神经末梢的蚂蚁也密密麻麻地醒来，真想就这样冲出去，真想马上就看见他。
严阁撑着手臂静静地刀片旋转搅碎冰块，最终化成柔和的沙，严阁拿起勺子尝尝，“有点甜了，”他咂咂嘴，“大概两块糖就可以了。”
小宇：【严老师我快到了！你要下楼啦！】
严阁握着手机，看上面的正在输入中，坏心眼地抢先说，“不给你拿。”
李曙宇靠着公交车扶手就要跳脚。
严老师：【中午给你吃，早上太凉了。】
小宇同学：【我不怕，我和小米粥一起吃。】
严老师：【……】
严老师：【不给你吃。】
陈阳领着王津检查小区内的消防设施，两人正翻着文件夹，三号楼单元门应声而开，严阁笑眯眯地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陈阳和王津，他双手揣兜心情很好地打招呼，“早上好啊，陈经理，王组长，工作辛苦啦。”
陈阳半张着嘴，眼珠随着严阁一步步走近变成个斗鸡眼，他找找天上是不是有两个太阳，“你谁？”
“你的老同学，尊敬的业主，高三二班班主任老师严阁啊。”严阁和两个人隔着绿化带聊天，在原地扩胸深吸一口气，赞叹道：“以前没发现，咱们小区绿化这么好。”
“是，”王津干巴巴地说瞎话，“咱们小区绿化那在咱们市都是数一数二的。”树上一阵蝉音长鸣附和，王津忍不住呲牙咧嘴。
“是，要不咱们小区的蝉叫得都比别的地儿有精神呢。”严阁活力满满，唬得王津不敢再接话，班主任反常必有妖，王津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说反话，直看陈阳的颜色，意思是“怎么回事，马上考核了他是不是阴阳咱呢？”
“王哥，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去吃早饭吧，我问问咱们严老师。”陈阳合上文件夹，递到王津手里。
“行，那你俩聊。严老师我先过去。”
严阁点点头，含笑着目送他过去，王津走出去老远仍然觉得后背发凉。
“我记得你之前说打死不做班主任了。”陈阳掏出烟盒，问。
“是，”严阁拒绝了陈阳递过来的烟，“大早上就吸烟？”
“之前要死要活也不当了，上班就是个糊口的活儿嘛，饿不死就行。”严阁轻踩绿化带的瓷砖，“但还是挺不应该的，成天浑浑噩噩。”声音轻轻的，像是说给自己听。
陈阳按动打火机，深吸一口气，两人之间横亘起一抹模糊的烟，“再评个职称，升职，加薪？”
“你这话说的，老师能多挣几个钱啊？”严阁笑，先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却没否定，“那谁不想多赚点钱啊，你不想？你不想你大早晨满院子溜达，折腾得小孩们鸡飞狗跳的。”
陈阳吸着烟跟在他身后，问：“谁啊？”
“什么？”严阁反问道。
“小孩，谁啊？”陈阳叼着烟，低着头掀开眼皮质问严阁，“李曙宇？”
“严老师！”
李曙宇下车后先去早餐摊预定了包子，进了小区门就看见严阁背对着他站在物业楼门口，兴冲冲的跑过来，高高的个子就往严阁身上扑，“严老师我来啦！我去换衣服打卡！马上！”
严阁伸手扶住他的腰，声音有点无奈，“慢一点啊。”风一样的年轻人已经从严阁身边刮过，“饿死我啦严老师！”严阁笑着收回手，对上陈阳复杂的表情。
“经理早上好！您这么早就上班啊。”风又刮回来，乖乖地冲陈阳鞠躬。
严阁看着李曙宇又跑走的背影，“是该继续读书的，你觉得呢陈经理？”
陈阳笑了笑，象征性的扭头看了一眼，“人各有命嘛，你看你可以一个月不出门，你爸妈你哥都能养你，我还得苦哈哈上班应付检查呢。”
两个人又不咸不淡聊了几句，严阁后撤一步，站在台阶下面晒到阳光。
“经理，我出去吃饭了。”李曙宇从后面冒出来，没敢看严阁，先跟陈阳打招呼。
陈阳嗯了一声，声音淡淡地，“把外套穿上。”
“还没到我上班的点呢。”李曙宇小声抱怨着，还是乖乖穿上保安服外套，袖子都没伸进去，拉起严阁就跑。
“不好看。”两个人拐过歪，李曙宇把外套扒下来抱在手里，可怜巴巴地说。
“我觉得好看着。”严阁仍然被他拽着，手心的热度透过柔软的布料传到胳膊的皮肤上，带起一阵战栗。
李曙宇嘿嘿笑，“比同事好看一点点！”他比出小手指头，“一点点。”左手用力，李曙宇拉着严阁左转进小巷子，“这边这边，看到那些人了吗？都是来这里吃包子的。”
巷子尽头的确围了一群人，严阁说：“这得有6米吧。”
李曙宇不明所以，“我不知道呀。”
“你得比同事好看出这么些吧。”严阁说。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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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点小雨，屋檐下不时滴落几滴水珠.李曙宇拿纸巾不断地擦桌子，“严老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又好笑又不好笑的。”眼睛弯弯还是掩饰不住迷茫，"夸我就要直接夸嘛，下次要记住。"
严阁正被汤包烫得“嘶嘶”吸气，嗯了两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李曙宇咬着筷子尖，笑得狡黠，“你快点再尝尝小米粥，可香了，比饼干好吃多了。”
“我快一点好，还是慢一点好啊？”严阁终于咽下去鲜香的包子，又喝了一大口粥，才开口问。
“哎呀，”李曙宇忙着去拿第二笼包子，“我怕你吃不饱嘛。”
“这个小咸菜，老板续上啦，也可好吃了，你快尝尝。”李曙宇微微张开嘴巴，眼睛黏在严阁的筷子尖，夹了这个小萝卜，眼睛亮一下，连忙问好不好吃啊；筷子没夹另一盘凉拌小白菜，急得眼睛乱眨，怎么不吃这个这个也好吃的啊！
严阁拿起一个小包子塞进他嘴巴里，“别盯着我看，吃饭。”
李曙宇被堵个正着，他也不用手拿，直接把整个包子咬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眼睛还要使劲催促，“吃呀，这个好吃！”
严阁端起碗挡住他的灼灼目光，小米粥的清香水汽蒸腾得耳朵发红。数学老师是不是应该对数字极度敏感，可他怎么看不清碗里有几粒米？严阁捧着豁口的碗，仿佛捧着深渊，就此沉下去，别去招惹奔跑的小动物吧，他才多大？陈阳探究的眼神黑压压地看过来，严阁就要喘不过气，这样明显吗？都怪以前太堕落了，如今露个脑袋出来，满大街的人都要来问一句，“哟你怎么出来了？”
“严老师？”李曙宇咽下去包子，直愣愣地看藏在碗后面的严阁，慢半拍地想：“啊，老板家的碗底下也豁口了。”
手心里滚烫灼人的触觉消失，严阁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李曙宇端着碗一脸关切地望过来，“严老师，你不烫吗？”
“严老师？”他露出一点笑，抿出嘴角浅浅的酒窝，“你也不用这样捧着啊，我有不会抢你的。我再给你买一碗嘛。”
恋爱。为什么不能恋爱啊？请他停留下来，看一眼这一个即将三十岁还浑浑噩噩的男人，请他用小爪子搅动这一汪死水，用什么交换都可以。他也想阳光照进窝里。
他愿意吗？
“是比饼干好吃。”
李曙宇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疑惑，他歪头想想，觉得是严老师在夸奖早餐好吃，眼睛“咻”地亮起，“对呀，你以后也要来吃早饭嘛。”
他把最后一个包子递到严阁嘴边，“最后一个，留给你吃！”
严阁注视着李曙宇，轻轻张嘴接过来。李曙宇被他看的不自在，小声“哎呀”了一声，怪不好意思地去摆弄桌子上卫生纸。
“我们室友搬来了，好着急啊。”两个人并肩往回走，严阁还打包了一份包子提在手里，说要中午热一热吃。
李曙宇想了半天，觉得总比不吃要好，很赞许地点点头，觉得严老师进步很大。
“另一个室友分手了，他女朋友还送了我一个新书包。”李曙宇说。
严阁差点被地上的裂缝绊倒。
李曙宇扶住他的胳膊，“因为我帮忙给她介绍了新房子。”李曙宇不满意地撅嘴，“你怎么还吓一跳啊。”
严阁笑，越发觉得他可爱，“你看你的上下文，我能不被绊倒吗？”
“我们语文老师也是研究生，”李曙宇低着头在地上找石子踢，“新室友也是研究生，还在上学呢。”
他皱皱鼻子，“研究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会念课本，我都……”他说了一半，想起严阁的工作，缩缩脖子，“严老师。”
“你都干什么啊？”严阁故意板起脸来问他。
猜的到。李曙宇有一双十分粗糙的手，指甲剪得秃秃圆圆的，手指在眼前经过，连指腹都有难以愈合的细小裂痕，严阁扫过他笑眯眯的脸，很厉害的小孩，出生在贫困，难过却十分富有。
“我在下面吃火锅！”李曙宇做出凶狠的表情，“还只吃肉！”
“好。”严阁握住他的右手，社交礼仪地上下晃晃，“你休息那天我们吃火锅。”
直到迈进小区大门，李曙宇还追在屁股后面小声欢呼，“真的吗严老师，我们两个去吗？我一根青菜都不吃哦，一根都不吃。”
又担心，“会不会上火啊，你讲课会不会说不了话。”
严阁扳住他的肩膀往物业楼送，“动员大会，到动员大会的时间了。”严阁就这样把李曙宇送进队伍里，像接送小朋友的家长拍拍孩子的脑袋，“这次好好听课。”
两个同事交头接耳，“严老师怎么大早晨出来了。”
“肯定让李曙宇缠得呗，你看谁能不依着他，那大眼睛，直瞅你。”
“十二楼不怕，你是没看见那天把我们孩子骂的，小脸煞白，我都心疼。”
两个人嘁嘁喳喳热聊，直到陈阳站到队首咳嗽一声才停下来。
严阁退到阴凉里，和陈阳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严阁先笑笑，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陈阳从严阁的背影收回目光，落在队伍里的李曙宇身上。
“李曙宇。”早会结束，陈阳叫住李曙宇。
“经理。”李曙宇背对着陈阳和同事做鬼脸，慢慢转过身去，“经理你找我有事啊。”
“站军姿啊，我们高一的时候军训过。”李曙宇坐在楼梯上举高手里的杯子看阳光洒下来，“好漂亮，我都舍不得喝。”
严阁扶着墙站着，拨弄李曙宇软趴趴的头发，“连着给你喝三天，你就不大惊小怪了。什么军姿？”他才反应过来李曙宇说了什么。
李曙宇点点头，很有仪式感地双手捧着杯子去叼吸管，“哇，严老师你好喜欢三天，之前也要饿峥峥三天。”他吸一口冰凉的绿豆沙，眼睛幸福地眯起来，“但是要给我吃三天东西，你好爱我哦严老师。”
镜框后的眼睛突然慌乱起来，忍不住收回撑在墙上的手臂，在李曙宇面前垂手站立着，严阁张张嘴，好像犯了错的学生，低声又缓慢地回答：“是啊，我……”
“那你坐到我身边来嘛。”李曙宇拍拍楼梯，表情纯良又无辜，“你正好站在太阳底下，很晒，快坐下。”
严阁咬牙，矮身坐在他的身旁，李曙宇哎呀一声收回手去，热热的身体贴过来，被冷饮冰凉的手掌也贴上来，毫不设防地将严阁拉进自己的领地。凑得那样近，两个大男人挤挤挨挨坐在楼梯间，难道还是学校里只长个子的高中男生吗。
“严老师，我最近长高了，都比你高一点点了。”李曙宇又比划小拇指，又给严阁看自己的鞋子，“你看，是平底鞋。”
严阁气得想笑，反握住他抓着杯子的手，毫不留情贴上抿出来的无辜小酒窝，“不许说话，喝。”
“刚才说什么站军姿？”严阁问。
李曙宇双手捧着小熊杯子，靠到楼梯里侧，听到严阁的话，侧侧脑袋嘴巴一鼓一鼓快速吸溜，表示自己没有嘴巴说话，而且不是说了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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